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帘外》鳯舞鱼跃

55、沉浮

　　即将当新娘子的黄雅琴这几日又快乐又不快乐。快乐是佟元举给的，每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黄雅琴觉得自己这段日子娇弱起来，原来带着火气催着伙计搬箱子的时候，自己也卷起袖子不顾大小姐身份一道搬起来。现在有了佟元举时刻在身边，她刚想动嘴皮子，佟元举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佟元举刚要有什么行动，那几个小伙计看到将来的姑爷要动手，倒是不好意思，连忙动起来，可是比黄雅琴催的时候勤快许多。

　　但不快乐是她父亲给的。黄老爷自从得知长女的心思后，天天黑着一张脸，桂兰去提亲后，当面不好驳前朝皇亲国戚的面子，每天只能对着两个女儿莫名发火，七成是数落长女的，什么心血白费啦，没几天就想飞出去啦，胳膊肘往外拐啦，丢下父母兄弟不管啦，诸如此类。三成是数落次女的，什么被长姐带坏啦，以后也是个没良心的啦，千万不能学长姐啦，两个人合起伙来气父母啦。

　　父亲数落完回房后，黄雅筝气得抱住长姐直哭。黄雅琴咬着牙齿愤愤然：“妹子，哭什么，让老头子那样发疯说去，他那么纵容两个小子，以后有得苦头吃。让他去，咱们自己过好自己的。”

　　黄雅筝道：“姐姐，你马上能逃走，我不知道要等多久，这可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好姐夫，我哪里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黄雅琴道：“兴许是菩萨见我在自己家过的不如意，大发慈悲罢了。可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嫁妆能添置多少，心里也是多多少少泛着酸苦。”

　　黄雅筝道：“姐姐，咱们铺子里的好东西你怎么不留点。”

　　黄雅琴冷笑道：“你以为老头子大方？老头子时不时的要盘点，看我们的账不差他就点点头，若是有些微小错误，就抓住几个小伙计指桑骂槐，已经被我碰到好几次，我也不管，直接吵回去。所以我不拿，要备我就自己买，我是不来受他那些气。”

　　于是，佟元举在帮忙看店的时候从小伙计嘴里得知，黄家大小姐得自掏腰包准备嫁妆。佟元举红着眼睛道：“琴，你为我受委屈了，我得向伯父赔不是。”

　　黄雅琴咬牙窃笑：“赔赔赔，呸呸呸！姑奶奶买我自己喜欢的嫁妆，我乐意，我硬气，你管不着，老头子更加管不着。”

　　佟元举便笑道：“那姑奶奶可否赏小的我一个脸，为姑奶奶锦上添花？”

　　黄雅琴“噗嗤”一声，咬着手绢笑得脸泛红，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做这个千金大小姐的平常动作简直就是浮夸，自己都感到恶心，瞬间脸上变得更加绯红。

　　佟元举便认定黄雅琴同意，不由分说走到柜台前，这样那样指了一大堆，让伙计赶快仔细包起来，小心藏起来，免得被别的大金主看中硬要过去。

　　黄雅琴看得分明，佟元举选的每一样都是她平时目光流连颇多的，大到被褥小到针线，竟然一样不差。

　　黄雅琴的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又正好刺到什么穴位上，让她全身打了一个颤，她一个箭步冲到佟元举面前，假装面露愠色，赌气道：“快放下，本姑奶奶自己的心思你能猜到吗？别瞎替我做主，我自己需要什么还不劳烦您佟大少爷。佟大少爷指挥上半天，估计得渴了，快去一边呆着喝茶，凉快凉快。”

　　佟元举仍然笑吟吟的，声音十分柔和好听，说道：“那小的我就认真猜，尽力猜，看看能合姑奶奶多少心意。要是姑奶奶喜欢，就多笑一下赏小的，要是姑奶奶不喜欢，尽管骂小的，小的便记住了，以后多倍小心，定让姑奶奶满意。”

　　黄雅琴被说的哑口无言，看到妹妹躲在不远处发笑，心中扭捏半天，才偃旗息鼓说道：“那你随便选几个得了，要那么多作甚。”

　　佟元举笑道：“要的，要的，可惜我给不了你星星和月亮，要不然我现在就想摘下来给你。”

　　黄雅琴笑道：“你这话真是发痴，现在是白天，当然看不到。”

　　佟元举带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位俊俏火辣的佳人，缓缓说道：“早就发痴了。”

　　黄雅琴觉得自己变化大，之前在学校里能和男同学拍桌子，一些柔弱的女同学和不爱理事的男同学都躲着她，如今短短几个月，她竟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喜欢听软软的话，自己说话也慢慢变得跟千金大小姐一样，虽然觉得自己惺惺作态，但在佟元举的面前却十分自然。

　　黄雅琴回了神，冒出一句“讨厌”，便又拿出一副厉声惯了的样子，对着小伙计们一顿招呼。

　　小伙计看得起劲，笑的灿烂，偷偷躲在大街对面的黄家老爷却看得发气，眉头皱得紧实。

　　等黄雅琴姐妹俩回到家中，未及梳洗，黄老爷便用一贯的口吻讽刺道：“咱们的铺子叫什么名来着？我老糊涂竟然记不起来了。”

　　黄雅琴哼了一声，道：“黄记精品铺子，名字挺俗的，满大街都差不多，记不起来正常。”

　　黄老爷假装恍然大悟，拉长声调说道：“哦——原来叫这个名啊，我还以为换东家了，叫佟记精品铺子呢。”

　　黄雅筝见姐姐愣在那儿，先吓了一跳，焦急的眼神和姐姐对望，恐惧地想着这大夏天的千万别突现什么狂风骤雨。

　　黄雅筝感觉姐姐胸膛起伏，显然在拼命忍住。只听黄雅琴冷笑一声，道：“爹，那铺子就算一百年两百年都是您黄老爷的。我这个佟家人佟家鬼是地地道道的外人，我在黄家糟蹋一顿米，就给黄家把好一天的关，黄老爷尽管放心，等我这个外人哪天出去了，半个铜板都不会少你。”

　　黄雅琴说完扭头就走，留下黄雅筝不知所措，左右看看最后下定决心追姐姐去。黄雅筝听到“滚”字和拍桌子的声音如狂风暴雨一样从身后砸出来，在炎热的大夏天把姐妹俩浇个透心凉。

　　黄雅琴跑到店里，小伙计正在打烊，见大小姐怒火滔天赶来，后面急冲冲紧跟着二小姐，手中提着门板不知所措。黄雅琴也不说话，扎进铺子直奔里间。追赶上来的黄雅筝见状连忙气喘吁吁吩咐小伙计：“你先回家吧，别和任何人提起。”

　　黄雅琴闷在里间一会儿才出来，对妹妹说道：“看来老头子是容不下我们了，你帮我把佟大哥叫来，不，先跟他说明白今天的事，告诉他，如果他愿意，那他就接我过去，我这里有现成的红盖头，今天就成亲。如果他不愿意或者退缩，那也没关系，以后这店铺就是我的家，住到天荒地老，我就是这铺子的守灵人。你再问他，我这么过来，可是没有丫鬟带来的，只有一个亲妹子带着避难，问他可否容得下你，如果他犹豫，你就回来，咱们姐妹两过。如果他愿意，你就把他带过来，我这就把好的东西也给你包一份，钱一分不少就放柜台里，让那老疯子自己收拾去。”

　　见黄雅筝朝自己呆呆的看，黄雅琴跺脚道：“愣着干嘛，快去啊！”说完便又转身回里屋，换一张纸，继续奋笔疾书。

　　不一会儿，黄雅琴就看到佟元举急匆匆地跑过来，后面紧跟着相互搀扶的桂兰和黄雅筝。别无其他。

　　黄雅琴心中一惊，面无血色，以为佟元举带着母亲来劝她，和桂兰过了礼，便直直地望着佟元举。桂兰搂着黄雅琴，无不心疼地唤道：“女儿，都是妈和元举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黄雅琴道：“不管太太的事，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桂兰拉着两个女孩子，道：“是妈不好，这段日子如果你们不方便，可以到妈那边去住，等你爹气消了，妈和元举风风光光把你接过来。”

　　黄雅琴道：“那些风风光光的东西，我在这间铺子里已经看了好几年，早就看腻了，我只要清清爽爽安安静静便是。那老头子的性子我明白，他是不会让我姐妹两个开开心心的。今天打包的东西都在，如果你们打心底里愿意，那我们俩现在就跟你们去，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绝不勉强。”

　　佟元举道：“愿意愿意！我不舍得你这样受苦。可是你父亲那边？”

　　黄雅琴冷笑道：“我会告示一张贴在大门口，写大报我最拿手了，我要让街坊评评理，再把我和他的关系撇撇清。”

　　黄雅筝在一旁出声道：“姐姐！”

　　黄雅琴不接话，继续说道：“请太太定夺吧。”

　　桂兰眼眶湿润，之前京城家里那段黑暗的日子浮现在眼前，她一把将黄雅琴拥进怀里，喃喃说道：“叫妈叫妈，走，女儿，跟妈回家。”

　　正巧佟进科高价叫来三架驴板车。那驴车车夫又热又累了一天，正要回家吃饭，被人叫住，没好气地嚷道：“不去不去，没看到我的驴累的慌吗，这个时辰都要歇下来，谁会搬东西。”佟进科道：“好大叔，帮个忙吧，我们真的急用，这样，每板车给两个银元，可好。”那车夫一听，一晚上能赚一个多月的开销，便假装骂骂咧咧把倔驴赶出来。

　　驴子们喷着热气很不情愿地在滚烫的地面上走过三条街，才到达铺子。车夫认得这家精品字号，见里头大包小包已经扎起来，便十分疑惑的问道：“黄老爷是要搬店铺吗？”

　　盛装的黄雅琴从门里走出来，面无表情说道：“是分店铺。”便和另外四人一起把她的嫁妆搬到驴车上。

　　搬完后，黄雅琴道：“今天在场的都是见证，驴也不能亏待，给它们点水喝，也算喝了我们的喜酒，我刚才备了四份大红花，请大叔自己带上一份，给驴也带上，权当送亲队伍。”又拿出五个银元，道：“这时辰麻烦大叔和驴子，这喜钱就给大叔买酒吃，给驴子吃点上好的草料，权当我今天请客。”说完便把最后一块门板搁好，把一大张纸往门上一贴，又把一块红布往自己头上一盖，坐到第一辆驴车上，说了一声“走吧”，把车夫呆个半晌。

　　黄雅琴待在驴车上不出声，车夫站在驴身边不迈腿，佟元举只能走过来，拍拍肩膀把车夫叫醒：“大叔，大叔，跟我走吧。”

　　车夫张张嘴，“这，这，这……”再也挤不出第二个不同的字。

　　“这对得起你和你驴子的赏钱，走吧。”黄雅琴端坐在车上再次发话。车夫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摇摇头，吆喝一声把驴车拉动起来，这一瞬间，不知是驴车的惯性还是心中的刺痛，佟元举看到黄雅琴身体明显往前冲了一下，又瞬间调整过来。

　　第二天，黄记精品铺子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街上炸开了锅，围着门上那张大纸指指点点，早来开门的小伙计们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缩在一边，无不担心黄老爷什么到，会不会把他们都吞进肚子。

　　果然黄老爷带着几个家丁风风火火赶到，街坊邻居和看热闹的很自觉地乖乖让出一条路。黄老爷跑到门板前，把黄雅琴对老头子从小时候到上学时到看店时到如今的“罪行”上上下下瞧了三四遍，双眼越来越凸出，脸皮一会儿白一会儿黑一会儿青，吓得一圈圈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孽障！逆女！孽畜！两个逆女！”不大的空地上爆发出一阵惊雷，黄老爷连喝三遍，青筋爆起，气喘吁吁，跌坐地上。

　　家丁连忙上前搀扶，却被黄老爷一把推开：“滚——”吓得那几个贴身跟随的都不敢上前。

　　“孽障啊！逆女啊！我黄某人怎么生出来这两个孽障！”黄老爷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叫家丁把那纸撕下来递给他。

　　黄老爷被家丁搀扶起来，慢慢地把那张刺眼的纸折起来，对街坊邻居道：“我黄某人和那两个孽障的缘分尽了，我黄某人没有女儿，以后那两个孽畜死了活了都和我黄某人没一丝一毫关系。”

　　说完便叫小伙计打开门，里面的东西依旧摆放整齐，一个鼓鼓的暗红色丝绒袋子放在喜服柜台上，小伙计拿到东家面前，黄老爷打开一瞧，有银元有铜板，随手递给小伙计，吩咐道：“把她们拿走的东西给我算清楚。”便坐在家丁搬来的椅子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几个小伙计盘点的盘点，算钱的算钱，不一会儿便来报告一个铜板都不缺。黄老爷盯着那个比较大胆又伶俐的小伙计看了好久，才开口道：“今日起你当掌柜，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便站起来，甩开家丁要搀扶的手，在新掌柜的谢恩声中踉跄一步，走出门去。

　　佟家屋子原本素净，今天却被黄雅琴打扮的十分热烈，连树枝都挂上红绸大花，在强烈阳光的照射下，整个佟家红气如血。

　　黄雅琴忙了一天一夜，现在退去婚服摘下喜冠，心里却空空的发起呆来。

　　桂兰把大儿子叫到角落，无不担心道：“原本是想明媒正娶把人家姑娘娶进门，请亲家和姨母他们认认真真吃顿喜酒，现在弄成这样，真是我们的罪过了，她父母那边说不过去，姨母那边也说不过去，我真的很担心。”

　　佟元举道：“没想到琴的性子那么刚烈，我等她父亲气消下去点再带她去赔罪吧。”

　　桂兰点头道：“这段日子可不能糟蹋人家好姑娘，你去你弟弟那边住，让她们姐妹俩住你屋里。老太太那边先不说，如果过段日子亲家气顺了就把日程提起来，再请老太太他们过来，大家就都不提，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佟元举道：“感觉瞒不住，虽然琴和翕妹妹平时不太见面，铺子换掌柜也是常有之事，可琴这次到底是搞大了，难免会传到沈家耳朵。”

　　桂兰叹声道：“只能这几天先看看风声吧。”

　　佟元举猜对一半，沈家第三天便知道这个消息，但不是传过来的，是黄老爷亲自上门找过来的。

　　原来黄老爷夫妇俩气了整整两天，滴米未进。黄老爷暴跳如雷，虽然一口一个“孽畜孽障”大拍桌子，将手都拍肿了，经不起黄夫人的啼哭，在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终于理出一个头来。

　　黄老爷听说过沈盈翕是“那个孽障”的大学同学，迷乱“孽障”心思的佟元举是“孽障”同学的表哥，他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第三天顶着两个吓人的大黑眼圈，带着同样愁容满面的老妻到沈府登门拜访。

　　黄老爷夫妇身后跟着十来个家丁，大有抄家拿人之势。只是刚到沈家，见到威严紧闭的朱漆大门时，瞬间气短了一半。

　　沈家两个年轻精神的家丁应声开门，被门口站着的一排家丁吓了一跳，寥寥几句问清缘由就连忙飞跑进院报告五爷。

　　炘渲听说一对老爷夫人和十来个家丁找上门来，也是大吃一惊，一边与庄氏急去迎接，一边在脑子里把各人各事挨个过一遍，却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黄夫人见到庄氏，便哭着扑到她身上，嘴里喊道：“夫人，请把我两个女儿还给我吧。”庄氏连忙叫人一起拉住，要不是她只生有一个女儿盈翕，看到黄夫人这悲天动地的架势，定会觉得哪个不争气的小孽畜干出了强抢民女的“好事”。

　　庄氏被黄夫人拽着衣服只能蹲身道：“太太，你先起来，慢慢说。”炘渲这时就在和黄老爷抱拳行礼时知道个大概：女儿的同学跟着女儿的哥哥跑了。此话一出，炘渲庄氏夫妇两人更是一头雾水，又见偶尔几个路人对着大哭小叫、家丁林立的大门口指指点点，便不由分说先把所有人请进来，又让根运陪着家丁在望花厅里吃茶，自己把满口抱怨的夫妻二人请进书房。

　　炘渲以为是盈翕在里面串通搞事，对老吴道：“把盈翕给我叫出来！”庄氏连忙阻止：“慢着，你先听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叫人出来也不迟。”炘渲闻言，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莽撞，便不再多言，叫敏玥敏茹送上茶点，劝慰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家夫妻两个细细道来。

　　炘渲庄氏听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明白和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黄老爷找不到头绪，盈翕变成他眼中的一根稻草而已，庄氏便对炘渲白了一眼。炘渲明白自己有错，便开口道：“黄老爷别急，要不我让人把佟元举叫来问问情况？”

　　话音刚落，正带哭腔的黄夫人听到这个名字，马上叫出来：“叫他出来！我要打死这个小赤佬！”

　　吓得庄氏连忙给炘渲使眼色。炘渲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安慰道：“会不会事情不是这样，或者我们先去问问情况，现在这样见面多有不便。”

　　黄老爷听出弦外之音，便拱手道：“是我管教孽障无方，烦请沈老爷多费心，如果那两个孽畜仍然不肯回心转意，那就请沈老爷看谁方便把这个带给她们，我黄某人也不想让沈老爷您难做人。”

　　黄老爷递来一个信封，炘渲夫妇猜测可能也是断绝书之类的，却不好下定论，便说道：“若是伤了孩子的感情可不好，黄老爷请三思。”见黄老爷执意如此，只能好言宽慰几句，黄老爷便带着老妻起身告辞。

　　庄氏和炘渲对着那个未封口的信封十分纠结，庄氏道：“黄老爷会不会故意让我们看的？我们要是不看，说不定坏了他一番苦心，可若是真看了别人的家事，做事却不厚道。”

　　两人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打开看看。果然是三张满当当的对等控诉，什么父母心在子女身上但子女自己不孝啦，满心爱护换来白眼狼啦，没有良心跟着认识不到几天的坏小子跑啦，等等。炘渲摇头道：“真是亲父女，性格都一样火爆。”庄氏道：“你一开始也挺火爆的。”炘渲听出言外之意，讪笑而过。

　　夫妻两人只能将此等大事向老太太请示，老太太叹道：“真是不太平啊，好端端的两个孩子怎么会弄出这种事来，元举这样做真是太糊涂了，对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要不就叫桂兰来喝茶，探探口声。”

　　桂兰只身前来，陪老太太和几房太太打上几圈牌，就被敏玥请去帮忙庄氏挑旗袍的样子，敏玥道：“我们太太说兰姑太太在京城里看的款式多，请您过去把把关。”

　　桂兰看到架子上已经挂上好几件旗袍，庄氏招手道：“桂兰姐姐帮我选一下，做了京派海派和苏派的，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桂兰笑道：“你还不会选么。”

　　庄氏笑道：“老太爷和老太太给说了一门亲，做父母的先去看看，就想穿的合适些。”桂兰笑的有些尴尬，随手一指：“这件淡绿色绣栀子花的的好看。”庄氏比较了一会儿道：“我也觉得这件夏天穿很适合，我们眼光差不多。对了，你说过要请我们喝酒，什么时候？你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桂兰面色紧张，支支吾吾一会儿，知道早晚都要知道，才将事情说出来。

　　正巧芳姵过来说老太太叫吃水果，庄氏道：“这可怎么办，要不还是去老祖宗那边请个说法，老祖宗见多识广，会有办法的。”

　　虽然六个聪明的女人能凑出两个女诸葛来，但计划不如变化，桂兰回家后，黄雅琴看她面容怪怪的，欲言又止，便猜出大概来，说道：“妈就直说吧，是不是老头子去沈家请了救兵来？”

　　桂兰道：“倒没这个事，只是问起什么时候吃你们的酒，不知怎么回答。”

　　黄雅琴道：“妈别骗我，我跟着老头子这么多年，他那种行事风格我是知道的，您今早被叫出去，我就能猜到，他带话给您了？”

　　桂兰递过信封道：“话是没有，带给你这个。”黄雅琴疑惑地打开，面容也和黄老爷一样变成万花筒，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黑一会儿红，黄雅筝见状也凑上前，瞬间屋里多出两个万花筒。

　　黄雅琴生气地将信纸团起，走到柴房往火堆里一扔，说道：“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他要发疯我是看不得这种疯话的，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我看后悔的是他，当然他不后悔也没关系，反正我们两个和他没关系了。”

　　桂兰见劝不回来，只能再去找老太太她们。沈家女眷之前预备的好些劝慰之言，如今全部成了摆设，大家摇头叹气，从未见过如此刚毅的烈女，颇无办法。

　　桂兰哭道：“是我那两个儿子不好，还请姨母姨父和表哥表弟们行个方便，给那两小子网开一面，千万别让他们坏了事业，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雅琴安顿过后，倒是坦然，一下子就把自己当成新媳妇，里里外外收拾起来。黄雅筝倒是不多话，跟在后面，姐姐干嘛她就干嘛。

　　黄雅琴道：“我想去沈盈翕那边看看。”黄雅筝道：“姐姐，现在别去了吧，你们两个现在见面尴尬。”

　　黄雅琴道：“我只是想诉一下心中苦闷，遥想当年，我在学校时也挺快活，当然主要是苦中作乐，可谁知道人生起伏成这样，世间沉浮于我，我就是那沧海一粟，变化之快，何曾料到。”

　　黄雅筝道：“姐姐，那我们就这样了，爹那边不管了？”

　　黄雅琴瞟了妹妹一眼，道：“放下幻象，老头子现在不想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