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白喜 ...

  •   话接上回,三人开心没两个月,电话便像催命鬼一样急切又嘈杂地响起来。庄氏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说:“我怎么感觉有点心慌”,便拍着心口接电话。

      电话那头果然是她娘家来的,正瑞见是妹子接的,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对着电话嚷嚷:“妹子快回来,爷爷病重,这次已经是今年第三次啦,大夫说过不了多久,他只要醒来就唤你,妹子赶快回来看看吧!”庄氏听懵了,抓着听筒的手缓缓落下,眼睛却直直的发起呆来。炘渲发现不对劲,连忙小跑过去,刚应了没几声,就听到庄氏突然间哭起来,直嚷着要回去看爷爷。

      五房上下皆大吃一惊,女人们草草整理衣裳,男人们备马寻车,忙做一团。半个时辰不到,荣来策马回报:火车票还未开售,还不如快马马车。根运和乐山几人又连忙调来六匹快马套成三架骈车,心急如焚的庄氏便由几个陪嫁女人搀扶着跳上车,炘渲对老吴等人吩咐几句后,八口人一骑绝尘往江阴赶去。

      连续不断颠簸三个时辰后庄府近在眼前,庄氏感到心脏快跳到嗓子口,又是一阵紧张,也顾不上什么身份,早就将脑袋紧贴车窗口一路看过去,正门未见白色才稍稍安心,正珊从老吴的汇报中算出时间正在门口焦急得搓手跺脚。

      庄氏见弟弟在台阶上来来回回,车未停稳就颤抖地喊出声,正珊猛地回头,见姐姐姐夫的马车风尘仆仆终于向他奔来,便带着几个随仆冲下台阶,抓起姐姐的胳膊就托下车,众人来不及客气,正珊便嚷道:“快进去快进去,刚刚又昏了!”

      临近夜晚,庄府上下毫无用晚膳的心思,黑压压一片人齐聚庄太爷屋内,见大小姐回府,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庄氏也来不及招呼直扑爷爷床前。庄老太爷听到孙女回来,在他耳边不断轻唤,突然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眼,手指牵动一下,示意孙女过来。

      人堆一阵骚动,都在轻声叹:“大小姐一回来,老太公就好了。”庄氏见状,连忙拉着女儿又凑近些,老太爷喉咙动了动,睁开眼睛挤出两个字:“阿囡。”这久违的一声瞬间刺激到庄氏的泪腺,可看见爷爷正拼命睁开眼睛瞧她,想哭又不敢哭,只能牢牢抓着爷爷的手轻轻在耳边不断叫“爷爷”,催促女儿快叫老太公,盈翕叫了一声,老太公手指动了两下,嘴角慢慢泛起笑容以示回应。老太公又抬起眼皮朝大床外望了望,发现子孙都在身边,十分满意,又努力动了动嘴,缓缓念道:“给你留了好东西。”庄氏的眼泪拼命往下掉,看的一旁的盈翕十分心酸。

      见老太公貌似精神好一些,庄氏的奶奶和母亲连忙上前劝道:“让爷爷歇一会儿吧,你和姑爷先去吃饭。”

      庄氏哪里有心思,和娘家众人草草就下几口,便又坐回老太公的床边。太老爷倒是看到孙女开心恢复了精神,动动嘴出了点声说了个“饿”字,一道道传出去,厨房里马上重新点火,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碗米油热过一遍,又撒上一些糖桂花,再由仆人一层层传进屋子。

      庄氏坚持要在爷爷身边尽孝,说来也是奇,太老爷竟然能坐起来,背后垫上好几个枕头。庄氏把勺子送到爷爷嘴边,太老爷竟然能缓缓张开嘴,心满意足咽下去,又缓缓出气两个字:“阿囡。”庄氏连忙抓起手帕给爷爷擦嘴,眼睛又湿润了。吃一口停一会儿,如此来回十余次,太老爷竟然把一小碗米油都喝了下去。

      太老爷靠得舒服,此刻他感到浑身好受得很,就闭目养神。其他人一看,连忙让风尘仆仆的庄氏下去休息,庄氏便悄悄退下。不料太老爷感到床褥动静,又睁开眼睛勾勾手指把孙女叫住,努努嘴,轻轻出声:“一个盒子,给你的。”

      庄氏连忙握住爷爷的手,急切地安慰:“爷爷先不要费神,赶快休息,孙女就在爷爷身边,爷爷想要什么使个眼色孙女就给你拿来。”

      太老爷闭上眼睛摇摇头,仍轻轻地重复:“一个盒子给你。”

      庄氏的奶奶肖老太太知道老伴的意思,便从床边柜子摸索出一个三层黑彩螺钿锦盒来递给孙女。庄氏接过,手中沉了一下,感觉吃力便架在双腿上。打开第一层,一份有字的黄纸和几张银票分别对折平铺。庄氏打开黄纸略读一番,瞬间大吃一惊,竟然是银行的股权要送给大孙女,还有其他的凭证云云,又打开银票,整整五张每张票值一万。庄氏万分疑惑,又打开第二层,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元宝,再打开第三层,也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小黄鱼。

      太老爷见亲手带大的长孙女都打开瞧个清楚,便满意的略略点头。

      肖老太太对孙女道:“这是你爷爷给你的,每一层一个缺口都没有,你到时候带回去。”

      庄氏再三推辞,肖老太太道:“一定要,这五张银票是你爷爷的私房钱,元宝和小黄鱼是你爷爷从你生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存了,你爷爷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给你。”庄氏闻言,更加泪流满面,嘴唇颤抖,发不出声。

      太老爷又动了动喉咙:“囡啊,别哭。”却引来了庄氏更加猛烈的啜泣和哽咽,旁边随从无不动容,有几个也跟着以帕拭泪。

      自从宝贝大孙女回来后,太老爷原本病入膏肓的身体不知怎么的看似回好,可毕竟油灯枯尽,就算如今面露红光,众子孙心里明白的很,况且几位大夫均诊断只是在拖时间而已。于是庄氏的二叔提议,用什么法子给太老爷冲喜。

      这个提议让庄正瑞有些心动,他觉得自己的大儿子,应该在这种重要时刻出一份庄家长重孙应有之力。因为二房二重孙有个挺要好的女同学,那小子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十分开明,见两年轻人情投意合门当户对,之前已有此番心意,如今见老爷子此副病容,便想着趁冲喜之说让孙子成亲,一来免得要等三年夜长梦多,二来争个前头,要是能有个长玄孙那再好不过。

      只是庄氏回来的阵仗极大,左邻右舍猜出个大概,女同学家也略知一二,如今见庄家来提亲,便料是冲喜之说,上下均不同意,只说准备仓促不合礼数。

      庄正瑞已有耳闻,如今见叔叔一房将成亲之事绝口不提已猜到大概,便和太太商量:“不如让咱们儿子冲喜吧,长重孙应该拿出长重孙的风度来。况且那钱家十二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又是独女,娶媳妇娶低,配咱们可行。那钱家姑娘据说对咱们立玮很是上心,人长的虽然不算漂亮,但看着舒服,当媳妇最为踏实。要是爷爷有什么事,一等就要等三年,那变化可大呢。”

      魏氏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不看咱们儿子挑啊,要是讨回来多生出事来,那可几方面都没法交代。儿子现在跟着立娇在上海看得多,眼睛里哪有那样的姑娘。”

      庄正瑞道:“其他可以由他,这种大事当然要听父母之命,要想找立娇那样漂亮的,全上海都找不出几个,他就只能认命。正妻么,稳重懂事上台面有家底就好,漂亮是小妾才考虑的。”

      富态雍容的魏氏挑了挑眉毛,轻描淡写意有所指“哦,原来这样”冒出一声,庄正瑞才回过神来,连忙哄道:“夫人,我是在说咱们儿子,做父亲的要教他点道理。”

      魏氏站起来就往外走,撂下一句:“那你去对他说,教他道理吧。”正瑞连续“夫人夫人!”喊了几声也不回头。

      立玮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马上要和钱家姑娘成亲给老太公冲喜,自然是不肯的,别着脖子反抗道:“让樟弟榆弟梓弟他们去,那个钱咏元长相一般我不喜欢。”

      庄正瑞道:“这是好事,也是家族的大事,你是长重孙应该担起这个责任。”

      立玮道:“既然好事那怎么只把我一人推到前面?樟弟前几日刚和人家姑娘说,人家马上就不应他,这算哪门子好事?房子有吗?聘礼有吗?都没准备,这才是我这个长重孙丢脸呢。”

      正瑞正色道:“你这个事不依也得依,你刚说的那两样,可巧,你一生下来就每年给你添着呢,只多不少,备起来快得很,不出两天功夫全给你搬出来。人家钱老爷找过我好几次了,人家钱姑娘对你也是不错的,钱家经营十二坊,虽然比不上我们,但一户独女,也是够可以的。你这两天在家里好好想想,做父母的是为你好,你若是想不通,我就让你姑母和你姐姐开导开导你,下去吧。”

      这话如五雷轰顶,立玮慢慢退出来,不知该往哪里走,只是随着脚步在一进接一进的大宅里乱晃。

      “哥!”“弟弟!”立玮被两个亲切又清脆的声音唤醒,远处是盈翕与立娇一同向他走来。

      立娇见立玮不如往常,以为是眼前这个长重孙担心老太公,便安慰道:“我和翕姐姐刚从老太公屋里出来,姑母和姑父还在那儿,自从姑母姑父带着翕姐姐一过来,老太公每天能吃两小碗米油,目前身体还算稳定。哥你放心,大夫说了,老太公这几天问题不大。”

      立玮哭丧着脸,突然哀嚎道:“我问题大了!现在是我遇到要命的大问题了!”

      姐妹两人大吃一惊,连忙问来,也惊呼变化太快。立娇是深知自己大伯的脾气,好言相劝不行便一顿劈头盖脸。如今亲儿子被一顿说,都不顾及他的心情,立娇自然说不上什么,更加知道没法安慰。盈翕也明白立玮之前的心思,要找一个十分如意的漂亮温婉有才年轻之大家闺秀,本事就是难事,原来一直晃荡着苏州上海玩,希望上天给他来个天赐良缘两情相悦,现在突然被推到大家族的前台,硬往他手里塞一个不甚沾边的姑娘,确实如鲠在喉。若是今后再遇到那么一个梦中美人,正妻和姨太太该如何定论,真是不敢想象。

      一会儿工夫,族里长辈陆续知道了,多有劝慰,庄氏只尽力陪着爷爷,对这不甚满意的做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让盈翕多陪陪他,多帮衬点。立樟原本对心上人的婉拒推迟十分难过,如今见长房大哥这样,突然觉得自己不算可怜人,大哥这样迫不得已强人所难的才是真可怜,可也不能说什么,几个年轻人聚在立玮屋里陪着发呆,任由仆人进进出出忙着布置。

      钱家倒是真不在意,钱咏元是立玮隔壁班的同学,之前没好意思和他讲话,如今即将做庄少奶奶,又兴奋又紧张,一会儿问这个准备没有,一会儿问那个送去没有。媒人道:“小姐和庄家大少爷属相是最合适的,八字什么都是般配,又选了黄道吉日,以后一定天天都是好日子,小姐尽管放心。”

      可钱咏元仍然不放心,她之前多少了解过庄立玮眼界甚高。记得当年她鼓起勇气借着去立玮班里还书的由头,找准机会叫住立玮,请他把“内应”叫出来,立玮虽然照做,但一丝眼光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后来她见到美到周围空气都闪闪发光的大美人立娇,才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这种长相端正的小家碧玉真是相形见绌无地自容。

      钱咏元暗自感谢父母得力,才能让她积上十八辈子的德嫁给立玮,但是她更担心,要是立玮横眉冷对于她,那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是否明月照沟渠。

      立玮三天来一直愁眉苦脸茶饭不思沉默不语,如行尸走肉。家里人多少都明白他的心思,但对他来说给老祖宗冲喜才是最要紧的,如今得有人愿意做这件事,那只能牺牲他一个人,谁叫“长重孙”这三个字在他们耳朵里都起了老茧。

      庄正珊在父母房中说道:“如今姐姐姐夫也在,我在这里当着父母的面给大哥大嫂说句心里话:等立玮成亲后,爷爷那边起码要吊满一个月,不然会被别人说新娘子克家里,对侄媳妇的名声也不好,就怕侄子更加不喜欢,那到头来两边不讨好,我们变成做错事。还望父母和大哥姐夫帮忙,请上好的大夫。姐姐这段时间就多辛苦些,多在爷爷身边呆着,爷爷这几日精神真是好,希望他起码能保持一个月。”

      魏氏道:“兄弟,多谢你提醒,我之前也这么想,这两天忙聘礼忙得头晕,全忘光了。”

      黑着眼圈的庄氏道:“我明白,我就陪着爷爷让他多撑一会儿,也算是我尽一点孝心。”

      炘渲道:“我这就去叫人找药。”几人分工完成,炘渲连忙派出乐山乐水,两人多有道友,连忙配上快马进山,一个往西一个往南,一周不到两人便各自带回一个三四寸长的瓷瓶,据说一个叫延寿丹一个叫固元丹,两丹同服,虽不比徐福彭祖,但阎王让留到三更,却也能争到五更。

      正瑞便连忙给老太爷送进嘴里,一家人提心吊胆一整晚,发现只能进软烂流食的老祖宗精神还行,便放下心来继续操办立玮的婚事。

      立玮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懵懵懂懂,被几个婆子将他和钱家小姐拉在一起,一会儿磕头一会儿敬酒。从听到消息道如今站在正屋中,短短十来日放眼整个庄府竟然也是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程序齐全排场盛大。有几个长辈见立玮挂着脸,便安慰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贤侄好福气。”

      老太爷被好几个垫子垫着坐起来,见到新的大少奶奶恭恭敬敬敬茶,十分喜欢,动动手指让老妻把给长重孙媳妇的见面礼端出来:一套金项圈,一对水头饱满的碧色翡翠镯子,还有一对镶嵌珍珠和青金石的金镯子。太奶奶给长重孙媳妇带上,一身金光闪闪更映照的新妇脸如银盘,玲珑有致,福相萦绕。老太爷动动喉咙,连出三个“好”字,众人一听,越发欢喜,连连恭喜大少爷大少奶奶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正瑞趁着空档把正被差遣的团团转、思维游离忙着敬酒的大儿子叫至角落,交代道:“你老太公这几天就靠你姑母和你姑父的两瓶仙丹吊着,你今天就开始努力点,最好能让老太公知道有长玄孙的消息,以后老太公会开心的。”

      立玮望着不远处十分丰腴的新妻子,晕头转向地问道:“怎么才能有长玄孙的消息?”

      恰巧正珊过来,“阿哥快点,宾客们在找你吶!”正瑞望着眼前迷糊的儿子,心中升起一团说不出来的东西,只能甩下一句:“你自己去想吧!”

      到了晚上,少奶奶红着脸掩着面从贴身嫁妆压箱底下面翻出一本白描画册,扭捏地塞给新丈夫,于是立玮终于想明白了,为了家族大计,至此天天在少奶奶软弹白滑的身上成家立业。

      炘渲见太老爷比较平稳,便让妻女留下,自己带几个随从回家。庄氏十分宽慰,天天尽心尽责陪伴左右。老太爷自从每天服下两丹后,身体倒是挺得住,在庄正瑞一家子的提心吊胆中平平稳稳度过一个月。

      盈翕只觉得立玮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说不上是逆来顺受,也说不上是淡然从容,更说不上意气奋发,总之在他这副二十出头的年轻身子骨上缺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盈翕和立娇便和咏元在一起玩,姐妹俩觉得这位新成员又和气又懂事,性格好,虽说长的不出挑,但待人接物里里外外挑不出一点毛病,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对新人时好时坏。

      老太爷又吊了一个月,众人发现老祖宗又没往日的精神,便连续请上两个大夫,均断言过不去一旬。大夫正要告辞,立玮叫住道:“请大夫去我屋里瞧瞧,我夫人这几天突然头晕难受。”便把大夫引进东厢房。

      魏氏的目光跟随着大夫,一阵惊讶,转头又强压喜色,周围几个中年妇人也是眼角带笑,窃窃私语。

      果然不多时,大夫满脸笑容出来道喜,后面跟着一言不发双目直直的立玮。魏氏追问男女,两位大夫道:“脉象尚早,需再过段时日。” 正瑞道:“我们想趁着太老爷清醒时给他报喜,烦请大夫可否再判断一二?”

      大夫道:“这样吧,十日过后,老爷可以给太老爷一个答复。”

      于是这十日来,立玮一人被父母爷爷奶奶等人一次次轮番关照,甚感烦躁,可看着妻子愈发圆润的脸和身体,又说不出什么烦闷来,只能每日机械地给妻子按按腿捶捶肩递块毛巾送杯暖饮。

      太老爷越发昏沉,每天只能睁开眼睛一会儿,连声音都懒得理会,只顾拽着大孙女的手不放,好像看不够似的。大夫诊完脉,又给少奶奶看了一会儿,便道:“请老爷将喜讯告知太老爷,让他欢喜几天吧。”

      第二日炘渲策马而来,又拖了几日,庄府的太老爷终于在大孙女的陪伴下,带着五世同堂的满足圆满而去。

      太老爷高龄九十有余,虽是喜丧,众人觉得未过百,仍有遗憾。在庄氏的父亲,老太爷的带领下,庄氏跟着众人超度完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又过了三日,老太爷说分家,自己一家带着老母生活,其他兄弟各自分开。太老爷留下的房产、田产、财产等足够多,庄氏的父亲便分得公平,也没人计较,大家都同意,分家的事很快完结。过了个把月,庄府里的事基本完结,庄氏回苏的那天,庄太奶奶还拿出自己的几个戒指,有翡翠的、钻石的、红蓝宝石的、金的,送给自己的孙女,说是太老爷特意交代的,众女眷看得十分眼红,却都道喜。

      不过当庄氏回去后,魏氏心里却觉得十分别扭,对着丈夫笑道:“老爷,你今后可别把长房长孙、长房长重孙,长房长玄孙这样的话挂嘴边呢。你妹子出嫁这么多年,到底是你爷爷的心头肉,陪了这么几个月,也算是尽了孝心,得了应该得的。”

      正瑞道:“夫人在取笑我。”他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觉得在爷爷面前他是长房长孙,自己的大儿子是长重孙,儿子又给爷爷添了长玄孙,这是伟大的贡献,爷爷就应该按照老皇帝传皇位一样,传到他,太子的长子手里,这是最基本的事。至于其他几个叔叔房里的么,爷爷的家业能分他们一小半都是算不错的。只是一点都没想到,爷爷给自己妹子这么多,自己在爷爷眼前晃了这么几十年,竟然连那只锦盒都不知道,于是胡子拉碴几天,颇为闷闷不乐。

      带大他的老太太见状便知道自己长孙子的心思,便说道:“瑞儿,我之前屋里那一对坐地镶宝大银瓶你拿去插花吧,现在搬了地方用不上,那是好东西,我不想糟蹋,全府里看个遍,就你屋里适合。”

      正瑞和魏氏听后十分欢喜,半个时辰不到便将花瓶安放在自己屋内正堂,顿觉银光熠熠,连心里都亮堂起来。

      庄氏回到苏州便对她丈夫吩咐道:“我娘家那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可别嘴快激动告诉你哥哥姐姐们。”炘渲连连点头答应:“是是是,我不会说的。这个以后也给女儿,不管他们的事,你就放心吧。”“那些分到的东西,我正好去我爷爷的银行里存起来,顺便看看这段日子他们做的怎么样。” 庄氏坐在梳妆台前卸着珍珠耳环说道。

      炘渲道:“没想到你那位挑剔的侄子短短两三月竟然有儿子了。只是立娇起码要等三年,立樟和那个姑娘也要等三年,就怕事出变数。”

      庄氏笑道:“你今日倒是奇怪,竟然关心起他们两个小的来。等三年差不多,立娇正好多选择,立樟正好多准备。”

      炘渲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到这个么,我爹年纪大了,要是咱们女儿稀里糊涂玩上两三年,万一爹身体有点什么,一下子再过去三年,那她年纪上就彻底完蛋。”

      庄氏沉默片刻,道:“确实,那你平时多关注些。”

      炘渲轻轻拍着扇子,道:“难,难,我认识的一圈人要么年纪不对,要么性子不喜,要么家庭不适,总之没我称心的。”

      庄氏笑道:“你还说立玮是个挑剔的,我看你也差不多。”

      炘渲道:“我是她爹,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当然要把关好。”

      第二日庄氏便去了自家银行。经理是最后见过股东老爷的,早就知道自家大小姐变成股东,带着伙计们殷勤伺候。庄氏在后室吩咐道:“你们去忙吧,这几个月的账本给我看看。”马上就有一个伶俐的小伙计端着账目过来了。庄氏一一看过,又问了些事,又给女儿开了一个户头,存上五千大洋。

      伶俐小伙计见股东大小姐在后室坐了半日,趁着添茶的功夫悄声问:“姑太太,您听说大爷和二爷的事吗?”庄氏问:“什么事?”“他们两个闹不和呢。”

      庄氏一听,笑了起来,说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说来听听。”小伙计便来了兴致说起来:两位经理刚从江阴回来,正好进庄氏父亲的家门,就看见庄氏的两个兄弟在互相比划,手指戳来戳去,相互指指点点。旁边伙计见状,生怕自己老爷吃亏,都在一旁摩拳擦掌待命。庄氏父母气得不行,连声说上三遍“丢脸”。

      原来是兄弟两人互相不服气,都嫌父母的产业分配不公,一个觉得自己是长子,又有长房长孙,马上又能添长重孙子,应该多分些,他对正珊指点道:“按男人分,我、我三个儿子、我的孙子,算做五份,你就一个儿子,你就只能得两份。”正珊当然不甘示弱,觉得从小父母偏向自己,自己和媳妇左右玲珑,一个长女让父母比宝贝都还要喜欢,凭什么不能多给自己点,反驳道:“好意思把在天上飞的孙子都算进去,你怎么不把孙子的孙子都算上份?凭什么要你瞎分,爹都没说话,当然要按房分,我和你,各一房,当然大家对半。”

      对于多出的财产应该偏向哪一房,没人肯让步,庄老太爷站在台阶上铁青着脸喝道:“再吵着丢人,你们一个子都别想得到!我给女儿,给侄子,反正就不会给你们!”底下众人都听得明白。这话如定海神针一般瞬间让两房安静下来,头脑冷静下来,各自灰溜溜回到屋里,两边就这么消停数日,一点动静都没出来。

      因为涉及一部分财产,经理和管账先生闲聊说起万一老太爷把全部股份都给大小姐,那他们会有很多事要忙。管账的在休息时候又当新闻和其他人说,于是那个伶俐的小伙计赶忙把自己听到的向大小姐邀功,恭喜大小姐多得资产。就这么娘家人自己怕丢脸,庄老太太没告诉女儿,女儿却从别人口中听到了。

      庄氏的面容淡淡的无波澜,自言自语道:“天下熙熙,蝇头小利,天下攘攘,鸡毛蒜皮。”

      伶俐鬼“啊?”了一声,瞪大的眼睛表示的明明白白:他显然没听懂。

      庄氏说:“不要多想,不可能的事,自古家业传男不传女。那些话那些事,你们应该忘掉不提。”

      话说由庄氏爷爷一事,沈老太爷想到自己,也暗地里和小儿子小儿媳催说起来,庄氏道:“多谢爹娘关心,盈翕那边我已经教育过了,她说由长辈做主。”

      老太太道:“好,好,你爹一个旧交内侄有个儿子,据说很不错,上次和你爹提起过,你们做父母的可以挑个日子和人家见一面。”见儿子儿媳无异议,又说道:“桂兰上次来过,说起元举那孩子。”

      炘渲道:“元举怎么了?”

      “元举要成亲了,请我们去喝酒,新媳妇是翕儿的大学同学,叫什么琴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