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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春望 ...

  •   多日的爆竹声终于渐止,人人都在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单燕萍的生辰八字已送去,既然媒婆带来算命先生说的“八字相合、甚好甚喜”,那单家夫妇就算女儿再怎样心有不甘,也只能宽慰一时,便忙之又忙准备嫁妆去了。

      盈翕从单宅出来,刚在街上没走远两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黄雅琴还是爽快的老样子,身后跟着两个眼熟的小厮,其中一个拉着一架驴拉小板车,板车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货品。老同学间打过招呼,盈翕笑道:“这两年常听闻城头有一家百货铺子,做得相当好,要是没机会去上海百货公司的,去黄家的铺子准没错,黄东家,您可真有本事。只不过新年刚过,大家该买的也买了,该送的也送了,怎么还要进这么多花花绿绿的东西?”

      黄雅琴笑着随手拿出一个盒子给她瞧,说道:“不食烟火的仙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过年送礼是看那些送礼的什物,可成亲是成亲的物件,我早几天前就花大心思在这上面了。你知道不,最近开始要成亲的可多呢,陪嫁都是要最新最亮眼的好东西,我这精品店可不得早早的琳琅满目的挂出来。”

      黄雅琴望着眼前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惊讶地问道:“你不知道?去年夏天开始到秋天的两次晚会,别告诉我你没去。”

      盈翕摇摇头,表示确实没去。黄雅琴道:“哦,那难怪呢,仙人就是仙人,大隐于你那闹市的竹园里修仙。不过你没去也是奇,好多人都去了,我也去了。你说神奇不神奇,咱们学校好几个女生,自上次后一个个都连上了好姻缘,所以我得好好提前准备多上点好货。”

      盈翕问道:“你去了几回?”

      黄雅琴撇嘴而笑:“我这种人只配得上一回。”

      盈翕笑道:“谦虚。”

      黄雅琴道:“真没骗你,第二次我想去的呢,我爹的脖子伸得比我还长,盼到现在都没盼上,他还怨我呢。我后来盘了很久,应该是在会上多说了些话,现在回忆起来,是有些莽撞,可能是,可能是当时有点激动,又回想起学生时代的光景,喊了几声口号,把别人吓住了。”

      盈翕本来想说:你确实挺喜欢喊口号的。转眼一想,就玩笑道:“黄伯伯此番短见了,你要是走了,那你家是损失了一个金矿。” 黄雅琴推了一把,笑骂道:“没你这样的,你想修仙可别带上我,我可不给那老头子当苦力,我还想着当,当……”只见盈翕捂着嘴笑:“知道你想当什么,新年新气象,如你所愿。不过你也别这样说你爹呢,你后面可是长了四只耳朵两张嘴巴呢。”黄雅琴不屑地甩甩手:“不妨,他们现在只听我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道别,盈翕一个回头,才发现身后的茉雅比往常安静,眼神游离,一看就是在想入非非,料想今日所见有感而发,便笑着拍拍她胳膊,左手手指绕出一朵花的造型,打趣道:“茉雅姐姐,你想的事我给你记着呢。前朝宫女二十五岁可以出宫,我这里可没那样剥削的,让你在最好年华风风光光地与心上人喜结连理。”

      茉雅红着脸轻轻将盈翕的手打下,假装生气要走:“小姐姑娘家家的,竟然说出这种话,老爷夫人都还没说呢。”

      “咦,这不就对了么,你老爷夫人没说,不就是让我来提嘛。”盈翕笑嘻嘻一步绕到茉雅面前,堵住她的逃路。

      茉雅的耳根都红了:“敏玥敏茹姐姐都未谈及此事,我的怎能先提,这是坏了规矩的,小姐莫要再提,可别被人说闲话。”

      盈翕笑道:“你是我的人,要是关系再拉近一步,那就如我的姐姐,你的事即是我的事,我若提了,谁会说闲话。”

      见茉雅捏着衣角哭笑不得,盈翕道:“行了,之前帮秋岚忙,现在也该考虑考虑你自己了。对了,秋岚的小姑姑和嫂子侄女们怎么样了?”

      茉雅道:“我找了两个姐妹帮忙,正好两家缺两个佣人,见秋岚的小姑姑和嫂子挺干净老实的,就带去了。”

      盈翕继续笑道:“我们茉雅平时像二小姐似的极少出户,原来事情倒是办得妥妥帖帖。”

      “小姐千万别取笑,之前等小姐下课,和几个同样的姑娘混个脸熟,一来二去便认识了,这次正好给秋岚行个方便,一家少一个粗使女仆,一家缺一个贴身丫鬟,两家离得近,正好她嫂子带着侄女们去做洗衣的活,小姑姑去给那家姨太太当丫鬟,平时还能有照应。”盈翕打量一番,才说道:“确实好安排。”

      盈翕果然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给母亲说了。庄氏在屋里打量一番,道:“茉雅呢?这丫头怎么害羞了,让你这么一个闺房小姐来提,你羞不羞。”

      盈翕被母亲点了几下脑袋,越发撒娇得厉害:“亲爱的好妈妈,茉雅和小张不就是搬块地方的功夫,横竖都是在我们家,方便得很。”庄氏看着女儿,半晌才道:“那你自己呢?”

      庄氏见女儿别过头,才道:“你屋里那副油画拿掉了吧,行了,先不说你,今日就来讨论讨论茉雅和小张的事。一嫁一娶都是在我们家,成了新户头,咱们这里或者前后房里总要给他们新开一间出来。虽然不复杂,对他们而言可是人生大事,让你爹去你爷爷奶奶那边提一下,也算办了一件明媒正娶的正经好事。”

      庄氏果然也跟炘渲说了,炘渲皱眉道:“咱们女儿怎么回事?这是她姑娘家能开口的?这么失分寸也不忌讳丢脸。上次看她竖了一幅油画,我就假装没看见,现在不见了,好得很。女儿现在这年纪,家里就不应该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免得以后让人家笑话。”

      庄氏点头道:“我已经说过她,不过到了一定年纪也不用管太紧,相信女儿会自己把控好的。”庄氏听到炘渲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她说的也没错。茉雅和小张的年纪摆在那儿,在咱们家里干了这么多年,也不能亏待人家。他们嫁娶也方便,不如向你父母告明了,再找个好日子,也算办了一件好事,就当给女儿积德嘛。”

      炘渲道:“好是好,不过还得选间合适屋子,这些都是不大不小的事。”庄氏笑道:“瞧你,一开始眉头皱着,刚说两句现在也跟着上心起来。”炘渲道:“你都说了算是一件好事,那话就不能那样说了。这事还得麻烦夫人与老太太提一下,我就不参与了。”

      因茉雅和小张哥都怕调子起高引人注目,沈家五房倒是简单得很,只给老祖宗说了想法,老太太和老太爷倒是高兴,一叠声地说着好,让庄氏负责,并嘱咐道:“算是咱们家不大不小两喜合一喜的喜事,就按普通人家姑娘小子的样子办。茉雅那丫头一直跟在翕儿身边,也相当于半个小姐;小张之前一直跟着你爹,后来又给大家拉车,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对待咱们家的人可不能马虎,千万不能让别人笑话去。”

      庄氏道:“那是自然,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来请示老祖宗的。”老太太道:“我们老了,其他的不想管,你们自己决定便是,我们只管看着翕儿有好事就成。”

      老太爷道:“那小张拉车拉得好,自己又喜欢干这一行,送他一辆车吧,在家就继续拉现成的,那车随便他是租是养,就算是给他们小家的灵活钱。”老太太道:“还有茉雅也别亏待了,可怜两个孩子都没父母,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既然前面的功夫省略了,那当天的热闹可不能省。虽然都在家里是头左手倒右手的事,街坊邻居也要看的,给她置些好的,不枉主仆一场。”

      庄氏听了赶紧给两老祖宗拜谢。老太太对老太爷道:“老爷,既然茉雅小张有好事,那咱们就让各房看看,还有哪些姑娘小伙愿意凑对住咱们这里的,就都给办了吧。我记得几个屋里都有些年纪不小的,门头和铺子里的小厮也问问去,多多少少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和小伙子,可不能耽误人家。”

      话风传了出去,又寻出来两对看上眼的,除了二房没有,大房和三房各有一对,那两对是房里的丫鬟的铺子的小厮。老太太见状就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大儿媳妇把关,洁怡和珍瑜帮忙,一起办了吧。”

      詹氏道:“我向老祖宗讨个差事,既然我屋里没新人,那我就请老太太和嫂子婶娘们赏个脸,我帮个忙沾沾喜气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道:“那正好,反正都是小事,你们妯娌四人商量便是。”众人又陪着说了些话,詹氏提议陪老祖宗打牌,老太太道:“一岁年纪一岁人,我也没以前那么又精力,如今正犯春困,你们自己解闷去吧。”几个媳妇闻言退出,老太太又向庄氏招招手。

      庄氏折回来,老太太指着眼前的凳子让她坐下,说道:“有些事情也只能和你这个做母亲的说,翕翕也满二十二了,你们父母该给她上些心呢。外头呢不太平,家里呢,我和她爷爷年纪越来越大,我们担心等不到孙女的大事,我想你对丫鬟们的事挺认真,那对女儿的事肯定是细上加细的。”

      庄氏道:“娘,那是自然。我也留意着,炘渲虽然嘴上不说,但平时也都在关注,爹娘如果有合适的给介绍,那是咱们翕翕的福气。”

      老太爷道:“能看到她开开心心当母亲,才是我们的福气。我们毕竟是老眼光,牵出来的线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会害她一辈子的,主要还是靠你们父母。”

      老太太十分赞同的附和道:“之前看桂兰的大儿子挺好的,想亲上加亲,更重要的是就在你们眼皮底下,后来想想这样不行,等于是给翕翕嫁低了么,咱们孙女不能就找个这样的,所以只字未提。”

      老太爷道:“那几个商会我也托人暗暗打听过,不是年纪不配,就是性格相貌不喜,都没答应。”

      老太太道:“还不是怪你,上次明明我已经答应潇玉带孙女去,不知道你后来和她说了些什么,她就不愿意去了。我保证只要咱们孙女过去一次,现在门槛都能踏破。”

      “妇人之见!你看什么时候是那么多女子同时抛头露面的,那是皇帝选妃,平时女孩子都是在闺房中的,现在一下子让那么多年前的姑娘、小伙子出来,你以为是什么好事。”

      庄氏见状连忙叉开话,道:“反正翕翕自己不想去,这点小事不足爹娘挂心上的。”

      晚饭后庄氏给炘渲将白天的事挑着讲了一些,炘渲道:“我这次出门也关注着呢,可这毕竟不是买菜那样简单,各方面都要考虑到,如果能像炘媛那样靠近娘家,也是不错的。”

      庄氏笑道:“从这门里出去的大小姑娘,就属你姐最方便,黄包车跑来就两口茶的功夫,不知让你两个侄女多么羡慕。”

      “那就给咱们女儿寻个一口茶功夫的。”

      庄氏正在喝水,差点噗嗤一下笑出来:“街坊邻居都熟的透透的,难道你想让女儿嫁给白家,让白庭云去协会喊着你用子孙计偷他情报?”

      炘渲连连摆手:“罢了罢了,与其这样,不如就让我养她一辈子吧。夫人,我说你平时脑子灵活,怎么就突然死死的起来,可以有搬家什么新来的嘛!”

      “嘘——春天里,不说那个字。”庄氏温柔一笑,食指堵在炘渲嘴唇上。

      盈斓回娘家的时候得知三对佣人成亲,连忙夸道:“到底是娘治家有方,底下的丫鬟小厮被管得服服帖帖的,没有暗地里的事发生。”詹氏道:“也不算暗地里的事,那几个平时见面次数多,难免多留意几眼。你出了屋可别这么说,你爷爷奶奶高兴着呢。”

      没过多久,单燕萍就十里红妆嫁做他人妇,沈谢二人最后抱着单燕萍偷偷叮嘱:“我们是只愿好姐妹过得开心的,如果你在那边有什么不便你父母知道的,马上联系我们。”单燕萍眼泪汪汪:“联系了有什么用,让你们白白担心。”谢婉虹脱口而出:“我们叫车接你回来啊!”盈翕在一旁提醒:“今天别这么说,咱们小单看这面向就是是当好福气太太的,到时候别乐呵得把我们忘在脑后,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单燕萍终于破涕为笑一步三回头上了轿子。单父单母望着远嫁女儿的花轿越来越远,抱头痛哭得像两个泪人,惹得府上呜咽声一片,沈、谢二人也陪着落泪一番,唏嘘一番,宽慰一番。

      盈翕心里空空的,只能拿茉雅解闷,参考单艳萍的阵势给她出主意,茉雅捂着脸道:“小姐!这是让我折福呢,我们佣人哪里能和小姐比,我这些东西打个包就行,换个地方睡觉而已,还是小姐的人。”

      “这就想着换个地方睡觉了?果然女大不中留。”庄氏愉悦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将茉雅唬得茶杯中的水都撒了出来。“夫人来了。夫人可别这么取笑我,我真是,我真是……”茉雅见到庄氏身后跟着同样笑眯眯的四个仆人,又羞又喜,平时那张机灵的嘴竟然结结巴巴挤不出什么字来。

      “茉雅,我们跟着夫人来给你道喜呢,你怎么还让我们站着。”陈妈站着庄氏身体,探出半张乐呵呵的脸。

      “夫人,陈妈黄妈、敏茹敏玥姐姐,你们快坐!”茉雅连忙手忙脚乱给五人挪凳子,见屋内凳子不够,又想急忙跑出去。“茉雅,可不能这样的,我们真心诚意来看你,你自己还想逃走?过来老老实实坐下,挪搬凳子的事让喜雨秋岚做就行了。”黄妈就着凳子坐下,也跟着起哄。喜雨秋岚见茉雅的神情,自然是无声笑的前俯后仰,毫无二话,连忙跑出去找凳子。

      庄氏道:“老祖宗想得到你们,给你们三对都送了一个大箱子的东西。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这次定让你开开心心完成人生大事。”随后向后面示意一下,敏玥托着一个盒子敏茹托着两个小盒子两个锦袋,放至茉雅眼前,才回到凳子上坐下。

      “这个盒子是我和老爷的一点心意,那些是他们的心意。”庄氏指了指身旁的四个从仆:“老祖宗对你们几对很是公平,箱子里装满了床褥和新衣服。我们就锦上添些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打开看看吧。”

      茉雅打开小盒子,是一对秀气的双股圈金镯子,外加一个同心如意金锁片。茉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狠命点头,双手又打开两个小盒子。一个里面装着一对素面葫芦金耳环,一个装着一对心型双喜金戒指。庄氏笑道:“耳环是黄妈送的,戒指是陈妈送的,你黄妈和陈妈可是将她们的私房老本钱都掏出来了。”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如此破费。”茉雅终于开口。“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咱们屋里出喜事,大家都开心,跟着你沾点喜气。”黄妈乐呵得像自己女儿成家,眉眼都挤成一团。“快看看你两个姐姐的礼物!”陈妈推了推茉雅的肩膀。

      茉雅又打开两个镜袋。一条十分好看的南瓜纹南红压襟,真丝的渐变绿色穗子和碧玉蜜蜡珠串更衬得南瓜娇滴可爱。“这个是我选的,不知道茉雅妹妹是否喜欢。”敏玥在一旁说道。茉雅使劲点点头,又打开另一个锦袋,白润润的一大块,上面雕着几个胖乎乎的嬉闹小孩,是金镶和田玉腰坠。敏玥抿嘴笑不说话。“喜欢喜欢,我都喜欢,我真的太开心了!”

      盈翕打趣道:“敏玥姐姐这礼物送得好,等你生了级就是半个太太,挂腰间是最能体现富贵的。”茉雅的脖子更红了。

      敏茹笑道:“我们很想知道,小张送你什么。”

      茉雅扭扭捏捏回答道:“他已经把所有存下的钱都拿给我保管,说我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

      陈妈拍手笑道:“这小子好啊,茉雅,你有福气有眼光啊。”敏摇头笑道:“好啊!竟然换种方式偷懒,自己得了便宜一点脑筋都不动,虽说你们就是住的地方变一下,平时还是和原来一样,但也得做点什么吧。”

      黄妈道:“敏玥,瞧你说的,各人有各人的表达方式,小张喜欢这样和盘托出,茉雅也欢喜,心里高兴享受着,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外人只要祝福他们就行了。”

      庄氏道:“黄妈说的是。好了,我们礼送到,不打扰你们了,早点休息,三天后茉雅你可有的忙呢。”说完起身,其他四人也跟着站起来。茉雅又要相送,庄氏把她推回去道:“不用见外,还是往屋里走,你就忙你自己的吧。”

      盈翕道:“我还想当天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母亲她们提前送来了,那我也提前拿出来吧。”便自己从书桌底下拖出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喜雨笑道:“怪不得小姐让我们不要动那桌子底下,原来她藏得好好的。”

      盈翕打开小箱子,一对做工精巧的珍珠流苏金凤钗,那珍珠颗颗圆润,大小一致,凤凰三尾灵动,展翅欲飞。又打开大箱子,花色缎子四季衣裳各两套,盈翕再次打趣:“我说什么来着,等你做了半个太太,刚才母亲她们送的配这些衣服十分合适。”

      茉雅被打趣得从脸到脖子逗红了:“我永远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哪怕穿上凤袍还是小姐身边的丫鬟。”

      那三对新人中除了东家送的额定的礼物,就属茉雅最幸福,连带老吴荣来根运乐山乐山等一众大老爷们也送上寓意满满的礼物。茉雅和小张哥从此搬进后罩房,留下喜雨秋岚和敏玥敏茹在耳房里住得舒坦。

      沈家三对近侍成家,虽然省了三顶红轿子和三队挑夫,门口的喜庆规模倒是提高不少,又是撒糖又是撒铜板的,还特意支起一个棚子分甜品圆子和糕团肉包子。

      谭老娘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带上女儿领着三个外孙在人堆里窜来窜去,将几十年没尝过的甜品全补偿回来,糖果兜了满满五个衣兜,铜板又装了满满五个裤兜,还把衣服前面那片布扎起来,糕团包子塞得鼓鼓的。

      一路上谭老娘高兴地对着三个口水满衣襟的外孙千叮万嘱:“这些高级糖果你们最多只能吃两颗,其他都收起来,给你舅舅成亲用。二凤,你待会拿出九颗,咱们三个大人一人一颗,三个小孩一人两颗,其余的你藏好,平时要看好他们别偷吃。”又加道:“那些喜钱都别动,这么多,够你们舅舅成亲时候派喜钱了。”

      “婆?糕团包子能吃吗?”其中一个衣兜里堆满包子糕团的十分担心他千辛万苦的战利品充公。

      谭老娘愣了一下,想到糕团包子此时最多只能放十来天,儿子还有一个月成亲,怕糟蹋了可惜,只能说道:“可以吃,记得把肉的留给你舅舅,他马上成亲了,要多补补身子!”

      谭老娘这一个月内不知从哪些地方得来的消息,三天两头带着女儿外孙出门,在外头耗上一整天。她越发有经验,混在乱堆里,和二凤挤在妇人中只挑好话说,又让外孙们站前头,挤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将衣兜裤兜布袋都满。后来几次,外孙们笑逐颜开,那衣兜里不是喜钱就是糖果,谭老娘再三叮嘱三个外孙,每人每次只能得一块糖一个铜板,其他的都要给舅舅存着。

      小院落前面的道观小道士看得十分稀奇,口呼“善哉善哉”就眼巴巴瞅着几袋子糖果,哪怕被大师兄不言子拉着往里走,脖子还是扭到底。谭老娘见两个小道士瞅得可怜,便从一个口袋里摸出两粒糖果,两步化三步往前赶去。

      不言子道长见状便把两个小师弟往身后拉,嘴里直言“不可不可”,谭老娘道:“小道长,这是我带着孩子们去沾来的喜气,给两个孩子也沾点吧。”那道长原本是要推辞的,见谭老娘摊着一只手掌直往他眼前伸过去,便谢了再谢,给两个小师弟一人分一颗,道:“大娘,听闻谭兄也是好日将近,贫道先恭喜了。”谭老娘嘿嘿笑道:“借道长吉言,正是快了,姑娘一家马上在另一处安顿下来,阿弥陀佛!”

      不言子道长和两个小道士瞳孔一震,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拱手道:“无量观无量观。”

      凌虚道长的一众师弟徒弟各个清秀又清瘦,两个小道士也生得越发清减,两张小嘴含着糖块,被自罚的大师兄不言子锁在左右。小道士呡着糖块可怜巴巴拉着不言子说道:“大师兄,我们是有点头晕才拿的,师弟们错了,请大师兄不要罚我们。”不言子道:“我问了不该问的,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理应自罚。”

      小道士一口将糖吞下,问道:“师兄,是谭婆婆说的‘阿弥陀佛’吗?”不言子咳嗽一声,吓得另一个小道士马上拉拉衣袖,小声提醒:“师弟,你说错话啦。”又问:“师兄,是你问谭先生的事吗?谭先生和你一向交好,问问也没什么的。”

      不言子左右瞟了一眼,道:“慎言”,便屏息凝神不再搭理他们。

      谭老娘回到正屋,先给观音菩萨拜了三拜,咕咕哝哝一会儿才离开,叫住二凤问道:“岳家现在到哪了?还有十来天就是你兄弟的大喜日子,我这心开始不踏实了。”谭二姐道:“还有三四天功夫就到了,他们赶的是牛车骡车,慢点也是正常的。”

      “什么?为什么是骡车?骡子不生产,骡车多不吉利呐!”谭老娘在送子观音面前几乎要跳起来。“娘,不赶骡车难道你给钱让人家赶马车?人家家里就一头牛一头骡,你也是见过的,现在一家子过来,总不能家里就留一头骡子自生自灭吧。再说了,你自己以前说过要是爹当初能有一骡车的礼,你受再多的苦也值,现在怎么思路奇奇怪怪起来。”

      谭老娘“哎”的一声,无可奈何跺跺脚:“多点吉利的事吧,骡子不生产可不吉利,你现在心里向着谁我不管,可别弄些事和人出来在你兄弟大喜日子时候害他。”

      二凤回道:“我哪里害兄弟了,我也没本事做那些事,到底谁说不吉利的话?怎么你遇到骡车就不行了呢。”

      谭老娘气得跳起来追着二凤想打她:“哎呦!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们是要盼望好日子的,这事是在自己身上的,你兄弟现在能多吉利就多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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