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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念转 ...

  •   开学后,谭仕锋望着眼前的空位思绪万千,想到自家的窘境,还是觉得母亲的话在理,不管是要救小妹还是要让家里起色,像他这样的人家总要有贵人帮衬,思来想去,也只有他身边那些家长才是。

      于是谭仕锋又将一半精力放在家访上,自命为“温馨家访周日行”,即每天或每周去一位学生家里家访,如此每个学生多则一月可轮到两次,少则一个学期一次。

      学生间对谭先生的家访颇为欢迎。这天正巧下课时,几个学生凑在一起聊天,一个说:“谭先生昨天来我家家访了。”另一个说:“上周到我家里家访。”还有一个说:“先生前个月就来过我家了。”

      说话间,正好校长与教导主任走过。这两位老先生均是德高望重的师之表率,是先头留洋回来的,极其热爱教育事业。费校长曾言:“师乃国之学识之重器,师者,定为爱生重学,使学生立德,必先立师,使学生效国,师毕先垂范,心内坦荡,不受偏道,不受假托,不受媚礼,立自身、树良才。吾将毕生投与国之教育事业,携毕生之力育人树人。”见学生对谭仕锋十分喜欢,教学又恢复到以往,很是满意,乐呵呵回办公室去。

      话说好巧不巧,唐颂良来城里陪同亲戚看望主家,又被谭仕锋见到,而且又在纪辉路上,谭仕锋不用猜就知道是以前的学生沈盈翕的家里。

      果不其然,唐颂良见到谭仕锋就笑着招手,谭仕锋往前走几步,招呼道:“唐老爷,又来看沈老爷哪?”

      唐颂良道:“对,秋收还不错,送几斤新米给他们尝尝。”

      双方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无非就是谢过唐老爷给他们送粮食,帮忙度过揭不开锅的困难期。唐颂良这才了解到谭仕锋家里遭到重大变故,唐颂良无不惋惜道:“你大姐小时候就非常能干,你三姐小时候可爱漂亮啦,我女儿和她玩的时候还送过她一枝绢花,可把她高兴的。她们真是可怜,没想到你家里一下子,一下子,哎,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不说一两千,一两百大洋我还是能帮你的。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你修书来告诉我就行。”

      谭仕锋连连摆手,道:“一直麻烦您,怎么好意思呢。”唐颂良又问了谭老爹谭老娘的近况,谭仕锋提议:“唐老爷若不嫌弃,去陋室歇歇脚喝口茶吧。”

      唐颂良在炘渲那里酒足饭饱,正好有点口渴,便欣然前往。

      一进巷子发现院落破败,原本能住五家人的,现在只有谭仕锋一家住,以前二十来口挤一个屋子,现在其他屋子没人,变成谭仕锋自己一屋带书房、谭老爹谭老娘一屋、谭二姐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屋、另外六个孩子一屋,还有一屋做厨房和饭堂,倒显得不再拥挤,规格简直可以向大户人家靠齐,杂破东西堆得异常充实,那样子哪怕给他们一座皇宫都能堆满。唐颂良便猜是周围一圈人害怕,星夜搬走的缘故,又没人敢进来,所以变成了一家独大。

      谭老爹谭老娘见乡绅来看望他们,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唐颂良觉得心软,便掏出十个大洋略表心意。

      谭老娘看到银元,倒是想起来暑假去上海的事,拉着唐颂良就问:“唐老爷,问你个事,十万大洋能做什么大事?”

      唐颂良见谭老娘突然口气不小,简直像得了一笔横财,便随口说道:“那可不是小数目,都可以当军饷了。”

      谭老娘又问:“养一个大小姐花得了那么多大洋啊?”

      唐颂良差点笑出来,道:“这可不确定,你看前朝的妃子们,一年俸禄也就几百两银子,倘若算十万两银子,瞧瞧,那得修多少辈子的福分当上娘娘才能得的。谭大娘,你问这些是做什么呢?”

      谭老娘刚开口,就被谭仕锋打住,道:“唐老爷去我书房里坐坐吧,我那儿新得了还算好的秋茶。”

      谭老娘却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道:“怕什么,唐老爷不是外人,知道你小妹的事。”便把如何去找谭丁凤、谭丁凤如何不愿、妈妈如何数落、最后要十万大洋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唐颂良喝着茶,只有点头表示同情的份,道:“丁凤是吃了很多苦,现在怨你们哪。你们若要她回来,只有两条路同走,一则是多去看看她,联络感情;二来自己想想办法,凑点钱,或者找个说得上话的大官老爷,人家只要一句话,院里哪有敢不放的道理。”

      谭老娘问:“官爷发话,那就是不用花钱啦?”

      唐颂良笑道:“首先你得找到能帮你说话的大官,就算那边不敢要钱,打点官爷难道不要钱吗?还有丁凤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送走唐颂良,谭仕锋回到书房,他呆呆地回忆着自己家田里庄稼长不出几颗,土豆花生都是干瘪的,就这样,爹娘还不舍得吃,与干糟糟没水分的菜叶,稍稍加一点“唐送粮”送来的米,煮了吃。他的那些顽皮外甥难得捡到鸭子在河边下的蛋,一家人开心得如过年一般。平时在他们家里挺直腰板的乡绅,竟然爬山涉水地给大户孝敬东西,那些一天都不需要劳作的富人家里有上好的田。今天看到唐颂良和两个相同穿着的人牵着两辆马车,不可能才几斤米的样子。谭仕锋猜测肯定是上百上千斤的新米,说不定还有其他的鸡鸭鱼肉,这都是他们农家的辛苦换来的赏脸。想到这时,谭仕锋望着眼前已凉的秋茶,缓缓伸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谭仕锋感到此时身体里的血唤醒了他祖上十八代的记忆,那是一种赤贫的痛苦,那是一种对富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知道他那些学生家庭条件都不错,但今日又遇到给他们送粮食的乡绅去别人家里送粮食。这两个送粮食的事实完全不一样,对他们家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对别人家是恭恭敬敬地上贡。同一个人啊!同一个人完全两副不同的面孔,受礼的两方,千恩万谢的是先生家,顺手接收的是学生家,没天理啊,竟然如此天壤之别。

      他,谭仕锋,祖上十八代积的德,成为一名中学普通□□。按时教书,拿的工资不够一大家子用。爹娘身体不佳还如此辛苦,姐妹们善良如仙女还连遭厄运,外甥们可爱如天上的童子还如此面黄肌瘦,老天啊!你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的祖祖辈辈、我的父母姐妹如此受苦,凭什么我的学生能有三餐佳肴、四季衣裳?那些富人学生得到够多,我失去的也够多,世道啊,你能否转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怯生生的叫唤把他从遐想中带回,“舅舅,婆叫你出来吃饭。”谭仕锋才慢吞吞将自己那碗凉茶一饮而尽,随后跟着外甥出门。

      谭仕锋很好奇今天二姐夫也赶上吃晚饭的时间,土根见小舅子好奇的目光,讪讪而笑,道:“最近不知怎么的,使不上力气,而且跑几步就开始喘,我之前可不是这样。”

      谭仕锋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去看看大夫吧,时间久吗?”

      土根道:“不碍事,我休息两天看看再说。”

      谭老娘听到要休息两天,等于两天没收入还要儿子倒贴,不满的眼神就朝二女婿剜来,被谭仕锋一个眼神打回去。

      土根对那几个年长的半大小孩道:“你们也长大了,该出去找找工做,能为家里挣一点是一点,不能都靠你们舅舅。”

      谭二姐马上强调:“其他都行,就是不能去码头上搬东西。”

      谭老娘见儿子闷头吃饭,不适时宜地来了一句:“让你们舅舅想想办法,锋啊,你问问你学生,他们家里有没有轻松点的学徒工作,咱们可不能总是做这些事。”谭老娘说完又盯了二女婿一眼。

      “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那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听到舅舅可以帮他们找事少轻钱多的活,一个个朝谭仕锋叫着卖力讨好,好像哪个不喊,好工作就会飞了似的。

      谭仕锋心里暗暗叫苦,他哪里有这么大的门路,虽是老师,但学生家里一定得屁颠颠的鞍前马后帮忙?只能推说让外甥们先在家里学点认字写字,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话说万杰童在新校园中走,被盈翕远远瞧见,以为是中学老师来进修的,上前寒暄后才知道万杰童带大一,已是助教。盈翕连连恭喜,万杰童倒是很淡然,与盈翕聊了一会儿家常,又说道自己妹子身上。

      盈翕道:“时间好快,我竟然是大四的学生,万梵音也读大二了。”

      万杰童笑道:“你们都在最美好的年纪。”又提到万梵音如果能在学校中遇到门当户对的佳偶,他这个哥哥就放心了。

      万杰童话音刚落,就发现盈翕的表情十分复杂。原来盈翕这两年中多次见过谭仕锋在校门口等万梵音,再一起慢慢逛回家。

      万梵音家里人丁稀少,是不养黄包车夫的,不像盈翕家里车夫,该把老爷小姐们拉到哪里就哪里,时间算得准准的,绝对不会拖拉一分钟。万梵音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小檀,小姐吩咐丫鬟怎么做,小檀就怎么做,嘴巴把得牢牢的,连自家老爷太太少爷都不例外。

      万杰童见盈翕意味深长地呵呵一笑,心里便知晓一二,更是凉了半截,看了看怀表和课表,道了声告辞就往家里赶。

      万杰童回到家中,见小檀准备出发接小姐放学,一声叫住,只问两个问题:小姐每日放学后在路上做些什么?多久到家?小檀之前被万梵音教过,还算应答自如,只说无事直接回家两刻钟,若和同学一起走,半个时辰的有,一个时辰以上的也有。

      万杰童道了个“好”,吩咐道:“我去学校,顺便把梵音接回来,你就不用去了。”见小檀面色自如,自己心中倒是生出几分疑惑来。

      原来这学期开学,万梵音对谭仕锋说过,再到校门口接她就不方便了,怕自己哥哥见到,生出事来。原本谭仕锋略有不满:“你哥哥让我照顾你,见到就见到,怕什么。”见万梵音再三推脱,又想到自家的破落,才松口一二,愿意等万杰童下课晚,万梵音下课早的时候去接她。

      这次万梵音见哥哥来接她,两人坐上黄包车,一转眼功夫就到家门口,暗暗吃惊,连忙把小檀叫过来问话,见没什么破绽,实在想不出什么名堂。

      翌日,万杰童一早就去教妹子的教师那边拿她的课表,他哪里知道妹子早就从他书房中得到他的课表,还抄给谭仕锋一份,两人对照三份课表,早就排好了接人时间,周二下午整个半天,周五小半天。昨天正是周三,早就各回各家,万杰童当然抓不着。

      万杰童也不便打草惊蛇,更不好和父母说明,让妹子丢了自尊,自忖每月收入提高不少,给妹子安排一辆包车,依着课表时间每天把她接回家,阻止两人见面。

      万梵音听到每天放学有专车接,震惊远远大过喜悦,只问何时开始。万杰童道:“下周一。对了,明天周日,你不出门吧,帮我一起做点事,给我抄抄学生的名册。”

      万梵音暗自叫苦,原本周日谭仕锋约她出门赏桂花,虽然自家庭院也有一棵,但在家里赏花和出门赏花的心情是完全两样的,如今被哥哥截胡,怕说多了哥哥起疑心,只能答应,叫小檀去和谭仕锋说缺空,小檀还依言告诉他以后每日会有黄包车夫接万梵音下课。

      这一说把谭仕锋原本兴致勃勃的心打了个闷拳,干笑两声,只能作罢,打算周二下午约见,再赏桂花。想到万梵音下午可能饿肚子,当天他亲自下厨做了两样家乡的小点心,又买了新瓷碟,轻手轻脚放入崭新的食盒内。

      万梵音没料到哥哥包来的车夫是个倔头,只听他哥哥的话,周二准时来到指定位置等她。谭仕锋为了避嫌,之前一直远远地等在一棵大树后面观望,这次提着食盒,只看见万梵音左右张望后上了车,那车便风驰电掣一般从他眼前飞过。

      当谭仕锋从大树后闪出,四目相对时,黄包车已经从他身边跑出好几丈远。万梵音神情肃然又复杂,嘴唇微微抽动,谭仕锋听到她大喊:“停下,快停下!”却见黄包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车夫跑得气喘吁吁,对车上的小姐喊道:“万少爷说过,让我把您一口气带回家,只要不是警察拦我,我就不停。”

      谭仕锋原本兴冲冲一头热,脑中早就想了无数遍万梵音见到他做的小点心会如何的惊喜,两人还能坐在桂花树下对景吟诗,等他满脸笑容看着万梵音吃完,他就可以拿出手绢为她擦嘴,这时万梵音一定会很害羞,他只需把她的肩膀轻轻地扳过来……

      现在黄粱美梦破灭,他感到一阵阵凉风袭来,才发现已经在路旁站了好久,手心竟然对食盒的握柄没有丝毫的感觉。

      谭仕锋感到陆陆续续放学的学生都好奇地朝他张望,他一身布衣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他望望万梵音的校门,又望望万梵音刚走过的路,面色如万花筒一般,双眼如雾,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他的父母姐甥未曾吃过他做的食物,如今用心铸就的烧饼和大糕像烧得红透的烙铁一样直击自己心窝,把他那颗滚烫的心拍打得粉粉碎,一块块一片片掉在地上,被万梵音车夫带起来的尘土包裹着,随风飘散,最后滚落进一条条狭小的暗缝和沟壑之中……

      谭仕锋有气无力地把食盒带回家,谭老娘见状很是生气,一个小小的女学生,怎能把堂堂教师甩在身后,女子的三从四德也被她甩了吗?

      谭老娘吃了儿子做的烧饼,定是帮儿子说话的:“坐上黄包车就了不起?以后她要是来我们家里,可没这个条件让她天天坐黄包车。你找机会问问清楚,为什么她就不肯下车?大小姐就是金贵?像你这样仪表堂堂的体面先生,跳也要跳下车才是正理!”

      谭仕锋的烧饼和大糕都被一切二,正好分成十四小份,谭老娘吃着大糕,又是不满声迭起:“这么好的东西不吃,真是造孽糟蹋!这样的媳妇是养不起的,是个小姐就了不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咱们家,照样得吃糠咽菜!啊呸!呸!呸!我这张嘴该打,锋儿定能出人头地,以后就是做大官的命,她算什么东西,到时候连求着看她都不带看的,外头好姑娘多得是!”

      谭老娘絮絮叨叨,谭仕锋忍无可忍,饭才扒了两口,就把缺口碗一放进屋去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当盈翕开始准备她的毕业论文时,谭仕锋得来了班级考试名列前茅的好消息,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家访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那些学生拿到期末考试成绩也很高兴,就连平时害怕谭仕锋家访的那几个顽皮学生,现在看到自己成绩在先生和父母的齐抓共管下大幅提高,也自鸣得意起来。

      那几个学生玩笑间就谈到先生的家访,一个说道:“对,我也是轮到上个月的。我娘还给先生带了两只鸡回去。”另一个嘲笑道:“你怎么才送两只鸡!我爹送了两匹布。”另一个又嘲笑道:“两匹布也好意思说,先生第一次来家访的时候,我娘就这样送了。后来一次送了两盒人参。”另一个又说道:“人参有什么了不起,你家有本事给先生的外甥们安排工作吗?都是体面的店员小伙计,厂里的职工!”

      那几个顽皮学生平时素爱攀比,背靠家世,攀比起来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别人都见怪不怪,只是这次吆喝间被巡校的校长和教导主任听到,原本饶有兴趣听着的两位老先生还说这样的教学方法可以在教师间推广,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教导主任贝先生想进前一步问个明白,被费校长一把拉住,说:“仁安兄,先等一下,听听到底什么情况。”于是两人听到打铃上课,再也忍不住,便一起回到校长办公室。

      费、贝二老估摸着学生给先生送些随手备礼,但听到几个学生有攀比之心,仍不放心,准备暗暗观察一番。

      贝仁安走进教师办公室,众□□见了便起身打招呼。贝仁安假装东看看西瞧瞧,先问了其他教师的教课情况,又来到谭仕锋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他新做的长衫布料,便问了学生情况,还问了家里情况。

      贝仁安握着他的手,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听闻你教学成绩显著,学生也对自己的成绩非常高兴,没想到你家里有事还能如此一心一意扑在教学上,真是难能可贵。”

      谭仕锋郑重说道:“请主任放心,我不敢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但确实经常去每位学生家里家访,及时了解学生的情况,主动关心他们。”

      贝仁安见状便接道:“我对谭先生的走访之事略闻一二,确实先生班里的学生都非常敬爱先生,先生平等对待每一位学生,真是精神可嘉,在场诸位,谭先生就是吾等楷模啊!”

      谭仕锋听了非常高兴,连连摆手道:“主任过奖,谭某只是尽点薄力而已,不足挂齿。”
      “哪里哪里,先生谦虚。先生今天也要家访吗?”
      “是的,几乎天天家访。”
      “吾校有这样的先生之才,真是有幸啊!今天准备家访哪位学生?”
      “喏,这位。”谭仕锋顺手翻开花名册。
      “哦哦。”贝仁安随手接来看。他发现这个学生家住在费校长附近,父亲也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暗暗记下,随后把名册合上,交还给谭仕锋。又和其他各位教书先生都打了招呼,就算检查完毕走了。

      贝仁安直接去找费校长,二人便合计一番。费肇麒对贝仁安说道:“事关重大,待会你和我同去我家,我们就在那学生家附近看着,两人一起看,定是准确。”贝仁安也一口答应。

      等一天下来,两位老先生便早早赶到费宅。

      说来也巧,谭仕锋这次去家访的学生家,正好在大街的前头,街头又对着一家酒楼。费、贝二人便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还带了望远镜。

      五点出头,果然看见谭仕锋进入街巷,敲门,进去。两人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确实两手空空而来。

      这谭仕锋摸索出一个习惯,晚饭前去家访,但是绝对不留着吃饭。这样学生父母都会过意不去,也就尽量找点什么好的让他带回去。

      果然过了一会儿,谭仕锋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做工精巧的刻花大提笼。学生的父母还一个劲的作揖,又送到街上,就被谭仕锋阻止留步了。

      贝仁安目瞪口呆:“肇麒兄,这、这、这……”费肇麒不语。

      二老在酒楼里略微填了点肚子,这两人哪里吃得下,如果真的如学生所言,谭仕锋每每以家访的名义去学生家拿点东西,那日积月累,算是腐败了,清朗的教育环境,哪里能容得下一个嘴上仁义道德肚子里蝇营狗苟的伪君子呢。

      他们何尝知道,又是小妹不肯认亲、又是万梵音连日来见不着,又是谭老爹的病渐渐重了起来,又是二姐夫急病腿抖撒不出尿来,一件件一桩桩压得谭仕锋喘不过气来,人要活着,口要吃饭,那能怎么办?既然学生家里愿意给,他就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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