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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抉择 ...

  •   事情还是出了。

      算她家的事,但又不是她家的事。

      两天后,炘媛也风风火火回家了,跑进跑出,见了兄嫂们只打个招呼,又脚不着地跑进去了。炘渲一房也跟进里屋,看到庄老太太拉着一个中年女子在抹眼泪,杜、詹、郑等媳妇们都围着在劝,炘媛给她母亲嘴里塞了个药丸。老太太看到庄氏,又哭着复述了一遍:“我大哥快把大半个家产抽没了。我爹娘那时关照他要照顾好我们两个妹子,如今家产没了不说,还要打蕙宝家的主意。这个人怎么连哥哥、连父亲都不会当啊!呜呜呜!”

      老太太口中的“蕙宝”是她的侄女,她那个抽大烟哥哥的独女,名叫蕙娣。年纪稍长于大房炘冰。老太太未出嫁前,和这个侄女感情很好,当自己女儿带,蕙娣称呼老太太“小嬢嬢”。如今老太太的哥哥,金老太爷准备卖掉房产,再享云烟,蕙娣自然是不肯的。金老太爷哪里肯听劝,给了两条路,一个就是卖房子,第二个就是靠向她女儿,但是烟还是要抽的。本来这整个金家对此事深恶痛绝,就这么个大哥,两个出嫁的妹子对他卖古董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算了,现在连祖产也不能保,当然是万万不行的,就像个闷雷似的,在族里炸开了天。

      炘媛拍着老太太的肩膀,道:“娘,快把救心丸吃了。我这几天不回家了,就陪您。”杜氏听了提醒道:“姑爷和则俊他们在家,这里有我们照顾娘,妹子你回家便是。”炘媛马上打断:“不打紧,让岱山自己去收拾。娘这两天我照顾定了!”众嫂子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

      炘渲等老太太喝了药丸,问到:“娘,这几天又有什么新情况?舅舅和蕙姐关系如何。”老太太歇了口气,叹到:“没好转,你大姨听见了,气的厥过去了,她年纪大了,也没力气说得了大哥,蕙宝叫人捎了口信过来,说这两天就先来,她爹的事,她不好管,也没法管。可是,这不光是我大哥一个人,一个房里的事啊,这个是我爹祖上的基业,他怎么能就这么毁了呢!他怎么就喜欢上那个东西呢!他对不起爹娘啊!”说完,又嘤嘤的哭了。地下一众媳妇也跟着看着姿势摸眼泪。

      炘渲听了,不再多问,让她们内眷照顾好老太太,转身出去了。炘渲叫上了炘泽、炘涛,到了大哥炘冰处,合计商量。炘冰的意思是,人家舅老爷家要怎么处置,沈家没什么好说的话。对于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关系。他的亲身母亲在他出生后没两个月就病逝。现在的老太太是续弦,新母亲也是拜老太太哥哥的爱好所赐,家道开始慢慢没落,不然绝不是当续弦的。新母亲和他情同母子,老太太把这个小男婴悉心照顾,他也早就认老太太为娘亲。但是,毕竟不是亲的,他不是金家人,当然不想管金家的事。

      三老爷炘涛,一如他的性格,持中立态度,随便众兄弟怎么看,哪边人多倒向哪边。二老爷炘泽是老太太嫡亲长子,五爷炘渲是从小父母比较靠着的,所以两人持坚定的帮持态度。兄弟几个七嘴八舌,讨论个没完。

      正在兴头上,炘媛又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说娘上房间去了,爹也在房里,让她去请兄弟四个作商量,还说老太爷让几个成家的小辈也要过去,沈家上下一同商量。说完她也不叫婢女,又自己跑去隔房叫上侄子们。

      炘渲本来已觉烦躁,看到他姐姐进进出出风风火火,埋怨道:“她这样热不热?吩咐下人来叫我们好了,自己跑来跑去,一会儿又要叫累。”炘涛接到:“弟,你又不是不知道炘媛喜欢干这些事的,让她去吧。”炘渲不再多说,就和他几个哥哥一起去老太爷房里。

      二哥媳妇范氏在自己房里照顾小女明珠。大哥媳妇方氏和三哥媳妇卓氏也在陪自己的孩子念书的念书,休息的休息。她们是年轻媳妇,不管这些事,却叫了底下人时不时过去打听进展。

      盈翕也留在自己房里,看到周围静悄悄的,就叫茉雅进来,问道:”你父母把你送到我家,已经十来年了,他们想你回去吗?“茉雅听了,吓了一跳,紧拉着她小姐的衣襟,蹲着直望着她,紧张地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听到老太太的事想到什么了?小姐如果想赶茉雅走,茉雅是不会去的,茉雅喜欢小姐,小姐待茉雅好,小姐赶不走茉雅!”

      盈翕说:“傻瓜!我哪里要赶你走,只是听了我奶奶的事,有点感触,挺好的一个家,如果就这么断了基业,搁谁那里都心痛。我在想,守业难,多少家族的起落如沧海桑田,瞬息万变。茉雅,你家破落,说不定以前也是一户极好的人家呢!”

      茉雅听了,说到:“小姐打趣我,我家从来就不是大户,苦命的很,有缘遇到老爷,又有缘跟了小姐。我是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盈翕说:“现在外面变化极大,谁知道哪天轮上自己,我也不敢想这一辈子,就希望眼前的日子一直这样安稳罢了!”茉雅说:“能和小姐在一起就好。”

      盈翕突然想到什么,望着茉雅直坏笑。茉雅被她笑得摸不着头脑,追着问:“小姐,你笑我什么?”盈翕故作严肃,说:“茉雅,你和张哥儿互相喜欢,是吧,老实道来。”茉雅脸微微一红,老实回答:“张哥儿挺好的,有时也帮我做事,就是这点,小姐还想知道什么啊。”盈翕笑道:“我听出来了,我叫我爹娘给你说媒去,你们两个么,就住我偏屋吧,这样你和我一辈子在一起。”茉雅娇嗔道:“小姐!不要这么说我啦!”扭身笑着跑开了。盈翕看着她欢快跑去的背影,想着:如此简单也真好。

      这晚上吃饭,各房归各房。因为老太太哭过几回,没力气去大厅。老太爷也不去了。炘渲他们也说是商量主意,也就随便吃了,小辈当然也就叫厨房做了送到各屋里头。盈翕叫茉雅一起吃,又叫黄妈、喜雨等人也过来一起坐。在外主仆各有规矩,在自己家主仆用膳是比较平等的,大家也习惯这样的方式。

      盈翕道:“黄妈,你见了我爹娘后,和他们说一声,明天我带茉雅去谢二小姐家里,早上去,晚饭前回来。给我安排张哥儿拉车。”黄妈依言,等炘渲、庄氏回屋告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盈翕感觉整个宅子的氛围明显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早就约了谢婉红,就悄悄溜了出来。

      张哥早就憨笑着在门口等候,主仆两个坐上车,盈翕吩咐道:”茉雅,待会我和谢二小姐讲话,大概11点出来,你们来门口接我们便是,不用跟着我,自己去忙吧。“说着就打开立娇去上海的时候特意买了留着送她的小钱包,随手拿出几个银元给她。

      茉雅一番推辞,盈翕道:”这是你应得的,买点喜欢的东西,外人看来,也算是给我长脸。“茉雅也就不再推辞。张哥儿拉着车,回头嘿嘿的笑。茉雅说:”你仔细拉车,又不是给你的,笑什么笑!\"盈翕接道:“给了你,我不做主,你想给他买点什么也好,毕竟还拉了你,报答也是应该的。”说的茉雅脸又红了,别到一边,张哥听了,低着头,嘿哧嘿哧拼命拉。盈翕抿笑,在车上端坐。

      到了谢府门口,谢家门仆进去报了二小姐,谢婉红迎了出来。两个要好的同学就一起进了门。先见了婉红的父母,就来到谢家二小姐的房里。盈翕被空气中神奇的东方香氛味道吸引,问道:“你又得了什么宝贝啊?”婉红得意一笑,拿了个玻璃瓶在盈翕眼前摇晃了几下。盈翕接过来拿在手里,透明的方瓶子,水晶圆珠似的盖子,瓶颈上系了个淡黄色的丝穗子,里面的香水成琥珀色,一张黄标签,上面分两行印着:“GUERLAIN Jicky”。

      谢家二小姐显宝贝似的说:“这次我入大学,我爹奖励我,托人从法国给我带回来的,是1889年就推出的娇兰“姬琪”。爹说要是我喜欢,以后有新产品,还会给我带!”

      “怪不得,我见到你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走进屋子,更浓了。”盈翕凑近瓶口闻着说道。“想试试吗?来,我给你喷上。”谢二小姐拿起瓶子就“呲呲呲”给盈翕身上头上碰了好几下。“哎呀,停下来,太多了,太多了!”“这有什么,我爹还给我娘一瓶呢,我娘还没用,说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用。”“我怕碰浓了,被我爹娘说呢!”盈翕有点担心。“瞧你这样子,多学学我,我爹娘从不在打扮上说我。”婉红很是自信。

      盈翕道:“你和我妹子有点像,她也喜欢打扮,我舅舅舅母从来不说什么。可是我想在脸上涂点什么,我爹娘就有话要说。”“我们弄得漂亮点,也说明我们爹娘把我们生的好呢!再说了,又没打扮成交际花,规规矩矩的,说什么啊!”婉红鼓励到。两个女孩咯咯的笑着。上午半天时间,婉红主要让盈翕参观她那张铺的满满的,全是瓶瓶罐罐的梳妆台,两人不时的哈哈大笑,还有布丁甜品冰激凌送上,盈翕说她的西洋感越发足了。

      盈翕看到桌上有一本《饮冰室文集》,就问婉红:“你读什么方向?”婉红回道:“法学,我准备朝我爹的方向学。”两人又讨论了学问,还聊了几个女同学留洋的事。

      快到11点,婉红拉着盈翕,和她父母说了,两人出了门。茉雅和张哥儿在门口等了会儿时间,婉红的车夫也在门口了。茉雅向谢二小姐道了安,对自家小姐赞叹道:“小姐,你身上真好闻!”盈翕急忙问:“很浓吗?会不会闻出来。”“不浓不浓,刚刚好。”茉雅摇着头坚定地站在她小姐一边。婉红挽着盈翕,道:“走吧,你就坐我车,这次我请你去松鹤楼吃,下次你请我去榭月馆怎么样?茉雅,你和丽菊也同去吧。”于是谢二小姐和沈三小姐坐了谢家的车,茉雅和谢婉红的丫头丽菊坐了盈翕的车,往松鹤楼去了。

      饭后,两位小姐又逛动逛西买,好不快活。烈日偏西,盈翕看了看手表,道:“四点了,我要回家了,下次我们再约吧。”谢婉红又约了时间,就坐上各自的车,同走一段路后道别,各自回家。

      沈府还是灯火通明,盈翕觉得这井然有序中夹杂着一丝不安。一路没遇到长辈,那些仆人见到她就规规矩矩行礼后去做事。

      盈翕心里有点打颤,叨念着“平安平安。”

      刚一脚踏进她父母房间,就看到她爹娘在商量着什么。她走近喊了一声,炘渲朝她的方向望着停顿了一下,皱眉问道:“你身上喷了什么?”盈翕见没躲过,就老实交代。炘渲反对道:“这种东西少弄,你又不是舞女。大家闺秀的,像什么样子。”盈翕小声抗议道:“谢婉红她爹还奖励她的呢,香水和珠宝不都一样么。”

      炘渲听到女儿顶嘴,夹杂着这一天的郁闷,像一股脑儿点着的火一般,很是生气,严声道:“人家是人家,你是你,别以为爹不懂,香水不是好东西,爹娘送你珠宝寓意尊贵高贵。人要成长,以后少弄,要是我闻出你三天两头这样,只配待在自己屋里!”盈翕觉得她父亲实在太奇怪了,就用眼神求助她母亲。庄氏看了丈夫一眼,柔声对她女儿道:“你成家后我们就不管你。现在我和你爹还要商量点事,你先回房吧。”

      盈翕只能低着头灰溜溜回去。到了房间,她赌气似的把头发拆下来,坐在梳妆台前唤了茉雅:“我洗头,我沐浴,帮我把衣服洗了吧!”

      茉雅站着不动,她就觉得这几个主人一下子都不太正常。

      盈翕也没接下来要行动的意思,思索片刻后,吩咐道:“叫黄妈来。”喜雨难得看到她小姐生气,赶紧出了门。

      一会儿功夫,黄妈来了,看到盈翕头发散着,有些吃惊,刚想问,盈翕已经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表情,身体未动,开门见山问道:“黄妈,我父母今日气氛不比往日,有什么事情发生?”黄妈见小姐动了气,不好上前,就在屋子中间回道:“老爷和太太在商量帮舅老太爷赎房子的事。”

      盈翕听了,指着身前一个凳子转身对黄妈说道:“黄妈你来,这边坐,我父母有什么想法?”黄妈依言过去,没落座,站她身边回答道:“听说舅老太爷抽大烟,生意渐渐黄了,亲族里和外头,里里外外欠了好几万大洋。亲族里还好说点,可外面人家要那些房产抵。大老爷和三老爷好像说手头紧,拿不出来,老爷和二老爷想帮忙,刚才在商量呢。”

      看到盈翕不说话,便继续道:“老爷的意思是,以后咱们房里节约点,所以……”“所以我们得节省点,呵呵,黄妈,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没等黄妈说完,盈翕就淡淡地发话让她母亲的婢女回去了。

      这夜里,各房过的都不甚太平。大房和三房都是各自商量后表示拿不出的,他们讨论的是,以后谁的话最为管用,二房和五房则各自在商量如何帮老娘应对这棘手的问题。

      二房的炘泽和詹氏叫了盈琦夫妇,又叫大小姐盈斓夫妇也回家,一同商量。詹氏拿着算盘对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女打着:“我是不赞成帮舅老太爷保那房产的。虽说咱这房是老太太的嫡子,按理该帮衬老太太,但那是老太太娘家的,又不轮到咱们头上,干嘛白花那么多银子和力气!盈斓盈琦啊,咱这房包括娘的嫁妆,以后做四份,儿子你一份,以后不管几个孙子,共得一半。斓儿,人家女儿嫁人是没有的,但娘也要给你,你得一份,爹娘对你们可是平等的。所以说,如果你们爹要贴银子进去,那你们今后就少得家产,这笔账,自己算吧。”

      盈斓听了,马上拉着她丈夫边纪奋谢过爹娘。盈琦因是他亲姐的缘故,并无意见,倒是和睦。

      炘泽听了他太太的话,思考道:“毕竟我是娘的长子,在家里也要作点数的,一点不出,小心娘以后冷落咱们捧了五弟。我的意思是,咱们也出点,若那房产今后值几个银子,也算是咱们家给儿女留了点产业。”众人听到厉害关系,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詹氏想了会儿,态度不再坚定,道:“大房、三房看来是不出的,老太太看着着出点,如此看来,如果五房全出了,以后咱们说话分量要变轻呢,那姑太太是怎么个说法?”

      “姑妈今天还说,钱款都给姑父用了,私房钱都不够了,不能出。爷爷奶奶听了,还给她了一张银券,姑妈开心的不得了,估计数额不少。”盈斓马上接话。

      “老爷,听听!你这个妹子表面功夫最厉害,你怎么就学不像她呢!我其实压根就没指望上她!”詹氏拉着炘泽的袖子对着外边的空气瞥了个白眼。

      炘泽想了半会儿,道:“五房全出不太可能,爹娘出多少咱不管,咱们就出个一成,就当投个股东。如今不大太平,那个房子谁知道会怎么样呢。”“爹,一成也要几千个大洋啊!”盈斓听了叫了起来。

      “不能再多了,咱自己的开支不能落下。”盈琦算支持他爹的提议,跟着说。

      “明天一早,我去问问五弟,他要多出,让他出吧。”炘泽仍然在思考。“小心他以后威信高过你!”詹氏感到非常紧张。“不可能,盈琦是孙子,盈岚是大小姐,他就一个女儿,娘也就因为盈翕还小喜欢她。先这样,散了吧,大家先去休息。”炘泽让大家休息去了。

      炘渲书房里灯光仍亮着。他站在放满仁义礼智信书籍的书架前,对庄氏说:“夫人,咱们在能力范围内,该顶上的时候就顶上。自己节约点,没几年也能出来了。女儿还要读书几年,暂时不用嫁妆。这个主意我定了。除去后,咱们手里还有万把大洋,也够了。”庄氏见她丈夫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劝他:“考虑一天了,你要这么定就这样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好,我再盘算一下,你先去吧。对了,你明天就和女儿说明白,让她用度别大手大脚,最近这段时间,咱们这房要挺过去。”炘渲关照到。“嗯,知道了。”庄氏淡淡说到,直径走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沈老太爷和老太太把众儿孙又召集到大厅。老太爷老太太合出四千大洋,就看众房的意思。

      结果大房三房不出,二房说:不可多过爹娘,出两千大洋。

      炘渲见了,心里气恼,想到:有事时散得快,罢了。刚想说出口,算到他舅舅对外欠四万多大洋,本来自己已经盘算好顶出来两万,现在看他兄弟一个个这副样子,又是隔了血亲的,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就说出八千五百大洋,心里想竟然还能省下一万多,一丝喜悦闪于心头。

      众人一个个都在底下默默算账,因之前蕙娣告知已经筹集了两三万大洋,如今算来,大体能扛过,都舒了口气。

      杜氏夸道:“五弟就是有好助之心。”炘冰帮腔道:“五弟,咱们各房里人口众多,你们负担较轻,你正如日中天,以后还得多靠你啊!”

      郑氏接道:“是啊是啊,五弟这次帮爹娘了个大忙,行事果断,竟然像个族长呢!”炘媛也说:“五弟,姐本是要出的,无奈你姐夫都拿去了,则俊还要等着娶亲用,我私房钱也不够,只能心里帮你了,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众人一阵夸炘渲,夸得他心闷,便起身道:“既然这么定了,那我就去拿银子,我先走了!”说完向众人道了别,转身走了。庄氏也跟着走了。

      庄氏闷闷的回了房,盈翕也闷闷地跟在后面,庄氏突然叫道:“女儿,以后一阶段咱们得省着点,你爹……”话未完,盈翕便安慰道:“知道的,娘,我不会浪费的。”“不光是浪费,你也学着点本事,以后能帮你爹照顾生意,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们明显比其他人累。”庄氏继续关照着。

      盈翕点点头,回自己房。她推开窗户,吹动的南风隐约把几句话吹到她耳边“他们没儿子的,多出点该。”“是啊,女孩以后要那么多嫁妆么。”“咱们这样挺好,走,去妈那边看看怎么样了。”声音软软的,淡淡的飘散了。盈翕听了很不是滋味,想告诉她母亲,突然苦笑了一下,大家族里不都这样嘛,有什么放不下的,就这么过吧。

      她缓缓走到床前,坐下,眼睛红红的,突然间多么希望有个能为父母撑家门的哥哥,有个能和她一起玩闹勇于顶包的弟弟。她曾有过,只是像梦一样,瞬间没了。她应该有过哥哥,也应该有过弟弟。算年纪,哥哥该比她大两岁,如今正是大好有为青年,能成为父母的左臂右膀,弟弟比她小六七岁,该是个活泼调皮的年纪,如果看见姐姐被欺负,一定能上前以保护姐姐为己任。

      她想着想着,觉得又气闷了,叫了茉雅,让准备车,去书馆,又和她母亲说了。她知道,只要是学知识的,她父母从来不希望她省着用。庄氏给了她钱,让她喜欢什么书都买下来,又和她低语几句,盈翕问道:“我们干嘛要那样做?”庄氏看到有人走来,不再多说,拉她一起去大厅。

      盈翕实在不明白,别人家的事,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帮忙,就算投资,有这样不计后果吗?

      午饭草草吃过后,盈翕带着茉雅往商务书局去。

      下午的叫卖声稀少而悠远,几个穿旗袍的妇女穿梭在黄包车中间。西装革履的绅士们从汽车里出来,走进咖啡厅。两人看到旁边一个小面摊点上,衣服褶旧的小孩一边偷眼瞧着先生们,一边扒着葱花吸着阳春面。

      茉雅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这个丫头不好意思的对着她的小姐笑了,盈翕问:“刚吃过饭,你没吃饱?想吃什么?”茉雅说不饿,盈翕说听到她肚子在叫,请她去喝咖啡吃甜点。茉雅说自己是下人,吃粗的惯了,精致的东西吃不惯,不去。盈翕冷笑道:“你何尝冷落过你?只让你吃粗茶淡饭的?”说不用想着为她省钱,情同姐妹的太见外,想拉她去,还打趣她叫张哥儿一起去。茉雅紧张地连连后退,说那些是衣着鲜亮的先生太太们去的地方,她不适合。盈翕笑了,让她点,想去哪边吃。茉雅想了想,说去“王面兴”。盈翕打趣她是刚才看到小孩吃面,嘴馋了,算作同意,主仆俩加上车夫张哥儿一起去了。

      进了面馆,远远望去一堆人,嘈杂的叽里咕噜说着话。还有两个小孩哇哇叫,两个妇女在骂他们。茉雅打开一条道路,盈翕跟着进了内间。盈翕让他们俩尽吃,两人说自己午饭已经吃过,吃不下什么,就点了虾肉馄饨,没多久吃完出来了。

      盈翕回到家里,给父母看了书。庄氏问:“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盈翕说:“我不买,要买你自己买。”炘渲问:“什么东西?”庄氏道:“那几房的几个孩子,上新一级学堂,想让女儿给他们各买点笔墨书籍送去,她因为这两天的事不肯。”

      炘渲想了想,道:“不买就不买,他们自己有钱买,咱女儿没错。”“不是说她错,有钱归有钱,礼上是礼上,咱们自己做的好,没人说。”庄氏对他丈夫解释到。炘渲听了,觉得也有道理,盈翕见势,接道:“小孩练字,笔就意思意思得了,哪个房里不藏上几只好的?自己有,为什么要看着我们的?大事小事都看上我们?依我说,就买便宜的,要是看不惯,正好以后不要靠我们!”“要买就好点,咱们要做事就要做的好点,不让人说话,别吃力不讨好。”庄氏接着教导。

      盈翕嘟着嘴回房休息了。她走到床前,“啪”的一声拉了电灯。她靠在床上,枕头软软的,凉凉的,很是舒服。“买就买,我明天再去,我还可以买几样喜欢的小物件,我干嘛省钱,爹喜欢出钱,就让他多出,哼。”她想着,忽而又觉得很高兴,脚蹬着床,把身体放平整,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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