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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事忠 ...

  •   吴开廉一家是天花过后的死里逃生者:由于掉以轻心加好心,施米时伙计掌柜和管事丫鬟们多少均有感染,一家子广受牵连,一个月内原本就人丁稀少的吴府从上到下人口减少两成,幸存者个个病得东倒西歪,由此引发另一坏处,缺乏人手看管的铺子被灾民冲得七零八落,损失惨重。好不容易从病榻上爬起来的吴开廉实在没想到自己平时不善待的老脸老皮变成没法见人的模样,就连吴宅也变了天,过了个年吴家一无所有。

      吴开廉大病未愈却连滚带爬去看米行铺子,发现被贴了封条,撑着身子左右问了一圈才知道原来是上头怀疑城内的瘟疫从他的铺子流传开来,便不由分说把他的铺子都封了,又说铺子里面的米也受污染,连整袋整袋码放在内仓的都没放过,不知是被毁了还是被流民抢了还是被老鼠啃了,总之两个字:没了。

      受这么大的刺激,吴开廉面对夫人、小儿子和大孙子的新牌子反复嚷哭“好人做不得啊”,一下子病倒了。

      看样子米行协会的会长宝座要易主,各铺号伸长脖子等消息。

      王园业觉得这次会在禄业堂和百利堂中胜出,他和沈家五爷向来交好,便过去瞧瞧,顺便开门见山:希望他来当会长。不料炘渲笑着摆明态度不愿当,王园业便紧张起来:“白庭云那厮是特别想要这个职务的,但就凭他那点小九九,若是他打头,咱们这些米行的日子就不知道怎么样。”

      炘渲给王园业续上茶,安慰道:“白庭云虽行事如此,若从另一个角度看,他还是挺执著的。”炘渲呡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他就是纯粹地想把米行经营好,说不定也不是坏事。”

      此时的白庭云连续打了三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呵,谁在骂我?”他擦了擦鼻子,报纸还在手里拿着。

      “爹,三个喷嚏代表牵记您。”百令霁在一旁笑着给他父亲递上一块白毛巾。

      “牵记我?觉得还是我有能力领导全体,所以推举我当会长?”百令霁的笑容停在脸上,面对神采奕奕的父亲此刻不知说什么才适合。百令霁觉得他父亲最多只有一成把握,就这几天功夫,当小米行们紧锁着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国通四季米行就开始紧锣密鼓重新布置起来,东家不明,掌柜和跑腿都换了个遍,那阵仗简直要一雪前耻。百令霁觉得国通四季米行已经拿出横扫六国的气势,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吴家米行的败落就是他们搞的鬼,如今一国已陨,其他五国逐个击破已不在话下,想到此刻,百令霁的脸上泛出淡淡的忧愁。

      “怎么,难道你觉得不对?”父亲问的云淡风轻随心所欲,百令霁却觉得是目的明确的追问,他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爹,外头有传闻说吴家米行被封是我们打的小报告。”

      “哼,我知道,谁最有竞争力谁就在下面捅得欢。朱、张、盛三家是墙头草,王和沈交好,前些天王园业去沈家游说,沈家老五唱的一出好戏。”

      “爹,可人家沈五爷多次表示对会长没兴趣。”

      “呵,儿子,人家嘴上说的你就信了?他爹是四十多年的老会长,那么油水的机会哪能这么容易放弃?”

      “可最近十来年不也是换人当么。”百令霁撇撇嘴,不以为然。

      “我说儿子,你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呢,老子传给儿子,这不就成世袭了么,传给老吴家,转一圈再到儿子手上,表面上是众望所归,实则是掩人耳目。”白庭云皱着眉头把报纸折起来递给百令霁,心里有点刺喇喇的,说道:“你看会报纸,我进去了。”

      百令霁接过报纸打开一瞧,第二版一竖排字映入眼前:四月大推选,民生大命脉,米行会长花落谁家?旁边虽有为数不多几行小字,字里行间却显得暗波涌动。怪不得父亲气恼,百令霁仔细看了两遍,但又觉得报上这种看似分析的头头是道的说法却大有漏洞,依他酷爱《三国志》《孙子兵法》来看,百令霁推断这绝非他父亲断定的沈家所为,他甚至觉得是背后有人在隔岸观火,希望两败俱伤从而坐收渔利。

      话说炘渲一房每日报纸轮转一圈看完后由敏玥打理,整理至一处。今日炘渲一反常态,亦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盈翕凑上前一瞧,果然是吴老会长无法胜任,小道消息在瞎传谁可能成为下任会长。“爸爸,此等小事何必叹气,你既然无意当会长,那就让他们随便说去吧。”盈翕将报纸收起来交给进来送吃食的敏玥。

      敏玥道:“老爷,王老爷又来了。”

      炘渲“嗯”了一声,起身迎接。王园业大大咧咧进来,行了礼便开门见山:“炘渲兄,马上要推选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

      炘渲道:“园业兄莫劝,我真不愿参加,民生大事岂是你我能权衡的。”

      王园业道:“既然这样那就肯定不是炘渲兄找人作为,我就觉得蹊跷,昨天那报纸的说辞炘渲兄瞧见了么,明显是把炘渲兄和白庭云挑在台面上。”

      炘渲摇摇头笑道:“这是明晃晃的下套,越是这种消息放出来,越要想想背后谁最希望这样的结果。”

      “咱们这些都是本地的铺子,万一有什么事还是能好商量的,现在看来最怕有人从中作梗,把咱们鱼米之乡的米业拽到自己手里去,那可就真如案板之鱼肉了。”

      “虽有担心,你我却不能左右,哎莫谈莫谈,王兄喝茶。”

      送走王园业后,乐山乐水进来辞行回武馆,炘渲道:“路上小心,安全第一,祝你们取得好成绩。”乐山乐水拜了三拜,气宇轩昂地走了。

      庄氏见乐山乐水出门,转身进来,道:“他们要离开好些天,你到时候一个人去行会也好,白庭云最怕见到他俩在你身后。”

      炘渲笑道:“我何时有这样的排面。”

      城里经过连日的奋战,大疫逐渐退去,人们又按部就班生活着。

      米行的大会提上日程,整日呆坐的吴开廉是铁定缺席的,白庭云这次异常热心,忙前忙后联络着。炘渲索性日益淡出,通知开会就去露个面,有无异议则沉默不语,散场后哪怕白庭云仍想拉个人说话,炘渲也推说有事回避。

      炘渲越是这样,白庭云越是觉得他在唱空城计。终于有一天抓住机会,也不管自己是否有失体面,一个箭步拦去:“沈兄,别来无恙啊。”

      炘渲对白庭云的皮笑肉不笑毫不在意,亦微笑回礼。这平常的一笑却让白庭云心里打颤,他实在忍不住了,开门见山小心翼翼问道:“沈兄对选举会长有何看法?”

      炘渲微微一笑:“白兄,如今到了紧要关头,如果白兄能带着我们再创辉煌,我沈炘渲定会全力支持白兄。”

      白庭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瑞凤眼的上眼皮越抬越高,隐约可见光芒闪烁:“真,真的?”他感到自己呼吸加重

      炘渲仍然微笑着点头,他觉得眼前这位中年人举止像个孩子。

      白庭云突然定了神,问道:“沈兄,你刚才说紧要关头是为何意?”

      炘渲见他如此迟钝便不掩饰,直言:“白兄大概是受到最近报纸的的影响,我沈某可以对你明确表示,鄙人早就说过不竞争会长。只是让白兄如此疑惑的,白兄应该好好想想,谁希望两败俱伤的结局?希望白兄能顶住压力,若白兄信沈某,沈某愿意支持。”说完拱手作揖,道声告辞便走了,留下白庭云久久回不了神。

      白庭云勉强打起精神和其他人应了场,带着一路的思索回到家,连忙把百令霁叫出来。百令霁听闻缘故便说道:“正要告诉父亲,一些小铺子已经收到一些风声,四季那边放出消息说如果那些小铺子愿意,将来带他们同等价格同批进货,进出挂账买卖不愁。”

      “喝!用得着他带吗,我们行业的价格一向都是整齐得很。”白庭云听到这消息很不舒服,眉头紧皱。

      “爹,话是这么说,但是就怕四季在里头搞事,它财大气粗,先带着那些小铺子把价格压下来,小铺子横竖都给保障,等我们这几家耗上几年耗不动了,他就抬价格,再把那些经不起风浪的小铺子吃掉,到时候咱们这江南的米市上都是他们一家说了算……”

      白庭云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难道沈炘渲早有察觉?我竟然一叶障目把劲用错了方向。”

      百令霁见父亲沉着脸,试探地问道:“爹,推选近在眼前,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随着一声叹息,白庭云道:“你帮父亲一个忙,去找你那女同学一趟吧。”

      盈翕收到一封很郑重的请帖实则有些吃惊。她在学堂时与百令霁只是点头之交,他父亲还经常盯着自己家的几个铺子,如今请帖送上门,确实尴尬。炘渲和庄氏却一笑而过,只说当个随机应变的锻炼,便把盈翕推出门。

      百令霁约在咖啡厅中的一个隐秘好位置,不相熟的老同学见面客套一番时便有穿着领结背带裤的“威特”端着菜单牌翩然而至。

      百令霁道:“老同学,你喜欢喝什么?”盈翕再次一番客气,百令霁指着菜单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请来两杯你们的经典咖啡,再来一份这个、一份这个甜品。”

      一番说一句搭一句后,两人捧上了滚烫的咖啡杯。百令霁问道:“你家的米行除了令尊管理,你也打理吗?”

      盈翕道:“我有时去。”同样的问题又抛给百令霁。百令霁亦如实回答,又言:“你有没有听到一些四季的风声?”百令霁觉得如果盈翕能接话,那就说明她在家里是听到的,或者是和她父亲讨论过的,只要他再说一些事,那盈翕理应回去和父母聊起,如果她父亲在意或者正如他所言愿意帮自己父亲,那他父亲就可以借个由头顺理成章和沈炘渲见面。

      盈翕果然点头,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望着百令霁。

      百令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便露出淡淡愁容说道:“当然啦,你一向聪明。其实我也能看出来,但是我父亲这次辨的不甚分明,如今四季搞掉了吴伯伯那一家,下一家恐怕轮到我白家了。”

      盈翕道:“是我说错话,令尊只是谦虚而已。”

      百令霁摆手道:“非也非也。我父亲回来后说起过令尊,我却不能分忧,常感不安。吴伯伯六个铺子就这么倒了,我家只有四个铺子,看来也是快了。”

      盈翕也猜到老同学言外之意,便说道:“原先走卒小摊的米铺约四十一个,实际消耗量占市场份额两成不到,但胜在便宜,当然也只有便宜这一个优点,质量堪忧,只为贫民果腹之用。除去吴家现在败落无铺外,其余六家则为大米行,还剩二十一家大铺子,质量保证,坐落各处,方便调动和漕运。但最近四季卷土重来后,却破坏规矩把价格压了下去,虽然冲击不大,但已经占有我等两成销量。只怕它胃口日益扩大,若在短时间内把米价打压至和劣米陈米一般或更甚,就算我等有一两成老客维持,不出半年便会以陈米之劣势身处被动。除贵行外,另外几家多少有些需要生意周转的地方,到时候不管是舆论亦或各铺子实际情况均不容乐观。”

      百令霁闻言直拍手,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盈翕道:“此非你我可解。”百令霁欲言又止,便端起咖啡杯呡了几口。

      盈翕见他放下杯子,笑道:“说点别的吧,朱伯伯近来新建了一处园子,里头戏艺俱全别有洞天,朱伯伯整日在那园子里,我看里头热闹得很,你也可以去开开眼界。”

      百令霁听出弦外之音,亦随口应承,两人不过随意闲谈而已。

      白庭云如今脑子转得飞快,知道是炘渲通过女儿释放的友好信号,便整日去“聊雍园”蹲点闲话,果然三日后碰到也来看戏的沈炘渲和王园业盛望礼三人。

      可巧张海也闻风而至,一时半会“聊雍园”变成米行大东家的聚集地。朱雍尔拱手道:“鄙人中午吃饭时一粒米掉在桌上竟然竖着没倒下,便猜到会有贵客临门,果然恰巧诸位仁兄到访,陋室真是蓬荜生光。”

      张海拱手道:“哪里哪里,久闻雍尔兄建一妙屋,想今日乃出行会友的黄道吉日,便来拜访,没想到诸位贤兄也在,真乃天意也。”

      众人心领神会,哈哈一笑,依次入坐。

      朱雍尔主位,邀沈炘渲入主宾位、白庭云入次宾位,其余依次。炘渲再三推辞,只言略坐片刻要去米行瞧瞧,便顺势让白庭云入了主宾位,王园业次之,自己却与朱雍尔对面坐了。

      白庭云此刻心中一震,只觉得炘渲随手一请让他心头暖融融的,突然觉得自己没骨气,明争暗斗了十来年难道人家真的一笑了之毫不在意,浑身多出几分不自在,不时朝沈炘渲那处望去。

      朱雍而见状便笑道:“炘渲兄家大业大果然比我们忙碌,我们以后可得跟着炘渲兄抱团取暖了。”

      炘渲心领神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小门小户的苦苦支撑罢了,园通四季米行压得我喘不过气起来,不知道往后日子如何,沈某还得仰仗各位贤兄帮衬。”

      白庭云等的便是这样的话,连忙接道:“他们最近做的太过分,坏了规矩,我们应该想个对策。”

      王园业道:“庭云兄有何良策?吴老会长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始料未及啊,哎。”

      张海道:“这对策可不好想,人家那势力有目共睹,要不烦请炘渲兄托令兄万委照拂一二?”

      炘渲摇头:“盘根错节,难啊。”

      盛望礼见状,起身抱拳道:“只要诸位贤兄有办法,我盛某人能上则上。”

      朱雍尔见平日胆小的盛望礼此刻像变了一个人,便说道:“望礼兄,现在不是上不上的问题,是如何智取。”

      盛望礼果然动了一下喉咙,又坐下了。

      石桌上安静片刻。炘渲道:“哎呦,各位贤兄,沈某得告辞片刻,去看看米行。”

      白庭云此刻仍在感慨之时,便说道:“炘渲兄,为何不多坐一会儿。”

      炘渲笑道:“看看新到的这批米如何。各位仁兄,咱们几家的米都是互相吃过来的,五感一认便知都是好的,不过我也是局限,除了咱们在座这几家的,其他米就未曾试过。”

      朱雍尔一拍大腿,道:“是啊,鄙人也一样,除了各位贤兄家的米,其他的米也没试过,不知好坏。”

      王园业很是不屑,嘲笑道:“其他的都是走卒挑夫、暗窗陋铺,有什么好尝试的。”

      白庭云若有所思,像被通了窍似的,说道:“这些当然没什么好尝试的,诶,四季的你们尝过吗?”

      在座均摇头,张海笑道:“各位仁兄这么说,让鄙人生出些许好奇来,倒是想去试试。”

      朱雍尔会意,笑道:“好啊,那择日不如撞日,我等过去看看。”

      白庭云当然一口答应,王园业见状,也十分爽快,盛望礼见诸位均愿前往,也随了大流。

      五位米行大东家一路走来,挑了好几家四季的铺子,随手一捞多是灰暗黄粒,凑近一看满手碎杂,再一闻,一股霉干味直冲鼻孔,众人摇摇头,将米放回袋中,拍拍手,手上皆留一层灰粉。

      店小二原本以为来几个生意,如今见五人如此,直着脖子很是不悦,道:“客官,我们这儿的米可是很好的,很多人都来买。”

      王园业哼了一声,道:“这种米亏你也说好,又黄又碎一股味,怕你是没见过好的吧。”

      小伙计有眼不识泰山,满心不屑,道:“客官,现在谁有钱吃好米,能吃上我家这种米的都是不错的啦。”

      朱雍尔在一旁笑道:“小伙计,可别告诉我你们堂堂的大铺子只有这种米。”

      小伙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您几位大爷是贵人,咱们这些是卖给普通人的不入爷的贵眼,他们有的吃就好了还挑什么,当然我们也有好米,那可都是好地方收来的,一般人还吃不到。”

      张海笑道:“怎么,当贡米?前朝皇帝都没好几年了。”

      小伙计道:“哎呦,贵人大爷,您是不知道吧,咱们这个可不是给那些人的,”小伙计压低声音朝东边的位置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说道:“给东洋的。”

      这几个字如一声惊雷在五人中炸开,王园业瞪大眼睛惊问:“你说什么?!给谁?”

      小伙计被唬了一跳,咽了咽口水眼珠子骨碌碌左右乱瞥,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爷,您别激动,好的是给东洋的。咱东家虽然这事上有点坏,但做生意也没错啊,您瞧这些街上的人,他们吃得起吗?”

      朱雍尔见状悄悄按住王园业,张海继续和小伙计说笑:“对对,是这个道理,小伙计很灵光啊,好好干,我看你就是当大掌柜的料。”

      小伙计听到夸奖乐开花,嘴上却如开了口的葫芦往外倒:“这位爷过奖了,我这点水平哪里能够呢,我们最大的大掌柜可是东洋人委派的。”

      几人正嘻嘻哈哈说着,白庭云拂袖而去,却被盛望礼追上,只听闻白庭云暗暗骂着狗腿子。盛望礼朝朱雍尔等人招招手,另外三人和小伙计说说笑笑道了别,也紧了几步跟上来。

      几人回到“聊雍园”,白庭云仍然气鼓鼓,将新换的热茶一饮而尽,随即解开最上面的衣襟扣子,咒道:“这铺子是忘祖的王八蛋开的,竟然有脸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五个大掌柜七嘴八舌商量半日,各家的关系滚了三四遍,始终觉得不妥,又见那推选近在眼前,只能先散回家各自想办法。

      白庭云回去后和兄弟与二子说罢,百令霁便有了主意,借口要借几本书,又将盈翕约了出来。

      盈翕也是一点便通,说话间见有命大的报童奔走吆喝,便叫住,递上两个铜板买了一份小道消息多的报纸。

      百令霁笑道:“才人,你竟然也喜欢看这些掰皮杂舌的报纸。”

      盈翕笑道:“我可不是叫‘才人’。这种报纸才是真好玩,大多数人都喜欢看,消息传得快。”说完便随意指着一处“李玫”一名念了两遍,道:“这位记者可是老同学李玫?”

      百令霁道:“正是,她当记者有两年了。”

      盈翕道:“短短两年就能常在头版发表文章,也是认真努力的。”

      百令霁笑道:“她是之前那个李督军的侄女,两年内做到还不容易。”

      盈翕道:“这层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愤世嫉俗,挺喜欢批判的。”见百令霁不太明白,盈翕又道:“她和校园名人黄雅琴交好,有事就站在最前头的。”

      百令霁自言自语:“听说李督军就是被现在的崔督军挤走的,这崔督军势力在浙江,他来了后,四季米行卷土重来,这……”百令霁念念叨叨几声后沉默片刻,忽而一拍大腿,道:“我去找李玫。”

      百令霁找到“亦曰报”报社,副主编李玫正在里间专心致志写文章。百令霁说明来意,李玫愤然:“好啊,竟是做这种勾当的,现在有几个商会陆续开始抵制日货,他们却为虎作伥,真是可以好好修理一番。”

      百令霁借势又问候了李玫的父母叔伯,百令霁道:“你叔叔去了北方,如今可好?”李玫微微应声若有所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百令霁推说还有事便走了。

      李玫是个亲力亲为的迅速派,当天便邀请好友黄雅琴扮成小户的姑娘一同前往。小伙计哪里辨得出,又被两个漂亮小女人“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短短几句话功夫就将自己所知合盘托出。李玫托着米笑道:“哥哥,便宜点吧,这样的米也好意思卖这么贵。”小伙计道:“好妹妹,你们就先习惯起来吧,不出半年,以后市场上就都是我们家这样的米啦。”黄雅琴假装说道:“哼,我去其他几家大铺子,不怕买不到。”小伙计笑道:“到时候都没喽,好妹妹你们还是得来我家买。”

      李玫和黄雅琴交头接耳商量片刻,黄雅琴道:“咱们目的达到要不就撤吧,谁会吃这种米。”李玫悄悄拉了拉黄雅琴的衣袖,道:“要不买回去撒给鸡吃?”黄雅琴道:“也成。”便对小伙计道:“哥哥,我俩都要三升米,家里穷,买不起多的,少买点会常来。”小伙计被两个俊俏姑娘围了半日,也是欢喜,又十分大方地慷他人之慨,往布袋抓了两把。

      黄雅琴回到自己店铺,见佟元举早早在门口等候,便把这事给他说了,佟元举自然十分支持,好一顿掏心掏肺,又将京城的坏象加油添醋一番,便将黄雅琴的拳拳之心激得澎湃四起。佟元举道:“琴,我支持你,要做什么与我说一声便是。”黄雅琴道:“就等我好友写了文章在报纸上发表。”

      桂兰见佟元举这几日总是兴冲冲的,连续追问才知道,多次劝说:“别被缠进去,别妄想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就靠你们那点水花是翻不起浪的。”佟元举便道:“额娘莫急,那些个都是狗咬狗的东西,水越混才越好。”桂兰实在无法,只能让进科暗中盯住,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马上告诉她。

      米行的推选之日越来越近,那几家米行却出奇的安静。只不过几日后,街上的报童抓着《亦曰报》东奔西跑:“号外号外,先生太太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卖国贼国通四季米行要吞并江南大米行,新米好米送东洋,霉变米高价卖同胞!”

      一石激起千层浪。主妇们连忙回家翻看米缸里的存粮,平民走卒们连连抗议,多家商会照会米行协会,米行协会两手一摊说没办法会长都不在了,况且四季也没进协会,更是求商会帮忙。此等关乎民族之事人人义愤填膺,能出声的天天在报纸上怒斥,有关系的想方设法要把毒草消灭于萌芽,没过几日几省皆知,更是惊动上层,不知谁的雷霆万钧化作那举头三尺的神明,国通四季米行竟然在米行协会选举日前败走麦城了。

      推选日当天,白庭云不负众望高票通过。

      炘渲十分满意,对妻女道:“赶快收拾行李,我们这就去上海给乐山乐水打气。”

      一家三口兴冲冲到达比武场,才发现观看者寥寥,乐山乐水成绩平平却兴致极高,炘渲等人不解。乐山道:“一则师兄弟的武馆来者少乏,故以避讳为佳;二来低调切磋,以免他人惦记。”

      炘渲笑道:“武者定是想争第一的,你们如此行事却是十分可惜了。”

      乐水抱拳道:“我兄弟二人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后来改为熟悉筋骨。武林第一确实是习武之人毕生所愿,但忠义乃是顶天立地之道义,更不可废,吾兄弟二人愿永远追随老爷夫人和小姐。”

      先经前番之事,又闻肺腑之言,炘渲一家三口更是感慨不已。炘渲便让乐山乐水隐藏了武器陪伴左右,五人在上海连逛数日,庄氏又买了生日礼物,好不快活。

      只不过快活之日没过多久,电话铃声便一阵紧一阵的传来,真是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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