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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双意 ...

  •   作为副团长,谭仕锋当然在贵宾之中。他坐在贵宾席的靠中间位置,正中的是当地政府、军长、团长、保安团方团长等人。白庭云等人十分明白,就算当地富人名流没安排好,这帮人也得安排的明明白白。

      谭仕锋身着军装,觉得自己虽然是个戴着眼镜中等个头的斯文人,现在还算英姿勃发。他坐在靠背椅上,挺直腰板舒张肩膀,把之前的不顺意都压在脚下。安排的贺词、讲话、戏文冗长,这个姿势坐久了就腰酸背痛,他实在受不了,动动肩膀,左右活络一下脖颈。

      这一晃,他看到对面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万杰童。他定神一想,万杰童年纪轻轻,已经当上大学教授,算是知名学者,可行。他目光随意一扫,万杰童身边坐着万梵音,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她。

      之前的回忆像池中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在他的心头。看万梵音的样子,变了又没变,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叫住她,再说上一两句话,是否会问她,别来无恙。

      万杰童作为学者致辞完后,与妹子耳语几句,万梵音低垂眼眸不言不语,不知这兄妹俩在谋划什么。不一会儿,万杰童向谭仕锋那方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点点头,被白家伙计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万梵音见到谭仕锋除了第一眼像触电一样,其他时光总是左右回避,谭仕锋觉得她的眼睛里能长出两把扇子,拼命扇蚊子。

      众人坐了许久,有些女士吃多了水果喝多了饮料坐不住,陆陆续续起身。万梵音也起身,向楼后走去。

      谭仕锋神使鬼差跟上来了,“梵音,别来无恙。”

      万梵音正在用手绢拭水渍,听到背后传来略带陌生的声音,一时半刻定住了。

      “梵音?是我,谭。”谭仕锋再次轻声试探,终于收获万梵音的回身。

      “你好。”万梵音虽然身体转回来,头还是低着,声音充满冷淡的调子。

      谭仕锋虽觉无趣,但想活跃一下气氛,试探地往前走紧一步,笑道:“怎么?你哥刚才叫你别理我?”

      “没有。”

      “那,你还避我?”

      “没有。”

      谭仕锋情不自禁再近一步,万梵音却连忙往后退一步,“我要进去了,麻烦让一下。”

      谭仕锋没有动分毫,两人在走廊上停留片刻,谭仕锋的声音带着下定决心:“音,你现在怎么样了?你,你有没有嫁人?”

      “挺好。没有。”万梵音还是低着头,谭仕锋只能看到她浑身上下除了嘴巴略开,睫毛微闪,再无其他动作。

      “哦,那就好。我现在去部队了,当团长。”

      “嗯。”

      “我现在一个人住。”

      “嗯。”

      “梵音,我,我之前,对不起。”

      “无妨。”

      谭仕锋想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他试探性地走近一步,这次万梵音破天荒地竟然没有后退,他连忙再走近一步,离她只有两步之距。“你哥哥是受邀来的吗?你是跟着来的?”此话一出,谭仕锋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极傻的问题:一大串名头的万杰童是被邀请上台致辞的,这个典礼上,除了他这根光棍外,要么有头有脸的绅士携着风姿绰约贤惠大方的太太,要么英俊倜傥的哥哥带着天真烂漫温柔可人的妹妹,没有受邀的是万万进不来的。他发觉自己的提问很好笑,只怕万梵音嫌弃,一点都不期待她会回答这个问题,他用混乱的脑子飞转下一个问题。

      “是。”万梵音破天荒地回答了。

      谭仕锋一阵激动:“那,那你有没有看到我?”

      “嗯。”

      “什么时候?是我陪着崔军长他们刚进门吗?我一进门就注意到你了。”

      万梵音没有回答。

      “说实话,我,挺想你的。这几年你一直都很好吧?你有没有在路上遇到我?”

      谭仕锋激动地等待着,他分明看到万梵音那两片美丽的嘴唇动了。

      “谭团长,麻烦您让一下,我哥哥在等我。”见谭仕锋错愕地愣在原地,万梵音把头低得更甚,一个侧身越过谭仕锋,又紧跑几步,回到大堂,往自己座位坐下。

      谭仕锋调整呼吸跟回去,发现万杰童正襟危坐,看到妹子坐下,原本平复的胸口又开始起伏了。

      现在轮到谭仕锋不敢对视万杰童了。

      不过他是上宾,他身边多的是过来主动招呼的人,凡是认识崔军长的,必连带与他握手;凡是团长认识的,必主动将这位副手介绍给显贵;凡是人来熟的,必与他们三人热情交流,一个不落。谭仕锋此刻的面色比他刚生出来时还要红润,丝毫没注意到细皮嫩肉的万杰童顶着一张猪肝脸。

      万梵音好不容易挨回家,她的嫂子已经见识到丈夫的那张脸,正在焦急望向屋外,见她紧跟后面回来,终于松下一口气。她嫂子给了她一个无比关心的眼神,连忙跟进屋去。

      “杰童,妹子怎么了?”

      “她碰到了一个人。”万杰童寥寥数言,将妹子的“奇遇”道了出来。万少奶奶道:“你不要用这样的神态压迫妹子,如果她真无意于他,你这样逼迫紧了反而起反作用。再说爹娘相信妹子不是那种女子,爹娘都没盯着问,你何苦自寻烦恼。”

      “夫人,我今天总感到有点忐忑,你有要好的小姐妹么,帮忙问问,现在她的事就是当务之急。”

      万少奶奶见丈夫不再气恼,终于笑道:“小妹有你这样的哥哥把关真是福气,我去瞧瞧她怎样,是不是还被你气着。”

      万少奶奶敲门进去,发现万梵音就着冷茶水啃着干饼。“小妹!小心胃痛!怎么没吃晚饭?”

      “嫂子,哥哥老是盯着我,我吃不下。”

      “那你现在呢?”

      “我现在饿了,吃得下。”

      “好,我给你去厨房弄点吃的。”

      万少奶奶照顾完万梵音,连忙回屋对万杰童拍手道:“好事,好事,妹子吃得下,说明心中无事。”又将屋里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那就奇怪,明明晚宴上她就没动多少筷子。”

      万少奶奶笑道:“那是你看顾得紧,你越是这样,姑娘家越会觉得难受,还不如就云淡风轻过掉,妹子就没思想负担。亏你一路老师当过来,这点却忘了,要是明天见到妹子,可不能再说呢。”

      万梵音吃了饼,无所事事小坐片刻又感到犯困,随意洗漱一番就躺下,不一时呼呼昏睡。

      谭仕锋在典礼后台的举动不知被谁走漏了消息,但消息仅限于团长和其他副团长几人,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准确消息,并再三核实,最终确认,这个年近不惑的军长大舅竟然形单影只。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众人铆足劲搜寻,最终团长捷足先登。

      团长托了好大的关系,屡次三番才把军长请到万福楼。崔军长得到消息大舅子也来,显然给团长卖了一个大面子,带着谭静怡一同前往。

      团长原本还翘着二郎腿与谭仕锋平起平坐摇头晃脑,一见到被四姨太挽着的崔军长,泛红的脸颊马上笑得像发酵的馒头。

      崔军长对团长点点头,示意他无需多礼,又对谭仕锋笑道:“大舅子也来了,快入座。”

      酒过三巡,东拉西扯一番后,团长终于寻着一点,把话题挑明开来。

      谭仕锋突然被拉扯到台面上,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十分好笑,摇头推辞,偏偏团长借着酒意追着他送上一门好亲事,崔军长笑道:“天上老鸦大,地上娘舅大,按理说我这个做妹夫的不该在大舅面前指手画脚,但这是天大的好事,孟团长都给你拍板了,这么好的姑娘家,又漂亮又体面,还和你一样念过书,大舅子,有什么你不满意的?”

      谭仕锋对“娇生惯养”四字多少有些抵触,他这前半生起码被七个女人照顾过,大的小的,丑的美的,都是勤劳肯干的,哪有什么娇生惯养的事。但经不住顶头上司孟团长的一再劝说,干完最后一口酒,他终于点头了。

      酒桌上一阵欢呼,孟团长道:“人家是富裕人家,嫁妆早早备好了,只等那缘分到来,兄弟既然同意了,那我周天就去说。”

      “明天!明天!给你放假一天,明天就给我大舅子说好了,啊,啊,明天,得说!”崔军长已经半醉,半个身子搭在谭静怡的身上,把谭静怡压得东倒西歪,听到说媒,大着舌头来了劲,在孟团长的再三担保下,才被搀扶着心满意足坐上车。

      咸家大姑娘已过而立,弟弟妹妹们娶的娶嫁的嫁,只剩她一个天天被老父老母唠叨,要么老母垂眼抹泪说她太挑,要么老妇捶胸顿足说她太倔,可怜天下父母心,最后一致认为,标致的大女儿这辈子却是有个待在家里的寡宿命。

      当咸老爷的老朋友找上门时,咸家老夫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看了戎装照片一致同意,对着老友道:“无父无母也好,无叹这丫头那小性子老弟你是知道的,只要他把我们老两口当爹娘,咱们能帮一把的事绝不会犹豫片刻。”

      孟团长笑道:“我这就回去叫他在你们旁边买座小房子,让那小子平日里方便伺候你们。”

      咸老爷道:“说什么伺候,我这里院子够住,他短缺些也没关系,只要对我们无叹好就行。”咸老爷连好日子都懒得选,巴不得当天就把谭仕锋捆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孟团长好说歹说才把夫妻两个劝住,说道:“大哥大嫂不要急,我回去将这大好事给谭副团说去,只不过如果他肯住过来,那——”

      咸老爷连忙说道:“那也不是上门女婿,我们有儿子有孙子,随便他住哪里,无叹终究是他的屋里人。”

      “那好办,我这就回去说。”孟团长连好饭好菜都顾不上吃,连灌三杯水,骑上大马就去找谭仕锋。

      谭仕锋第二次左右为难,他确实拿不出银子,但如果住在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的家中,到底该当衣来伸手的姑爷还是当逆来顺受的姑爷,他不好判断。

      孟团长这几天简直成为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己,见他面露难色,猜到个大概,笑着安慰道:“谭兄何必挂心,咸家老爷太太是极通情达理的,而且是最为说话算数的,你只管放心住便是。你的那些军饷可以存起来,过上两三年,若是实在不开心,你就置一所房子和咸大小姐住出去,她从小被宠惯了,只要缺了父母在身旁,再凶的母老虎也会蔫成小猫。你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最后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谭仕锋多少有点心动,一整个心脏在“漂亮”“娇生惯养”“来家里住”“省钱置宅子”等念叨中来回撞击,最后不知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答应下来,连日子都在拉锯中定下:下月初三。

      谭仕锋道:“这样我总算有点时间给他们置办点礼物,多的没有,衣服粉头花样还是要有的。”

      两日后,谭仕锋带着给女人的六块绸料、用银元打的一对镯子两根簪子、一只线圈金戒指、一对十分细气的金耳坠,一瓶戴春林的擦脸粉、一盒戴春林的胭脂膏,还有送岳父岳母小舅子小姨子的两筐礼物,骑着马,带上两个士卒登门拜访。

      咸无叹满怀希望躲在后间偷看,没料到孟叔口中的一表人才翩翩君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瘪人,被父母压着的大小姐脾气憋到谭仕锋出门才发出来,将自己双手腕上六只金镯子甩得叮当响:“这是我平时戴的小玩意儿,怎么嫁人只有银镯子了!”

      咸太太道:“你还想这些小事,你缺什么爹妈给你补上。多亏我们平时积德,菩萨还是没忘记你,你瞧瞧你的年纪,不给老头子当小妾就不错啦,现在能遇到一个正经体面的童男子,还计较这些?只要人好就行,女儿啊,那些身外之物都是小事。”

      “都四十了还是童男子,指不定有什么病。”咸无叹满脸上下写满了不高兴,撇着嘴把头别到一边。

      “无叹,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仕锋有什么不好,教过书又当团长,彬彬有礼的。你说人家有病,人家倒不嫌你三十多也没嫁人,也有病。”

      “爹爹!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那你干嘛要这样说人家,你快收起你那脾气吧,辛亏他家没人向街坊打听,要是知道你这火爆脾气,你就一辈子留在家里吧。”

      咸太太见状,连忙将一老一少拉开,两边劝道:“我们家这几年总算碰上一桩好事情,你们爷两个开开心心多好,说些有的没的事做甚。既然好日子定下了,那就抓紧张罗,无叹啊,娘给你打包票,仕锋这孩子看着就是好的,你和他过日子绝对不会差。”

      咸无叹撇撇嘴,嘟哝道:“四十了还是孩子,你们六十那不是少年。”

      咸家夫妇日常宠惯长女,见她认下来就不多烦别的事,叫上儿子儿媳,又让二女儿小女儿回家,一起帮忙把长姐风风光光嫁出去,好在街坊面前抬起头来。

      谭仕锋又麻烦不言子一回,再把观后那小院清理出来,说好住上一个月。可咸无叹一见到格外冷淡的小院,顾不得当新嫁娘的喜气将整个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挂起来,向谭仕锋问道:“这个是我要住的地方?”

      “夫人在这里将就一个月,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岳父岳母那儿,可否?”

      “哼,果真是将就,好歹是新房子,怎么连点喜色都没有。”

      谭仕锋见咸无叹十分不满心头一紧,左右望去确实没什么灯笼贴花,虽然心里懊悔自己整理匆忙确实疏忽,可嘴上总要扳回些理来:“有啊有啊,夫人看那边,黄的,还有这边红的,还有那边石条上三盆盆景,都十分喜庆。”

      “谭仕锋,谭团长,您不会不知道吧,那些是你隔壁道观的物件,你就拿这个糊弄我?不不,不是糊弄我,是糊弄你自己的大喜日子!谭仕锋,我告诉你,这地方我住不了,流程走完后我今天就回娘家去。”咸无叹说完,朝挑夫挥挥手,喝道:“别搬了,放那边看好,待会再搬回去。”

      谭仕锋低声求道:“明天,明天回娘家搬回去如何?今天这么多人看着,搬回去不成样子。”

      咸无叹道:“哪里这么多人?不就是几个臭道士再加几个爱管闲事的街坊。你说别人看见不成样子,那我这个新娘子睡这样破的床,且不是更不成样子?你还有心看得下去?你把别人放心上却单单没把我们咸家放心上!”见谭仕锋低头不语,咸无叹像得胜似的追问道:“今天回去,如何。”

      谭仕锋盯着这张陌生的脸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说道:“好吧,听你的。”

      咸家老爷太太见大晚上女儿带着嫁妆回来,吓了一跳,以为被退婚,听到女儿说屋子不行院子不行家具不行床不行摆设不行颜色不行住不惯要回来住,后面又跟着蔫菜一样的谭仕锋,不免教训女儿来。

      不料咸无叹哇哇大叫,几近哭出来:“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自己都被弄得很懊糟,你们做父母的还要这样对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在咸老爷连连安慰新女婿之际,咸太太在一旁捶胸顿足道:“我们一不骂你二不打你,你自己又哭又闹的成什么样子,算我们平时将你宠坏,罢了罢了,就看能否委屈姑爷,我们听姑爷的,若姑爷能屈尊,那我们就留你,可你万万不能再讲那些不吉利的话。”

      谭仕锋见咸无叹嚎的上气不接下气,恍惚间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稀里糊涂便道:“我听爹娘的。”

      咸太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看着女儿道:“看看仕锋多懂事,仕锋啊,不是听我们的,还是要听你们俩的。”

      谭仕锋微弱地回答:“娘,那就听无叹的。”

      “我不去那边不去那边,我就要住在这里!”

      咸太太马上接话道:“哎,事到如此再回去也不济,你们就住西厢房吧。仕锋啊,得委屈你了,不过你们尽管住,你就当这是你家里。”

      谭仕锋被折腾了一天,听到母女二人嬉笑声,心中实在窝火,他见过许多漂亮姑娘,咸无叹这样的女人最多只是长得可以,没想到是这样的娇生惯养,如今只能看在孟团长的面子上忍气吞声,若是能有幸存上一两千大洋,那第一时间去外头买个小院得了。

      咸无叹的弟弟弟媳早已习惯姐姐的做派,见她在西厢房住下后不曾二话。咸无叹住在自己家中舒服了也不挑刺。谭仕锋见岳父岳母算好说话,舅子一家也挺客气,只有咸无叹盛气凌人发号施令,只能忍下。

      不过多久,谭仕锋被派往外地,咸无叹听闻兴高采烈,“他呼噜声太大,我可受不了,这下终于能睡个踏实觉。”谭仕锋闻言,面无表情拔腿就跑,十天后回来,却在营里单睡两个月,终于岳父在与友人闲聊时得知女婿早已回苏,不知迟归何意,特往军中。

      谭仕锋闻言老泰山神色急切,连忙将手伸进茶杯,沾了些许水往脸上脖子上弹了三四下,才匆匆忙忙赶出来。

      谭仕锋将咸老爷带往自己办公室去,恳切言表自己实在太忙,奉上热茶,指着一堆文稿道:“爹,我是两日前回来的,一直在这椅子上和衣而卧,大堆文书未处理,不敢擅自判断,又怕早出晚归影响无叹休息,还望爹体谅。”

      咸老爷见女婿满头大汗双眼发黑,心中生出一些不舍来,关照一番只说女儿和老妻念他。

      谭仕锋连连点头,道:“我马上把这些处理好,不管多晚,今晚一定回去瞧瞧娘和无叹。”

      咸老爷道:“贤婿勿怪,急事先做,缓两三日回家也可。”

      翁婿二人又说了几句,谭仕锋便叫一个士卒开车送咸老爷回家。

      经过再三推辞的咸老爷心满意足回到家中,对老妻道:“还是大车坐着舒服,让无叹别眼里盯紧嘴巴凶,仕锋是个不错的人,她要是自己撬掉可没这么好的了。”

      谭仕锋在营中磨蹭半日,最后还是在第二日午后慢慢悠悠回到家。他本以为咸无叹又会倚在门口说一些风凉话,不曾想这次迎来的是笑容。咸无叹一见到谭仕锋就笑道:“好几天没回家累了吧,我让丫头烧了水,待会你先泡个热水澡,再吃点东西,再去榻上躺一会儿,如何?”说完就叫丫头去打水。

      谭仕锋道:“这么热的天还泡澡?我就在里间冲一下凉水吧。刚吃完中饭,不吃了。”

      咸无叹听了鼻子喷气,冷了半天才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说完就一阵风背身出门。

      丫鬟正好拎着一桶热水进来,冷不防被撞上,吓得要命,还没开口就看见满面怒色的大小姐扬起巴掌。不过这巴掌落下前便收了手,一阵冷风带着冷冷的声音飘来:“我出去一会儿,你小心点伺候,还有,把你那可怜样给我收回去。”

      谭仕锋在里屋等了一会儿,那丫鬟才红着眼睛进来,艰难地提着水桶晃晃荡荡进来。丫鬟柔柔弱弱背对着谭仕锋说道:“姑爷,热水好了,我,我在这边等着。”

      “你转过来。”

      窗外的光束射进窗棂,在那丫鬟的脸上荡漾开,小巧的鼻子,温柔且细长的眉眼,一点朱唇,两条麻花小辫子,与六年前的那一眼好像好像。

      谭仕锋慢慢抬起胳膊,朝着丫鬟招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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