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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嶸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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嶸园是位于省城市中心的一座公园，它原本是一座私家园林，抗日战争的时候差点被付之一炬。建国后省政府将它大幅修缮，开始对公众开放。
它的东侧是安福街，西侧是中医堂，南面还有一座土地庙，都是热闹的区域，再加上它本身就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外地游客指定打卡地点。
因为人流量大，嶸园里经常有些小商贩挑着东西来卖，也有一些“倒爷”在暗地里倒卖各类票券。
悄然好久没来这里了，上辈子最后那几年她都在医院里度过，除了病房外的那棵梧桐树，就再没见过其他风景。这会儿有时间，她得好好逛逛。
她到处闲逛，不一会儿就在公园的角落处见到一个穿着皮夹克带着墨镜神情鬼鬼祟祟的男人，用脚后跟猜都知道这人是个“倒爷”。
默默走过去，跟特务接头一样，悄然小声问：“你这有布票吗？”
那位倒爷见有生意来了，马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说：“你要几张？”
“六张，一张布票多少钱？”
“7块钱一张。”
“这么贵，六张布票就要四十二，快赶上一床棉被的价格了。”
倒爷笑了笑，“小姑娘，这年月布票可不好找，你有钱没票百货商店可不会卖棉被给你。”
被戳中了痛点，悄然撇了撇嘴，“这样，我一次买十二张，你算便宜点给我。”
倒爷一怔，“你要这么多布票做什么？”
“这你别管，你就说能给我便宜多少钱吧？”
那人想了想，“算你六块七一张。”
“才便宜这么点，我不买了。”悄然说完抬腿就走，那倒爷担心生意要黄急忙拦住。
“小姑娘你别急着走啊，价格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嘛。”他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多钟头，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客户，要的数量还多，怎么也得把人留住。
“六块钱一张，不卖拉到。”
倒爷一咬牙，“六块五，不能再低了，要不然我就要倒贴了。”
也要让别人赚一点，悄然大方地道：“好吧，那就六块五。”
倒爷从兜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从里面找布票。
“大哥你这里面票的种类挺多的啊。”悄然状做无意地闲聊。
“可不是，粮票、油票、布票、煤票，只要你能说的出的票我这里都有。”
“好厉害！大哥这些票你都是从哪淘换来的啊？”
“都是靠熟人介绍，哪个厂的工人发的票用不完又想换钱就会来找我们，低价买高价卖，赚得就是个辛苦钱。”
悄然问这个问题，也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个八十年代的“黄牛党”。
在这个价格双轨制的时代，倒爷一度盛行于全国各地，只是想要当倒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光人脉这一条她就做不到。
倒爷抽出十二张布票，悄然眼尖的发现，他那堆票子里竟然还有外汇券。
“你这还有外汇券啊，那可是稀罕货。”
倒爷得意地道：“那可不，有了这些外汇券别说棉花被，就是想买羽绒被都不在话下。”
悄然的眼神“蹭”地一下就亮了，羽绒被啊，又轻又软和，比厚重的棉被可强多了。
“就是这外汇券实在太难弄了，我倒腾了一整年也只倒到三张。”
悄然眼中刚燃起的火又熄了下去。她给了倒爷七十八块，拿着十二张布票正准备走，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外国人，站在一个小摊子前比手划脚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里还有外国人啊。”
“这里可是嶸园，当然有外国人。”倒爷收了钱心情格外好，不介意再多聊几句。
“对了，这些老外手里可有不少外汇券，你想是想要外汇券可以跟这些人换，只可惜我不会说洋文，和他们聊不上话，不然我肯定能大赚一笔。”
悄然好像瞧见刚刚飞走的那条羽绒被又再朝她招手了。她慢慢走到那个老外身边，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对着一个卖糖稀的老伯说着什么，悄然的英语也是个二把刀，听了好一会儿才大致明白。
这个摊子上有个转盘，一般人花五毛钱转到哪个是哪个，但是这个老外不想这么麻烦，他想直接买，但是卖糖稀的老伯又听不懂，两人鸡同鸭讲半天，老外累得都快放弃了。
悄然对卖糖稀的老伯说：“这个人不想转转盘，想直接买那个最大的龙，问要多少钱。”
“早说嘛。”老伯和他讲话也累够呛，“那个龙一块钱一个。”
悄然转头用英文对那个老外说道：“那个龙五块钱人民币一个。”
老外欣喜，从钱包里拿出五块钱给那老伯，然后带着麦芽糖做的龙走了。
“哎，还没找你钱呢。”老伯冲老外喊道，但是对方已经走远了。
“不用找钱，我刚才和那个人说的就是五块钱一个。”
老伯吃惊，“这个不是坑人嘛。”
悄然莞尔一笑，“不坑人，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您下次再做外国人的生意，开价就五块，您这是给国家赚外汇呢。”
老伯还没从悄然的歪理中明白过来，悄然自己心里已经有谱了，她想到要怎么在省城赚钱了。
刚才那个老外拿到糖稀的时候，悄然隐约听到他说了一个词，艺术。
虽然对于卖糖稀的老伯来说，这就是个用麦芽糖做的零食，但是对于没见过多少中华文化的外国人来说，这可不就是艺术品嘛。
悄然脑子里已经飞快的想到一个赚钱方法，她不会做糖稀但是她会剪纸啊。小时候在外婆家，每逢过年外婆都喜欢剪一些窗花贴在窗户上，她也学着剪。后来当了家庭主妇，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剪纸，不仅剪春花还能剪人像，手艺比起她外婆来也是不差的。
打定主意后，悄然先去国营百货买了棉被，多出来的六张布票被她用来买了床上四件套和一对枕头。锅碗瓢盆这些不用票，她也买了好一些。把这些东西搬回家置上，这个临时租来的小屋才总算有些家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她又出了一趟门，这一回是出门买红纸。悄然在文具店里挑了一大张红纸，还是带油光的那种。这种纸剪出来的春花颜色鲜亮，还有一定的防水效果。然后又买了些玻璃纸用来装裱，可惜店里没有卖礼物包装盒，不然剪出来的春花经过包装后档次更高，价格也能再贵些。
抱着一堆东西回家，悄然想着要剪什么样的款式才能吸引外国人购买，路过一家废品回收站，两个工人正在整理废旧纸皮，他们将纸皮分类堆好，悄然瞧见其中有一堆是黄纸板，用来做纸盒刚刚好。
虽然没有买到礼盒，但她可以自己做啊。
“你好师傅，请问一下这些黄纸板都多少钱一斤啊？”
一个年纪稍长的工人看见一个小姑娘要买废纸皮，随口道：“这些黄纸板不值钱，你自己挑一些走吧。”
“那真是太谢谢啦。”
悄然认真地在废纸堆中挑选合适的黄皮板，最后选了八张完整干净面积比较大的纸皮，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晚上，悄然把红纸裁剪成合适的大小，先剪了一个简单的对称团花，然后用两张玻璃纸夹着，再把四边裱糊起来放到一边晾干，接着开始制作礼盒。
她把黄纸板的表面擦干净，然后折成大小刚好的四边形盒子，用彩色的油纸一点点仔细地将盒子外层包裹住，最后用绢纸做了一朵玫瑰绢花，镶在礼盒盖子的一角，这样一个完整的礼盒就大功告成了。
她把晾好的团花剪纸放进去，大小刚合适。她将这个算作最基础的剪纸包装，每个买她剪纸的顾客都可以得一个。不过要想从别人兜里掏到更多的钱，就必须要有个性化的设计。
她用笔在黄纸板上写写画画，然后用刻刀沿着线把轮廓裁下来，在纸的最上面用剪刀戳出大小相同的十二个小洞，将裁剪完的黄纸板按顺序折叠插在一起，用麻绳穿过上方的小洞，然后将其抽紧，一个金字塔之星小礼盒就完成了。
这种礼盒是竖状的，可以将剪纸卷起来放进去，看着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悄然会做这种礼盒还要感谢梁若愚，有一年梁若愚过生日，她买了一条领带送给他，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她特意找人学了这种礼盒的制作方法，只是梁若愚收到后都没拆开就被丢到了一边。
做完礼盒，悄然继续研究剪纸的花样，这种东西国人基本不会买，谁会不年不节的□□花贴家里，所以她的目标客户就是那些在嶸园闲逛的外国人。
既然客户是外国人，那么就要按照他们的喜好来定制剪纸的样式，越是有中国特色的花样就越能卖出去。
经过筛选，悄然初步定了几种花样，花卉类的有梅、兰、竹、菊，动物类的有鸳鸯、麒麟、锦鲤、孔雀，人物类的有穆桂英挂帅、吕布戏貂蝉，以及京剧脸谱生、旦、净、末、丑。
剪纸说难不难，就是非常考验人的耐心，悄然花了三天时间，眼睛都累酸了才把这些花样给剪出来，还做了好些礼盒来搭配，希望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