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月明中》青草灯

3、第 3 章

　　“小萌啊，但是学习压力不要太大，虽然四中的排名的确靠前。毕竟你才高一，还有时间的。”林嘉奎说着将放着照烧三文鱼的碟子递到了张萌面前。
　　“有什么不懂的，要不耻下问。”林淮伸长手臂从张萌面前的碟子里夹走一块鱼。
　　“我们小萌没问题的。要问也轮不到你这个臭小子……”陆莺边说边一副作势要打林淮的架势。
　　“哎哎哎，陆小姐，请尽快停止你的舔狗行为。”林淮往后撤了撤身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继续道：“丫头明天还要继续被舔的，你就给别人留点干净肉吧。”
　　林嘉奎和陆莺闻言都望向张萌。
　　“吴叔叔说一起吃个中饭。”张萌没有抬头，咽下一口鱼肉，缓缓说道。
　　“那中二少年不去？”林淮多嘴了一句。
　　“嗯，还有吴浩。”张萌不知这个中二从何而来。
　　“果然上阵父子兵啊，我跟你说，原则是让他们舔，让他们可劲儿地舔，就是别处对象就成。老的小的都不太行。”林淮又是一波骚操作。餐桌上的三人怔怔看着他，他却一一回望了三人，淡然询问：“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咳……”林嘉奎掩饰着尴尬，不忘嘱咐了一句：“估计是你妈妈安排的。就是吃顿便饭，不要有心理压力。”
　　“知道了。”张萌又咽了一口鱼肉，轻轻应了声。
　　“那小萌下午有安排吗？如果没有，你哥下午正好要去上集训班，让他带你去四中看看，熟悉熟悉环境。”陆莺换了个话题。
　　张萌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嗯，哥哥跟我说好了。”
　　“那好那好。”陆莺边说边看向林淮，林淮则用一副“我什么时候干砸过你交代的事情”的眼神回望了陆莺一眼。
　　林嘉奎没有参与这对母子的眼神交流，话题还是回到他最在意的事情上：“之前你在国际班，成绩也算是中上游，进一中后可能会有点落差，努力归努力，但心态放好，不用太在意排名。”
　　“嗯。”张萌轻应了一声，只觉得这顿饭已经索然无味了。
　　“国际班教的课程一样吗？”林淮随口问了一句。
　　“该有的都有，只是双语教学。”张萌思索了下，继续道：“也融合了美国当地的高中课程，不过比重不大。就是，大家的应试能力会比较差，很多课程都不需要考试，就是做个presentation。”
　　“那英语不用担心了。”林淮点点头说道。
　　张萌闻言夹菜的手顿了顿，嗫嚅了一句：“也不是，我也只上了一个学期。”
　　“啧啧，上点心吧，丫头。”林淮听完摇着头，正摇得起劲，被侧边戳过来的一根手指头给打断了节奏：“哎呦……妈，你干嘛！”
　　林嘉奎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以及再一次被抢走的话头，用手轻轻扶了扶额头。对于他这个继子，他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算了，还是吃饭吧。

　　有了林淮的两次“救场”，之后这顿饭还是在一个比较安静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吃完饭后，陆莺拖住林淮，要他帮忙洗碗，又意图明显地给张萌推荐起小区哪里哪里适合散步消食。张萌本来还惦记着那张没有做完的卷子，眼看着陆莺向林嘉奎使眼色的左眼几乎快要抽筋了，而林嘉奎则全程低头收拾碗筷，一副五好丈夫的做派。张萌不得不做个好人，主动邀着爸爸去楼下走一走。
　　两人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两旁树木叶子落尽了，黑夜里只剩下横七竖八的阴影。冬夜的风只往人的脖子里钻，防不胜防。小区里人烟寥寥，偶尔碰到个人，也是步履匆匆，谁也不想在这寂静的冬夜里停留半刻。张萌和林嘉奎这对父女，晃晃悠悠地在小区步道散着步，俨然成了一对奇怪的存在。林嘉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在一阵无言后，总算先开了口：“悦泰广场新开了家蛋糕店，味道不错，想吃的话，我们开车去买。今天有些匆忙，没给你准备。”
　　张萌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很近，开车就十来分钟。”林嘉奎见张萌没应声，又补了一句。
　　“嗯。”张萌将心里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酸涩硬生生憋了回去，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那你先去车子旁等着，我上去拿钥匙。”林嘉奎说罢就要转身。
　　张萌赶紧扯住了他羽绒服的一角，说道：“我去拿吧。我还要拿手机。”
　　林嘉奎看着低头拽着自己衣角的女孩，终究没有阻止：“也行，那我去车子那里等你。”
　　“好。”张萌小跑着离开了。

　　张萌开门进屋的时候，陆莺和林淮正在厨房里洗碗。厨房里传出流水的声音，夹杂着碗碟清脆的触碰声，以及两人轻声交谈的声音。张萌刻意放轻了动作，将玄关处的钥匙塞进了大衣口袋，又小心地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解锁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一条未读微信。
　　【小蔡：嗯嗯，好的。下次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啊，微信会漏掉。张总改了今天晚上的飞机，你是不是没联系上她？我会提醒她明天下午给你回电话。早点休息，新学期也要加油哦！蔡蔡姐爱你，(^_-)】
　　张萌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揣进口袋，没怎么注意微信内容，她静静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耳朵仔细分辨着厨房里的声音。
　　“你就不能改改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让你一个人说了。”陆莺絮絮叨叨着。
　　“说了哪个不该说的？”林淮嘴里含含糊糊的，像是在吃什么。
　　“下午，车里，啊，那个提它做什么。”
　　“哦……不就是个名字么？”
　　“你也知道不就是个名字，那你还提它做什么？！”
　　沉默，林淮的声音又响起：“气不打一处来的失望呗，二爸多可怜，亲闺女弄得像……”
　　“打住。那你倒是好好当个亲儿子啊！”
　　“陆女士，你这样是把我亲爸放在何处了？过分了啊！”
　　“不和你提这茬。小夏姐也是不容易，一个人顾个大公司还要带着小萌，小萌也是体谅她妈妈，是个懂事的孩子。”
　　“张总，那是培养皇位继承人，哪是养孩子啊。那个时候，二爸争一争多好，林妹妹还是那个林妹妹。”
　　“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那你倒是说出来让我懂啊。”
　　“不提这个，现在小萌还是你妹妹，又没什么不同，就是个名字而已。”
　　林淮又沉默了一阵，语气有些恹恹的：“不同啊，要以前，出去不用解释，就是亲妹妹啊。现在怎么说。而且，心里头也膈应。”
　　“膈应什么，不是亲的胜似亲的，你只管对小萌好，不就是了。”
　　“现在还不够好？”
　　“不够。”
　　“你们也太……我可不做舔狗啊。”
　　张萌没有继续听下去，悄悄关门下楼。虽然，室外冷风呼啸，无星无月，夜色晕染着树影是那样的衰败和萧瑟，但张萌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冷了，心里有一小簇火焰在一个不被人察觉的角落安静地燃烧着，那火光烘得她心里暖融融的。

　　蛋糕店的玻璃柜里，整整齐齐码着各式的蛋糕和点心。张萌盯着看了半天，一直没出声。店员见她迟迟没下决定，开始推荐起来：“美女，这款轻乳酪蛋糕，是我们的招牌，很不错的。”
　　“……”
　　“或者，我们的黑森林也口碑不错的。而且现在还在搞活动，搭配任何一款热饮，只要15块。”
　　张萌从食品柜上移开目光，望向店员问道：“没有普通的鲜奶蛋糕吗？”
　　店员楞了下：“你说奶油小方吗？”店员说着声音就压低了几分：“我们店不卖的。商场出门左手边第二家，老字号，我最爱吃那家，强烈推荐！不过，现在这个点，估计快关门了。”
　　“那我们去那家看看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嘉奎征询着张萌的意见。
　　“嗯。”张萌答应了一声，又转头向店员道了一声谢谢，与林嘉奎一同走出了蛋糕店。

　　红白相间的店铺招牌，还是记忆里的装修风格，只是细微处又多了一些时代的元素。张萌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店面，橱窗玻璃内一片漆黑，大门上悬挂着的红色U型锁此时也格外醒目。
　　“要么回刚刚那家店？”林嘉奎低头问着张萌。
　　“不用了，爸。”一块蛋糕而已，张萌真不在乎。
　　“没事，反正晚上没事，我们去那家店吃完再回家。”
　　“真不用，现在吃会胖死人的，而且，我就想吃这家，你明天帮我买吧。”张萌找了一圈理由打消林嘉奎回头的念头。
　　林嘉奎看着难得露出小女生任性姿态的女儿，一时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嘴上讷讷答应着：“好，好，爸爸明天过来帮你买。”
　　“嗯……好冷啊，我们还是回家吧。”
　　“嗯，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