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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重逢白狼 ...

  •   炎热的天气总是使得人们烦躁不堪,脾气暴涨。苏皓一个人在客栈里睡也睡够了,吃也吃饱了,可不管是在床榻上躺着还是在椅子上坐着,他都觉得非常不舒服!索性现出原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身的长毛更是令他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呼哧呼哧的散热。他又连忙化身成少年郎,生无可恋的半睁着两只疲惫的眼睛坐在床榻上,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窒息了。客栈外嘈杂的叫卖声又使他心生好奇,走到窗边,努了努嘴喃喃自语道:“这些人哪来的力气此起彼伏的吆喝?难道外面凉爽得很么?这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只有我这里闷热难耐?”他赌气般的用力推开了窗户,还不等他把脑袋探出去,便以迅雷不及掩的速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恨不得捶胸顿足,躺在地上兔子蹬鹰,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怔怔的看着床榻,咬牙切齿的喊道:“这是狼待得地方么?跟个蒸笼一样!我都快熟了!”苏皓的小性子一上来谁都挡不住,不管身边有人没人,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字,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抽嗒嗒的抱怨道:“哥哥,你快回来啊!我要回家,我以后再也不出来的,白狼马上就要变成清蒸狼肉了!”哭着哭着,他那灵敏的鼻子好像又有了什么新发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边急促的嗅着周遭的空气,边原地转圈寻找着。终于将目标锁定在窗边,不顾扑脸的热气,将脑袋探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客栈不远处的那个包子铺,他兴奋的喊道:“我找到了!找到了!是包子!是我最喜欢的包子的味道!”
      如果苏皓不是住在距离地面四五米高的二楼,绝对会迫不及待的破窗而出。虽然吃包子的心情急切,离开房间时,他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尾巴和耳朵都藏得万无一失了,才一步三蹦跳的迈出玄关。如果苏洛在暗中窥视到了他这番举止,一定会很欣慰。

      潇烟凡抵达潇城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万里无云的晴空被晚霞逐渐吞噬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浸染在橙红的暮色中。虽然他的坐骑极通灵性,居高临下坐在马背上仍诸有不便,路上妇孺居多,即便缓缓而行,百姓们也还是忌惮且忐忑的让出了一条宽敞、足矣过马的小径。爻山剑客并非嚣张跋扈狂傲放肆的一介武夫,潇烟凡见众人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他索性翻身下马,从衣袖中摸出了一些碎银交给了一个在拐角处卖柴的老伯。
      布衣褴褛的老伯,抬起饱经风霜的沧桑的面孔,怔怔地看着潇烟凡,伸出结满了老茧粗糙皲裂的双手连连推辞感叹道:“公子这是做什么?老朽的一旦柴只需要两个铜板,就算老朽为公子劈柴到死,恐怕都不值您手中的银子啊!”
      “老伯,我不买您的柴,”潇烟凡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卖柴老伯,和声说道,“您可否帮我照看几日?”
      卖柴老伯有些受宠若惊,这辈子都没想到此等好事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神情惊讶,半信半疑的看着潇烟凡,半晌才僵硬的点了点头,吃力的说道:“此话当真?老朽为公子照料几日贵骑,便可得此重金?老朽无儿无女,无房无地,恐怕受之有愧啊!”
      “老伯,您多虑了。”潇烟凡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在下有要事在身,将马匹带在身边多有不便,还请老伯可以接受在下的这个冒昧无理而又唐突的请求。家师有言‘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瑶’,烟凡临行匆忙,身上银两有限,还请老伯多多见谅。”
      老伯听了潇烟凡的这番话,顿时热泪盈眶,感激不尽,连连鞠躬道谢:“多谢公子,老朽已是土埋喉管,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潇烟凡作揖微微颔首还礼,朝方才的那条街道走去。未出拐角,他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嘈杂声还有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呵斥声。他在楚天阔与任若恒面前言行不一口是心非,不过是为了先一步找到狼妖苏洛并亲手斩杀。即便前方发生了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异事,也都事不关己,他本应该置若罔闻,可偏偏身后好像有一股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外力,控制了他的大脑与四肢,竟不由自主的闻声而去。
      这条街是潇城最繁华的地段,从门庭到巷口尽是风起云涌绵绵不绝的小商小贩,人群常年熙来攘往,站在其中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入口与出口,只有黑压压一片片的后脑。
      那个被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估计是个做小本买卖的摊铺,潇烟凡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句“对不起,请让我上前一步”才穿过重重障碍,在这个包子铺前赢来了一席之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腰系围裙,满身面粉的男人,潇烟凡这个位置虽然看不到男人的正脸,但他背影消瘦形如枯槁,俨然是一副爱恶语伤人的样子。身旁站着一个不知所措局促不安的少年郎,少年郎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还没有长开,脸上的稚气还没有退尽,他身穿精致的羽衣,一看便知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时而低头看着手里刚咬了一口的包子,时而惊慌失措的抬眼怯怯的偷看几眼面目狰狞得理不饶人的包子摊主人,还不忘绝望的瞥上几眼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众人。
      包子摊主人见围观人的阵仗够壮观了,奸笑扭曲的嘴脸比刚才更丑恶了,生怕后面的百姓看不到自己的身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索性站到了一张供客人吃饭用的方木桌上,一手张开放在嘴角,一手指着快要被吓傻了的少年郎,高声卖惨叫屈道:“我们这些外乡人为了养家糊口到潇城做点儿小本买卖不容易啊,诸位快来评评理吧!看看这个穿得溜光水滑的孩子,一定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不仅我眼皮子底下偷我的包子,还装疯卖傻说不知道铜板是什么!吃饭付账天经地义!这个富家公子居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吃霸王餐,这不就是压榨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这世道还有王法可言么!”
      少年郎想为自己开脱,可无论如何都鼓不起勇气,只能深深的低着头,虽然那包子摊主人夸大其词,但也不是毫无根据,他的确拿了人家的包子,他的确不知道铜板是什么,他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吃东西要付钱……他天生胆子小,此刻哥哥苏洛没有在他身边,又手无缚鸡之力,反抗只是以卵击石,只能默默的承受着这些无厘头的言语。
      周遭的百姓听了这番话,更是愤懑暴生,纷纷对着少年郎尖酸刻薄的指指点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穿金戴银既然是个小偷!”
      “有娘养没娘教!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以后肯定是个祸害!”
      “看看他那副德行,装得还挺委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孩子眉清目秀长得多俊啊!居然游手好闲!等我闺女长大了,绝对不能嫁给一个小白脸!”
      …… ……
      少年郎一脸无辜,束手无策的听着看着这摩肩接踵的陌生人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嘲讽。那个包子摊主人见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少年郎连一句为自己辩解、反驳的话都没有,心中更是一阵儿狂喜,不仅没有口下留情善罢甘休的意思,反倒借着百姓们众说纷纭的气势骂得更凶更难听了,差不多连少年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站在人群中的潇烟凡深知自己不应该淌这趟事不关己的浑水,可他的两条腿好像在无形之中被绑上了千余斤重的巨石,一步都迈不开。看着眼前这个纯真无邪楚楚可怜的少年郎已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潇烟凡终于忍无可忍,阔步朝包子摊主人走了过去,抬头仰视着站在方木桌上喋喋不休的原告,为少年郎高声开脱道:“这位仁兄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包子钱我替他双倍奉还总可以了吧?”
      包子摊主人见为这个少年郎打抱不平的是一个皓衣剑客,虽不再破口大骂,却没有就此作罢到此为止的意思。毕竟事情是他挑起来的,众人皆处于当下热烈的气氛中,若现在葛然而止草草收尾,他岂不是有些下不来台。他更不想招惹一个背负三尺利刃的剑客,杀身之祸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好愤愤不平的看着潇烟凡,好像他受到的委屈比窦娥还冤一样,振振有词道:“我虽是一个卖包子为生的粗人,但还是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的,我没有存心刁难他的意思,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一句认错或道歉的话。”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了些,但应对潇烟凡这个初出茅庐尚未尝过世态炎凉的剑客还是绰绰有余的。他轻轻拍了拍少年郎的肩头,当处于恐惧中少年郎的目光与他充满了关切的双目对视上后,少年郎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进了潇烟凡的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同样的衣服,同样的面容,少年郎苏皓怎会认不出他就是自己几个月前的救命恩人?自己就是他的少年玩伴?
      潇烟凡则一脸茫然,一时间连两只手应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都怪狄师叔没有教他当一个少年郎抱着自己伤心痛哭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明明与他非亲非故只是路见不平而已,却心生怜悯疼惜,任由他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腰,胡乱将鼻涕眼泪摸在一尘不染的衣衫上。周遭此刻一片寂然,众人无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场好戏。直到少年郎的哭声小了,情绪稳定了,潇烟凡才低声说道:“松手,道歉。”
      谁都没有想到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四个字居然有如此大的震慑力,这个方才任凭谩骂诋毁,一声不吭的少年郎居然乖乖的走到包子摊主人踩着的方木桌前毕恭毕敬的弯腰作揖,抽抽嗒嗒的承认错误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未经允许馋嘴偷拿您的包子,恳求您能够原谅我。”
      事已至此,包子摊主人不得不就此息事宁人,灰溜溜的从方木桌上跳了下来,脸色铁青,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憋出了正常的声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不要再偷东西就好。”
      少年郎退回到潇烟凡身旁,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紧紧的搂着他的胳膊,潇烟凡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少年郎浑身发抖,估计心中仍是怕得要死罢。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些碎银交给包子摊主人,说道:“这些够么?”
      包子摊主人的眼睛倏然间不知睁大了多少倍,接过碎银慌乱的点了点头,他虽是一个爱财的吝啬鬼,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两文钱的包子换来这么多碎银,他要是再不见好就收,可就真太不识好歹了。
      潇烟凡几乎是将少年郎拖出了人群,明明已经走得很远了,少年郎愣是没有松手的意思,潇烟凡对他的这一举动不但不反感,反而还挺享受。他也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个粘人的少年郎身上,到了一个人少的巷口,他停下脚步清清冷冷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为什么要偷人家的东西。”
      少年郎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抬头看着潇烟凡,思忖了一会儿,才编出了答句,弱弱的说道:“剑侠哥哥,我叫锦帆,不是本地人,跟随大哥来潇城做皮草生意,大哥临时有事离开了潇城,要我在客栈等他回来,可是他走的时候忘记了给我留铜板和银两,我肚子饿了,所以才偷了包子。”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不禁想起十五年前与年幼的潇绰相处的点点滴滴,朝思暮想念念不忘费尽心思想再见一面的人就在眼前,可因为人妖殊途,不能相认,鼻子一酸,眼泪便涌了出来。
      潇烟凡以为少年郎情绪再次崩塌是因为被自己的质问吓到了,连忙轻声安慰道:“锦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可以总是把眼泪挂在脸上,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你饿不饿?吃点东西送你回客栈吧,你找得到路么?”言罢,他只觉得“锦帆”二字异常的熟悉,但就是无法追本溯源。不知为何,他无意间竟喃喃自语了一句“锦帆风送彩舟来。”
      “这正是锦帆名字的由来。”闻言,少年郎神情激动,黑亮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连忙解释道。
      “看来你定是出身书香门第了。”潇烟凡随口问道。
      少年郎牵强的看了点头,心想:“出身书香门第的是你!谁知道你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冷酷无情的爻山剑客!哎,看来潇绰是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忘了也好,谁让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我是一只小白狼呢。反正你也不讨厌我,从现在开始,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谁都休想再把我们两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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