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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难料 ...

  •   老太太明显眼神发愣,耳朵还是迟钝的,“你说什么?”老太太仍强撑着身体,双手不住颤抖,“你刚才说什么!”老太太那两条纤细的腿不住颤抖,尽全力支持起生养多儿后胖胖的身躯,她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脚底打滑,极度失魂落魄地跌回椅子上,“我的姐姐啊!我的姐姐啊!我没有,我没有……”老太太突然放声大哭,几十年来,一屋子的人从未见过稳重慈爱的老祖宗这样失态,一时间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那女人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像是犯了什么大罪,断断续续呜呜咽咽。

      坐在一旁的炘媛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回头朝金老太太的方向望去,“妈!妈!妈!”她猛地扑上去抓住母亲的手,拽在手心里使劲摇啊摇。老太太连忙抱紧女儿,寻觅着她那一脉女性身上流传的一半血脉与气息。“媛啊,我没有姐姐了,我兄弟姐妹全没了!”老太太说完一句话,又哭了起来。炘媛见母亲伤心,眼泪连忙流下来,抱着母亲一起哭:“大姨啊!大姨啊!我还想着和娘来看你呢!大姨啊,大姨啊!你对外甥女最好了!”

      底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簇拥在母女二人身旁。炘媛见状有感而发,半蹲在母亲身旁,哭道:“娘!娘啊!我要去送大姨!”

      金老太太大口喘着气,在众儿媳焦急的目光下好久才发话:“周家媳妇,你回去和你们老爷说,我要去送他们母亲。”话音刚落,炘泽连忙握着老母的手劝道:“娘请节哀,您现在精神状态不宜长途跋涉,要不就让妹子代去吧。”

      金老太太怒目哭道:“老二,你亲大姨,我的亲姐姐没了,这么多年连个面都没见到,难道就不能去送送?什么长途跋涉,就那么一点点路,那是回我吴县自己的娘家,我回娘家最后一趟看一眼阿姐,难得不应该吗?”

      老太太又道:“你陪我去可否?” 炘泽见状,只能连连点头。炘媛自告奋勇说要去,老太太原本想把小儿子带上,但三儿子不带显得关系生疏,就道:“周家媳妇先回去吧,我和他们两个明天过来。”

      炘渲在一旁想起母亲带着年幼的自己去看望大姨的光景,连忙道:“娘,我也陪您一起去。”炘涛原本不想去,见他们三个都要去,只能说自己也可去。老太太静下心来想了一回儿,才道:“那老大在家里吧,你们四个随我回吧。”

      炘冰想到自己从小就是老母养育的,亲如母子,年轻时也跟着母亲回过娘家,如今看到老母十分苦楚,便道:“娘,我也跟您一起去!”

      老太太听罢,十分没力气地点点头,道:“芳姵,你去给我打点一下,你们也回去打点一下,明天都跟我走。散了吧,我想先歇一会儿。”

      老太太一队人马走后,整个院子里除了整日闭目养神的老太爷,就只剩些孙辈活跃着。作为长房长孙媳妇,方氏在绵延子嗣上做得十分到位,近不惑的年纪将年轻时那些爱怨放下,想到丈夫终究和什么宋娴王娴的断了联系,只在戏馆规规矩矩的,便又和丈夫恩爱起来,又等来一次大腹便便的日子。

      院子里的日头正好,方式顶着腰在簪儿祥儿的搀扶下来到寒戏池,她的两个丫鬟自从听到大老爷说等小孙子百天后要给功臣儿媳妇风光地办大寿后,伺候得更加尽心。她的身体被暖和的棉毛毯字包裹着,围炉在她的脚下在她的手边在她的后靠旁。方氏现在很放松,肚子里的小孩长势稳定,那有力的踹动表明它是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孩,起码是个十分康健的孩儿。

      旻立和明璨未到上学年纪,整日跟在行动不便的母亲身后疯玩。此时他们的奶娘一个告假回老家,一个受了伤寒在小隔间养病,全靠簪儿祥儿两个丫鬟前前后后跟着看着。

      明璨想玩秋千,旻立道:“好啊,我推你。”两个小孩儿一合计,见母亲靠在躺椅上小憩,便偷偷摸摸往后花园走去。

      方氏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耳边一阵阵厉声哭喊,她被猛烈的动作推醒。

      从寒戏池到后花园,小半个沈宅像炸了锅一样。方氏见身边只有祥儿拼命推她,见她醒来才开口:“少奶奶快去后花园瞧瞧吧!”

      方氏被棉被裹挟着腰肢,根本迈不开腿,一种深厚紧密的联系让她越来越恐惧,她不幸被绊倒,又强撑着身体爬起来,一口气跑进后花园。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头皮和牙床瞬间起了麻,她的腿不断打颤,再一次跌倒。这一次她浑身瘫软,丝毫使不出劲,一点都爬不起来。她和头上破出一个血洞、此刻正汩汩冒着热气腾腾的鲜血的女儿躺在了一起。

      旻立已经吓傻,像颗在狂风中的小草,随便那些跟进园子的众人拉来扯去,任何揉捏均毫无反应,祥儿和簪儿两个丫鬟哭着抱在一起跪在另一侧瑟瑟发抖。

      盈孚是被家里的小跑腿丫头从当铺里叫回来的,盈琦跟着一起回来,此刻兄弟俩一前一后同时奔入园中。

      草丛旁的一块尖石上淌满了鲜血,草地上、石子路上一路上滴滴答答的血迹直直连向他的房间,他被盈琦搀扶着跌跌撞撞往自己家里摸去,刚到门口就听见老母的哭声。

      “我的儿啊!你媳妇和璨儿不中用啦!”杜氏见儿子进来,又哭了起来。

      原来是明璨不喜欢旻立小哥哥轻轻摇,“高!高!”不断叫着要将秋千推得高点。小哥哥十分依妹妹,用足力气推,这么来来回回几十次,秋千越荡越高,明璨开心地“啊啊”叫,旻立见妹妹兴致高,便使足力气猛地一推,想给妹妹一个惊喜。这一次明璨乘着秋千飞到半空,一瞬间的时候小脑袋晕乎起来,突然两只小手一松,随着惯性飞出了一个长长弧度,直接飞得远远的,面朝草丛砸过去。

      旻立吓得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看妹妹,只见妹妹直直趴着没反应,旻立叫了两声,明璨还是一动也不动,旻立晃了神,连忙用手抓妹妹,还是没反应。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为了让妹妹起来,使劲拔她,明璨才好不容易被拔起来。旻立一瞧,头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半身被血涌染得看不清面目,那整片地上经他一动,洒得都是血迹。旻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把明璨一扔,哭着喊着往家里跑去。

      可巧他奶奶在三太太屋内,屋里只有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正赶做新棉服。见他失魂落魄跑进来,怎么安慰都没用,只知道“后院,后院”。两人跟着跑去后院,记得簪儿祥儿两个大丫鬟和少奶奶去寒戏池玩,连忙捂着嘴朝寒戏池奔去。

      簪儿祥儿一见到软软躺在枯草上的明璨就魂不附体,一个去叫少奶奶,一个去叫大太太,又让两个丫鬟去请大少爷回来,经过这么一折腾,盈孚回来前明璨和方氏刚刚被人抬回屋子。

      盈孚连请三个西医和两个中医郎中,情况来的又突然又凶险,明璨头上的血窟窿深不见底,方氏连摔带跑又受了极端惊吓,大出血不止,棉被浸湿了一床又一床,西医和中医都遗憾地摇摇头。

      盈孚怔怔地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妻子,开口道:“劳烦看看我三儿吧,他晕过去了。”便有丫鬟领着几个大夫往西厢房走去。

      旻羽和旻辉两兄弟抱着昏迷的母亲哭个不停,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家里还好好的,为何晚上回来是这样的光景,母亲快没了,妹妹已经没了,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也没了。

      盈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咬牙切齿道:“旻立那个死小鬼!真是个父母的讨债鬼!等他醒来我非打死他不可!”

      杜氏拍着儿子哭道:“我们这一房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两个孩子没了,一个大人只剩半口气。你要是把老三打死,那你爷爷可真是要气死了!”

      盈孚十分痛苦双手狠狠抓着头发道:“自己的孩子,我也不舍得,可看着他的脸我心里,我心里就……娘,你知道,我膈应啊!”

      一语未了,只听盈孚房里突然炸起一阵丫鬟的哭声,大叫着“少奶奶!少奶奶啊!少奶奶没了!”又有两个儿子的哭声炸起,盈孚顿时面如死灰,眼睛直愣愣,双手不住打颤。

      杜氏倒是连忙稳住,道:“儿子,你别怕,先去瞧你媳妇最后一眼,娘想到一些办法,待会和你说,娘先去看看那个,哎,那个讨债的小鬼!”

      且说大房出事的时候,早有传话的男人骑着快马往吴县周家赶去。当时那家丁探头探脑站在周家门口,被赶车跟着去的小厮看到,见他神色慌张,了解事情后头皮一麻,叫来另外一个要好的小厮,三人一商议,把二老爷叫了出去,二老爷听罢,连忙把老三老五叫出去。炘媛眼尖,见自己三兄弟接连出去,连忙丢下伤心不已的老母亲,跟着出去问个明白。听闻缘故后啧啧说道:“咱们沈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遇上这样个事,这叫我们怎么跟大哥开口,怎么跟娘开口?”

      炘涛道:“要么瞒住他们,就说爹让他们早点回去,大姨没了,多留几天也没用,已经过了头七,应该不去打扰他们子女了。”

      三兄妹都说好,炘媛道:“三哥,这话不能你说,得二哥说,我们三个给二哥翘边,千万不能在大哥面前漏出马脚来,明天一早就让车跑快点,中午前也能到,等大哥回去,再怎么着的就是他大房里自己的事,咱们到时候能帮的帮,他们若是不要我们帮的,我们就把门关紧点。”

      炘泽道:“那我待会几去说,正好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让娘和她外甥他们说说话缓缓。”说完就让传话的男人赶快回去,一番关照,又警告两个赶车的小厮不能透露半个字的风声。

      兄妹三人假装没事,熬了一个晚上,终于按照计划上午回到沈府。

      老太太刚进门就觉得似有大变之象,炘媛给三兄弟使了眼色,搀着母亲往屋里走,道:“娘,您劳累几天,女儿这就扶您先回屋去歇息,随身东西让二哥他们给您带过去。”

      三兄弟心领神会,跟在母亲和大哥后面。炘媛又挡在母亲眼前,有惊无险把母亲送回房内。

      老太太刚进院子,就听到刚回房的老大捶胸顿足痛哭。老太太连忙转身侧耳细听,道:“老大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别吓我。我刚下车就觉得气氛不对,你们三个是不是有时瞒着我。”

      炘媛此时一言不发,光给二哥使眼色。“覅骗吾覅骗吾!”老太太急得将拐杖连连戳向青砖。老太爷闻声,被几个佣人搀扶出来,站在门口对老妻道:“长孙媳妇没了,她女儿也没了。”

      老太太听闻,连屋子都不回,连忙折返进了大房院子。这时才发现,快要过冬的日子里,廊下都挂着白灯笼,系着白布条,那红彤彤的柿子树显得格外刺眼,炘冰的亲家也来了。

      盈孚见老太太进来,连跪带哭扑向奶奶温暖的怀抱中。老太太更是一包眼泪全流了下来,紧紧捧住大孙子那早已哭肿的脸,“孙儿孙媳妇”一口一声唤着。

      沈家人没想到,方团长也送来一份礼,方团长只说听闻沈府大老爷家出事,特意过来慰问一下,出门的时候却由大老爷和亲家公送了出来。

      方氏父母原本以为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就可与女儿尽享天伦,哪知提早得来这样的消息,抱着女儿和外孙女的身体,老夫妻俩守了一天,亲眼看着一大一小两口棺材抬出去。

      老两口看着一言不发不吃不喝的三外孙恨也不是气也不是,心痛也不是不舍也不是,问女婿的想法。盈孚沉浸在气头上,直言要把三子打出去,打死拉倒。

      方氏父母见状,与杜氏商量道:“亲家,我女儿已经没了,都怪旻立那孩子,要么是他命中克母克妹。我和她父亲考虑两晚上,要不我们把老三先带回去?免得他在这里让女婿不痛快。等以后你们想他了,我们再把他送回来。当然旻立是你们沈家的孙子,他是否愿意和你们分开,还是得要你们当爷爷奶奶和爹爹的拿主意。”

      说话间盈孚毫无生气地走进来,他刚才连续送走几波亲朋好友,心如死灰形似傀儡,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低垂着头。杜氏见他如此,道:“你坐过来,问你个事,你如今准备对旻立到底怎么个说法?”

      盈孚面无表情道:“打死那个讨债鬼!”

      杜氏和亲家面面相觑,道:“刚才咱们商量,把旻立带去你岳父岳母家几日,等以后你气消了想他了,再接回来,你意下如何?你爹和你爷爷奶奶看你的意思,他们不掺和,你就表个态,不让旻立和他两哥哥分开,还是让他此番跟着去?”

      盈孚不假思索道:“随便,他要去就去,看到他这样克父母兄弟的就讨厌。”

      杜氏闻言,抹着眼泪对亲家道:“旻立如今心情也是极其糟糕的,往后还要多麻烦亲家照顾。我们一家老小真是对不住你们。”

      方氏父母亦哭道:“可怜我女儿外孙女和小外甥,我们还计划着明年参加她的四十寿辰呢,如今全没了。亲家,不怪你们,你们平时待她极好,只是正好被她自己的亲儿子弄得撞上坏日子,只能是命中有此定数。我们明天就把旻立带回去,不知亲家和女婿是否同意?”杜氏望向儿子,沉浸在悲痛中的盈孚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盈孚的三个儿子分别时分异常尴尬,旻立是旻羽和旻辉的手足兄弟,却又是他们的杀母杀妹仇人,虽然旻立并非故意,可就这么一瞬间好端端的一家人支离破碎,任凭任何人都是心内横生隔阂。兄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旻立给太公、爷爷、父亲、二兄等人分别磕完头,跟着外公外婆,打包上三大箱子的衣物,一言不发地走了。

      盈孚目送三儿离开,等旁人淌眼抹泪地都散了,才回到自己房中痛哭流涕。

      炘冰和杜氏让祥儿簪子到自己房里说话。两个大丫鬟知道自己期限将近,瑟瑟发抖。杜氏道:“之前没空给你们算账,现在可以好好给你们算算。就是你们眼里没活,让三小爷他们出的事,咱们这一房全给你们弄坏了,按照道理,你们这两个应该随着你们主人一起去,但现在是新法,我们不能这么处置你们,你们留在屋里也只会让我们觉得难过,你们等过了七七,就会有人接你们。”

      簪儿和祥儿哭道:“请老爷太太饶命,我们该去哪里?”

      杜氏道:“念你们伺候几年的份上,祥儿,老爷给你说了去陆家的珍味馆当小老婆。簪儿,你去一个军长那里当小老婆。”

      两人听闻哭求道:“求太太把我们安排在柴房做苦力罢,我们不想给他们当小老婆!”

      杜氏冷冷说道:“你们已经留不在这里了,好自为之吧,况且祥儿去珍味馆是好的,平时能吃到许多卤菜。簪儿,那个军长是老爷的朋友介绍的,他对姨太太们很好,也算年轻,你能当小老婆也是你的福分。”

      两人又是一番苦苦哀求。炘冰道:“已经说好了,你们在沈家也碍眼,能给你们说个去处已经是你们的福分。我和太太给你们每人二十块大洋,以后你们和我们没关系了,你们好自为之罢。”

      转眼过了五七,又紧着新年,大房这新年过得十分冷淡,旻立也没有回来,一家人草草吃了年夜饭,盈孚就被两个弟弟拉着在屋里陪坐。旻羽旻辉兄弟俩看着堂弟堂妹都有母亲可撒娇,更是在无人的地方抱头哭。夜里的打牌也没了,烟花也放得七零八落,连炘媛也只带着丈夫儿子儿媳当天来回一次。

      盈翕发现经此一事,爷爷和奶奶显得越发年迈,大伯大伯母突显苍老,大哥没了奋发的意气,两个奶娘也被打发走了,一家子说话小心翼翼,甚为难熬。

      那祥儿簪儿同天出门,分别被人领出去。茉雅和她们交好,偷偷见过两次,回来告诉盈翕,那祥儿每天得不停干活,洗肉烧菜刷锅一个不落。陆家做卤菜生意,自己当然是省着吃的,难得桌上能见几个头和爪子,也是先分给大太太和儿子孙子们。祥儿见到茉雅就哭,说不但晚上要当小老婆的责任,白天还要做长工的活,一个月更是难闻到肉味,能有一块鸡屁股下饭已是奢望。簪儿被大老爷的朋友带走,卖给一个姓崔的军长,说是四姨太大肚子没人照顾,正好手下知道这事,各地张罗,去达官贵人家里问有没有合适的年轻漂亮又能干的干净女子当五姨太,给崔家搭把手。据说那崔军长无甚为难她,几个太太被军长治家如治军,安排的服服帖帖的,也没有怎么刁难她,有饭吃有衣穿。

      盈翕道:“没想到那形影不离的姐妹俩如今过得天差地别,你和她们要好,知道簪儿过得可以就行了,崔军长那边是高官,不要经常去,我们这样的人家要和他们保持距离,要是他们知道是犯了这种事卖出去的,那以后就变成坏事惹到我们头上了。祥儿那边你平时多关心点,家里多一口吃的就送去,她是受了无妄灾的可怜人,能帮就帮罢。”

      茉雅道:“小姐放心,我有分寸。现在姑太太又来得勤快了,三太太也经常去大太太屋里,要给大少爷说续房的事。”

      原来这两个月下来,盈孚已经认定就让旻立在岳父家中长住。杜氏见儿子整日魂不守舍,急在心里,平时少了儿媳妇伺候,越发觉得自己这房过得难挨,闲来无事的时候和探望她的妯娌姑娘诉苦起来。

      炘媛听后有心,回家后和丈夫商量,说柳华滟带来的丫头年纪可以,模样也可以,也算老实,不如让她过去,也算是一门亲上加亲的事。

      朱岱山道:“夫人你糊涂,盈孚是一本正经的大少爷,就算续弦也是找门当户对的,就像你母亲那样。就楚丫那样的,你大哥大嫂他们会看得上?”

      炘媛道:“我不管,我去说说看,她那边带来的人,少在家里一个好一个。倘若楚丫能当上少奶奶,以后她爹妈过来,就去大哥那边住去,只要别腌臜了我们这里就好。”

      朱岱山道:“那你去试试,只要不是自讨没趣就好。”

      且说那郑氏见杜氏整日唉声叹气,也和炘涛商量:“你看我多为你操心,你在家里挨不上边,只能靠咱们下一辈了。我妹子的小女儿长得极好,虽然她家比不上你们,可做个填房也是可以的,要是你大侄子同意,我给我妹子说去,没有她不同意的道理。到时候我那外甥女当大少奶奶,几十年过后,你爹妈的产业总算能分我们这房一点呢。”

      炘涛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这话说的可别太得意,你把外甥女送去他们那一房,这意图就明显得很,别看我大哥大嫂他们此番接二连三受打击打得懵懵的,心里清楚着呢。我看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也要等大嫂和盈孚自己提出来,你不经意的牵根线,如果正中他们心头好,那才是香的。现在往跟前凑做什么,就算你外甥女当上大少奶奶,他们还是有正儿八经的长房长重孙旻羽呢。再说旻羽也大了,过几年也要成家,长房那一支还是稳稳的,说不定等几年后爹娘年纪大了,旻羽旻辉他们成家了,咱们这沈家就要分家呢,你外甥女当大少奶奶也没用,旻羽不是从小养大的,现在还会觉得这个小妈碍他的事呢。”

      郑氏思索片刻后道:“老爷,你说的也有道理,要不咱们先探探口风,若大嫂提出来,咱们就顺势说去。我觉得要是大房提出来,你妹子肯定要插手。”

      果然没几天,炘媛过来陪大嫂,听闻大嫂说家里没了儿媳妇各种苦命,想让盈孚赶快娶媳妇,便道:“我儿媳妇带来的丫头,比她主子老实,人也好得很,若是盈孚不嫌弃,倒是挺好的一对。”

      杜氏道:“妹子,她们主仆分离是小事,那丫头吃不惯咱们这边的菜,养瘦了我们没法和你亲家交代。”

      郑氏道:“我的外甥女,就是我妹子的小女儿,长的又温柔又漂亮,读过书,她小的时候孚儿还见过呢,妹妹妹妹叫着,倘若孚儿看顺眼,她一定能伺候好你们的。”

      杜氏道:“如果说伺候那真是委屈你外甥女了。你那位外甥女我记得,多标致的一位聪明人,家门又好,给孚儿当续弦那是糟蹋人家,我们是万万过意不去的。”

      炘媛和郑氏碰了一鼻子灰,只能作罢。

      晚上杜氏找来儿子,道:“你究竟有什么想法,你姑母和三婶娘今天都来说媒了。”便把白天的光景和儿子说了一番。盈孚道:“母亲推辞的好,我不要她们塞进来的,我想缓缓,自己打算着看吧。”

      原来那宋娴在南边做了生意赚了钱,正好回来。她遇到盈孚,才知道盈孚没了妻子,关心异常,表白心意。盈孚道:“你是在可怜我吧。”宋娴道:“若只是可怜,我就不会说出口。”盈孚问:“你好好的一个宋家小姐,不怕说闲话?”宋娴笑道:“我是新女性,我会听那些老旧思想的闲话么。”盈孚又道:“我儿子都快要娶妻的年纪了,你大好的年纪可别因为我拖后腿。”宋娴笑道:“那这正好,我这三十多的年纪,生儿育女我还怕危险呢,等几年后你儿子给你生了孙子,我当个便宜奶奶也不错。”盈孚道:“你可得想好,我配不上你了。”宋娴笑道:“你这个大少爷怎会有如此担心,怎么配不上?依照咱们的财力和投资眼光,你以后每年不赚个几万大洋都对不起自己姓沈。”

      盈孚逐渐心动,回家后和父母说明,炘冰和杜氏只是问了几句,盈孚道:“她说她是新时代的女性,那些八抬大轿的都不要,只要依照西式的请几个亲朋好友简单办一场就行。”

      炘冰道:“你确定只要这样就行?”

      盈孚坚定地点头。

      就这样三个月后,盈翕和卫邑出席了大哥和宋娴的婚宴,宋娴作为女主人,席间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光彩耀人,她是见过大场面的,频频周旋在生意场上,那接人待物那甜言蜜语确实比方氏强上多倍,惹得炘冰和杜氏紧锁的眉头再次舒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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