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大佬退隐凡间之后》鸭脖少女

13、第 13 章

　　少年一身衣服虽然朴素，但却干净整洁，一张笑脸白净异常，眸子又天真纯净，并且涉归还瞧见，他周身环绕着的，是世人难得一见的纯白,精气。

　　难怪能让妖怪们贼心大起。

　　这样精纯的元神，只要吸上一口都能抵得上数十年的修为。

　　那少年人端着托盘并不走近，只是站在稍远处看了看，随即一笑：“掌柜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你一早晕倒了小的门口，可把我吓坏了。你瞧，这是我按照前几次的补汤单子给你炖的汤，你喝喝吧。”

　　新荣伸手接过，边喝边问：“你没同其他人说吧。”

　　那少年立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你特地关照过的，而且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随便同别人讲的。掌柜的一向坚韧，自然不会希望其他人意识到自己也有虚弱的一面。”

　　涉归看到新荣的眼睛里仿佛落进了星星，看来这年轻人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恐怕再这样接着说下去，新荣就要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于是涉归故意咳嗽了两声，淡淡道：“该早点回去了。”

　　当然这话也只有新荣能听见。

　　不过她就好像没听见一般，依旧低着头慢慢将补汤喝完，随后将碗递给那少年：“康储，我要离开楼里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跟着陈大后头好好干活，我回来会考你的。”

　　那名为康储的少年还一脸懵懂：“考我？考什么呢？”

　　“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好厨子。”

　　“啊！”康储差点激动得跳起来，“掌柜的，你是说……让陈师傅教我做菜了？”

　　新荣笑着点点头：“你有些天分在，我前些日子也同陈大说过，他愿意教你，往后这画中楼的菜色可全得由你负责了，你可得好好学呀！”

　　“嗯嗯！我会的！”康储笑得像朵花，笑嘻嘻的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在帘帐外猛地跪下狠狠磕了两个头，“康储多谢掌柜的收留之恩，多谢掌柜的栽培之恩，多谢……嗯……总之我会好好干，不会让掌柜的……和陈大师傅失望的！”

　　看着少年笑嘻嘻一蹦一跳走远的身影，涉归慢慢显出了身形：“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呀。不过偶然救了你一回罢了，倒让你又是收留又是栽培的，还不顾自身与那修炼近千年的豹妖相斗，又耗费修为替他修补元神。”

　　“新荣呀，你到底是为什么？”

　　涉归说了这么许多话，可新荣却依旧只是低着头，避而不答。

　　良久之后，新荣闷闷地回了一句：“他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只是不想让他就这么被妖族所害……”

　　这话不太真。

　　涉归盯着新荣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从前你曾说过，再也不会对其他人动心了，可没想到，才过了三百年而已，你偏又要重蹈覆辙。”

　　新荣眨了眨眼睛，看向涉归的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止于唇边，只说了一句：“这与情爱无关，我不会重蹈覆辙，你放心好了。”

　　涉归深知多说无益，她与新荣一向谈得来，也不愿说了重话教彼此难堪，最终也只是握住了新荣的手：“你做事自有分寸，我自然知道。”

　　随后又笑了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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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是一片晴朗，而竹屋上方却笼罩着一股阴霾，仿佛即将降下一场大雨前的低沉，连院中草木看起来都有些了无生气。

　　看到这场景，新荣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

　　涉归尴尬一笑：“近来忙着照顾小青龙，在竹屋上少花了些心思，等这阵子忙完，一定好好打理，一定一定！”

　　恐怕……还不止于此吧。

　　新荣望着涉归故意偏到一旁不敢看她，心里已然猜中三分。

　　在涉归的帮助下，新荣回到挂在墙上的画卷中，画卷上闪过一阵青光，随后那原本缺失了一块的空白处，多了个彩衣婀娜的女子。

　　“你就在此修养一阵，竹屋中珍奇异宝多着呢，你别客气。”

　　“那我就却之不恭啦！”

　　画卷中传出回应，像从遥远的山谷中发出的声音。

　　涉归笑了笑，转身在一旁坐下，方才新荣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竹屋要是再这么下去，估计生灵们的灵力也会丧失大半，没了这些庇佑，神界估计很快就能找到她的踪迹，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她正低头思索着该如何解决如今这局面，一阵敲门声唤醒了她。

　　涉归抬头看，门外站着成绮，依旧是无甚表情，只是眼神里好似有什么话想说。

　　“进来吧。”

　　得了涉归的允许，成绮才从敞开的门外走进来。

　　“平时难得这般正式敲门，可是找我有事？”

　　涉归给成绮倒了一杯茶，后者只静静看着，等她做完这一切，才抬头看她，重重点了点头。

　　涉归一愣：“何事？”

　　成绮垂下眼帘，片刻后又抬头看她，声音如破旧不堪的纺织机，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我想……离开这里，去了结自己的尘缘。”

　　涉归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慢慢放下，她看成绮的眼神坚定无悔，想来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已经想过了无数遍，所以才能这么认真地道与她听。

　　她不禁想起了从前的成绮，据说纺织娘一族仅米粒大小，喜群居，擅刺绣，所编织、刺绣的丝锦绸缎，必然能够卖出天价。也因为珍贵，不少达官贵人会豢养纺织娘，让她们住在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阁楼”中。

　　成绮就是纺织娘族的一个，虽然她的技艺在纺织娘中并不算超群，但所编织刺绣的锦缎拿到集市，也能够卖出一两黄金一匹。

　　她天生内向，不喜结交，在一次沉迷纺织时，竟不小心被迁徙的族群抛下，独自一人居住在野外。

　　原本就胆小的她没了同伴更加害怕黑夜，跌跌撞撞到处寻找族群的下落，恰在此时遇到了一个孩童，那孩童只有六七岁的年纪，与同伴一起在半夜里到田埂上捉纺织娘，他身体轻盈，竟真教他捉住了成绮。

　　就在成绮已经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没想到孩童一家只是将她好好养起来，也没让她织布刺绣，也没把她当成蟋蟀同人斗蛐蛐，也没像其他孩童一般淘气又残忍的虐待她。

　　在一阵时日的相处之中，成绮竟然越发觉得这家人很不错，渐渐生出了一种关怀怜爱之情。

　　只是贫穷困苦的人家怎么会有真正的岁月静好，没多久，小孩童便染上怪病，只三五日的呕吐不止后便没了气息，家中父母甚至都还没有凑足去城中为他请医的费用，他们本就是老来得子，向来疼爱有加，如今这番打击对于他们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老妇几次在孩童床前哭到昏厥。

　　目睹了这一切的成绮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忽然附身到那个人类孩童身上，老夫妻俩见孩子忽然又坐起来，根本顾不上惊讶，只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抱着孩子一顿嗷嗷大哭，一边喊着心肝宝贝一边为他打算这打算那。

　　本来成绮只是不忍心老夫妇那般难过，可真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后，又觉得此时若再离开，与他们而言恐怕难以承受。

　　于是就这样，她留在了那个孩童的身体中，代替人类的孩子照顾父母，老夫妻俩虽然也觉得儿子死而复生之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但孩子毕竟年纪太小，或许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性情真有所大变了，时日久了，他们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不爱说话、却孝顺异常的孩子。

　　在成绮与人类父母相处的那几年里，她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儿子。

　　为了补贴家用学着用人类的身体织布，虽然比不上纺织娘时织得巧夺天工，但在普通村落里已经是一等一的手艺。面对外人“男孩子怎么去学织布呢”的指指点点，她也从而不放在心上，她唯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父母。

　　她贪恋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贪恋有家的温暖，贪恋有人关心有人在意，在她织布刺绣的时候，母亲会为她煮好饭菜，温柔地唤她去吃饭，她再也不用担心一睁开眼睛就被所有人抛弃了。

　　为了这一点，在父母年岁越大身体不适时，她到处寻医问药，甚至不惜孤身往深林采药，弄得自己差点形神俱灭，终于找来了传闻中的草药，日日夜夜衣不解带的侍奉在父母身侧。

　　可这样的孝心，并没有感动天地，而是引来了一个路过道士的猜忌。

　　那道士确实有一些修为，一眼就看出成绮并非人类，直言她奶妖物，附身于孩童之身，就是为了杀人取血，以助自身修为。

　　这样的话听在村民耳中，人人都惊恐万分，那道士还祭坛做法，要烧了成绮为此地百姓除害。

　　不管成绮怎么呼喊，怎么解释怎么求饶，从前那些左邻右舍却都用害怕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他们不相信。

　　于是从前那些奇怪的事情在此刻都被回想起来，一个人明明已经没了脉搏呼吸，为何还能重新活过来？他大病初愈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为什么会忽然学会织布刺绣，还做得那么好呢？

　　熊熊大火燃烧着，可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站出来阻止，她的父母被人远远拉着，就算想过来救她也毫无办法。

　　她看到父母的头上已经有了丝丝白发，才惊觉原来自己附身为人，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这许多年于她而言，真如大梦一场。

　　她心中万念俱灰，知道这一次是在劫难逃，只是回看这一路，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几年的时光，是她身为纺织娘时从未体会过的。

　　就算重新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愿意成为父母的孩子。

　　道士用法术困住她，她只好闭上眼睛等待着烈火，将她的身躯与灵魂一同燃尽。

　　然而一阵冰凉的雨丝从天而降，浇灭了她周身大火。

　　浓浓烟雾里，她看到一个怀抱着火红狐狸的女子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