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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卖米 ...

  •   新年刚过,还是春寒料峭,谢婉虹邀请盈翕去她家里,谢婉虹埋怨道:“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玩,亏得我记得你的事呢!”

      盈翕不解,摊手道:“天地良心,我如何没找你?上个月还找过你。可我没什么事求你呢。”

      “我记得你二哥的名字,是不是叫沈盈郑?”谢婉虹昂着头,得意微笑。

      “是啊,我也没叫你为我二哥做什么,你这问题好奇怪。”

      “他是不是去参加了考试?我爹这次被抽为监试,他说看到你二哥的名字,分在一个好多人排队抢的衙门。”

      “确实有此事。这么快就出来结果?前几天他们还说起呢,他父母妻子都说他是凑数去的,你确定他分在一个顶好的衙门?”

      “是他那边的出来快,第一个出来,其他的还没出来呢。我在家里说起过你家里人,我爹就记住了,这次看到名字一样,回来问我。”

      盈翕道:“原来如此,那挺好的。”

      谢婉虹恭维道:“你二哥真厉害啊,进那么好的衙门。我爹可是希望我大堂哥也进去,可惜他实力不济。”

      盈翕问:“其他的名字什么时候出来?确定我哥进去?”

      谢婉虹道:“那当然,名字出来就是定下,其他的还不知道呢,我估计你哥哥很快就能去报道。”

      另盈翕觉得奇怪的是,她根本没和任何人提起,可是没几天,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众妯娌佩服得不得了,都说“三岁看大,盈郑一看就是聪明劲”。郑氏却一脸不可思议:“这小子!也不和我们父母说一声,怎么自己就去报了,平时也没见他翻书,一点都不上心!我们从来没管过他,瞧他的偷懒样,连这都不放心上,问他为什么不看书,他说就是去玩玩的。这小子!”

      那明珠正吵着要去小姑姑屋里看小鹦鹉和小金鱼,盈翕站在屋檐下,把明珠抱在手里,用食指托住小鹦鹉,凑近给明珠玩。明珠欢快地“啊啊”叫着,两人嘻嘻哈哈逗弄了好一阵。

      明珠的奶妈上前一步道:“三小姐,你单手托着她累,快给我吧,我来抱。”盈翕放下小鹦鹉,道:“无妨,我们明珠可轻啦,小嬢嬢一点都不累,走,我们去看小金鱼。”说完在明珠的小脸上亲了两下,转身抱进房内,明珠的奶妈见三小姐拒绝,只能退到院子里干等。

      明珠蹲在地上,和小水缸一般高,撅着小嘴道:“还是小嬢嬢这里要玩,有小金鱼小鹦鹉小白兔小鸭子,我屋里什么都没有。”

      盈翕道:“你屋子里也可以养呢。”

      明珠娇声娇气道:“不!我不喜欢蝈蝈!我喜欢小金鱼小鹦鹉!”

      盈翕继续逗道:“叫你爸爸妈妈给你买,你就能抱着小白兔睡觉啦。”

      明珠“哼!哼!”跺着小脚,嘴巴撅得越来越高,别过细小的脖子,生气道:“我不要坏爸爸!他之前不理我和妈妈,天天看书到老老晚,我根本睡不着!还有,还有老老早起来看书,把我和妈妈都吵醒。”

      盈翕听闻,差点笑出声来,思索片刻,憋住笑,解释道:“你爸爸不是在看书,是在,在写信,因为之前要过新年,这些信得在过新年前一个月发出去,这样才礼貌,所以你爸爸得和他那么多的同学、朋友写信,会很晚。好好想想,后来你爸爸是不是不写信啦?”

      明珠想了想,煞有介事地点头道:“嗯!”

      盈翕哼笑一声,摇摇头,回头看见明珠的奶妈还远远地在院子里站着。便拦抱着想伸手捞小金鱼的明珠起身,道:“我们去看看小白兔和小鸭子怎么样,小鸭子嘎嘎嘎!小白兔蹦蹦跳跳真可爱。”

      明珠双手搂住盈翕的脖子,小脑袋贴着她的脸,奶声奶气道:“好!”

      晚饭后,盈翕便如笑话一般嘻嘻哈哈地说给她父母听。庄氏问:“你和其他人有提起过?”

      盈翕笑道:“我不是傻子,就我们三个知道,哈哈哈!”

      没过几天,放榜出来,果然盈郑高中。

      一家高兴,一个对家在唉声叹气。

      百利堂大当家白庭云就是。

      他朝案桌上重重地敲击烟袋,不住抱怨:“阻雪,你不是说打点妥当了吗,令霁本以为保准能去,这段日子多多少少有些开心,怎么现在是这样的结果,你那认识的人不是很厉害吗?若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是他们沈家的,老爷子和咱们爹作对,老子和我作对,儿子和我儿子作对,每次都和我们家作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还有你!看你那一个月每天温习,到头来还没人家一点没碰书的好!”

      百令霁满不服气道:“不上就不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每月辛辛苦苦多几个银元,没意思。沈盈郑怎么可能没碰书,在学堂里他哪次成绩考过我?每次都是人家刚开始温习,他早就不知道多少个月前就开始挑灯夜读了。要是他这次没三个月整天废寝忘食,我把头当凳子坐!”

      白庭云闻言,一个烟袋敲过来,喝道:“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既然你不稀罕,为什么要温习?你也可以不碰书!”

      百令霁提高声音道:“凭什么,我确实无所谓,但是报了就认真准备,现在不上对我来说没什么。”

      白阻雪见侄儿如此,连忙帮腔道:“大哥,你看,令霁也不是非要去,而且他说得对,他这么聪明,打理生意比去那边更好呢。我看是沈家要走下坡路喽,能去外面挣大洋的就派去外面。”

      “你们懂什么!他们沈家哪里都压我们白家一个头,人也多,宅子也大,米行字号也广,现在就连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都被那二小子给抢去了!这哪里是走下坡路?去那地方明面账当然远远不及咱们,可看问题要远,进衙门就是里面自己的人,办起事来更方面,要是等那二小子以后当了衙门的管事,那他们就是一等一的大了。”白庭云说到气处,连连手心手背“啪啪啪啪啪”相击。

      “爹,你想得是不是太远了,管事有那么容易当?就算他们发展,咱们家难道就不发展吗?哥比他聪明一百倍,根本不稀罕!”白庭云的二儿子白易山在一旁插话,帮他哥哥白令霁打抱不平。

      白庭云望着叔侄三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道理是这个理,对,你们聪明,以后白家就靠你们壮大,但既然如此,凭什么那二小子就不能发展得更好?自古士农工商,可别忘了,前朝皇帝老儿御赐的匾还在他们堂里高悬着,压着看我们笑话哪!”

      白庭云见三人不说话,继续自言自语:“说道那匾额就来气,如今又不是前朝,他们老爷子也退了会长位子,凭什么他们老五上次在会上噼里啪啦说了一大番话,咱们都得跟他们?看看咱们现在的百利堂,底下坐了那么多叫花子,天天等着放米,我看直接叫‘善粥堂’得了!现在都几个月过去了,之前的危机我看也基本消除,那干嘛还依他们的?二弟,你约上和我们想法一样的字号老板,咱们自己调价。管人家喝不喝西北风,再这样下去,我们自己都喝上了!”

      白阻雪道:“大哥,你真要调?这万一乱了,那得考虑好会引发全城的大乱啊。那些赤民跑去沈家,到时候小心人家找上门来,说咱们暗下黑手。”

      百令霁道:“爹,一调价就明显得很,人家三文钱的咱们卖四文,人家两块大洋的咱们卖三块,这不是明摆着把生意往别处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白庭云闻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指着儿子连连摇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没考上,死读书,读死书,确实笨!谁让你们这么明着调了?告诉你们,要用对方法。对有钱人来说,他们只看米的好坏,咱们就在新米中精挑细选更加饱满莹亮的,说是优质好米,吃了养生,写块牌子‘少量供应’,保证有人买,他们对银子无所谓,追求的是好货和长寿。那些四五块大洋一石的普通米,也要向上看齐,在面上掺些好的米,限量供应,卖个七块八块大洋,让那些平时眼巴巴吃不上精良米又余点小钱的寻常人家也能有个好的体验,吃上好的米,嘴巴会越来越刁,都想要吃更好的,再退一步吃差的米就难喽。对于那些没读过书的小户人家,本身家里人就少,收入也少,就要分开卖,一石米一百二十斤,咱们就五十斤米卖他个两块半块大洋,他们要是嫌少,就多加两升米,说是让利给的,这批人银子紧张但不至于赤贫,又不懂细算,只觉得少出一半大洋,还能有余钱应急,也是接受的。”

      见三人不说话,白庭云又道:“我们再把服务搞上去,我看与其只通过大米调价格,不如一做到底,价格继续往上调一块三块的,让伙计们送米到家,伙计们的跑腿钱就在米价里,但是我们只说免费送货,那帮管家大爷也是各个养得尊贵的,有这样的分类服务,更是给有钱府上贴金。再说我们的伙计有车押送,做得越多大洋拿的越多,也是对他们的一种激励,两全其美。”

      白阻雪问:“那流民呢?他们可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啊。”

      白庭云道:“这批人只要有的填饱肚子就行,谁给他们送货?送了不显得我们的服务没档次了嘛。所以把碎米、老陈米、回潮后的米都夹杂在一起便是,那量升嘛,底下垫块小隔板,相差一点他们看不出来,这么多人每天积累起来,对于我们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百令霁道:“爹,那咱们这样的事和其他字号通气?”

      白庭云无可奈何地瞟了傻儿子一眼,讥讽道:“对对,都说,一个不落。你怎么就这样傻呢!这事和别的字号去说?把你们三位姑姑姑父叫回来,这事只能自家人里通气行动。你,哎,好好学学吧,难怪被人家比下去。”

      白阻雪豁然开窍,道:“大哥的办法可行,我这就去叫妹子妹夫们回来。”

      白庭云道:“对对,带上你两个傻侄儿快去。这段时间各项收成不见涨,真是憋死我了。还有当铺也要想办法,上次被他们禄业堂先截胡了分层,口碑全往他们那边去了。”

      百令霁道:“爹,这有何难,二姑姑家不是和洋人有联系嘛,咱们进点便宜的西洋稀罕物,就在当铺里隔一间珍博馆,要建造得又新奇又好看,一来吸引那些有钱的买,二来让那些来赎的人眼馋,他们能赎回时,必定口袋里有点银两,看见稀罕物一下子手松忍不住就买了。要是以后拿来当,定价横说竖说都是咱们的道理。”

      白庭云摇头否定道:“西洋稀罕物要多少大洋才能购得一件,哪有便宜的西洋物。”

      百令霁道:“用不着多稀罕的,只要那些看着漂亮稀奇的,实际在西洋国随地可见不值钱的就行,什么器皿啦、饰品啦,只要放在柜子里显得好看便是。除了老古董,还能再放点西洋新货,崭新崭亮地摆在漂亮玻璃落地柜里,那些太太小姐们都会喜欢的。”

      白庭云一听,瞬间乐呵道:“这办法好,爹没想到,咱们先把米的事处理完,珍博馆的事回头再商量,可不能什么都被他们沈家比下去。”

      白易山得意道:“我说大哥聪明吧,所以大哥不稀罕去那边,就算不去那边以后也能把沈盈郑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百令霁一眼截来,制止道:“二弟,少说两句,咱们帮爹和叔叔做事要紧。”说完见白庭云对他们挥挥手,叔侄三人便一同出门去找姑姑姑父。

      一日后,白家等几个字号依言做了起来。果然不出白庭云所料,不过几日,百利堂米行推出的“上品御贡长寿米”被一抢而空,“优质健康新米”也近乎见底,“经济实惠小份米”深受平民欢迎。白阻雪道:“还是大哥英明,简直是一个开先河的创举,这段日子看下来,就咱们家米铺的米卖得最好,要是再这么卖下去,仓底都要空了。”

      白庭云道:“做生意嘛,别只看眼前利益,无限供应下去,人家就不信了,过些天把那些牌子撤了,那些好米先留着不卖,换块牌子写上‘首批上品御贡长寿米、优质健康新米售罄,两月后上新,敬请期待,预约登记,先到先得,老客优享’,叫伙计记下那些人家里的住址,到时候跑过去通知到货,这叫服务到位、锁牢买主。这段时间,他们要么买店里的普通米,要么去别的米行买米,那也是有限的。”

      百令霁道:“那如果别家以后也学我们呢?”

      白庭云转着脚背,得意说道;“放心,咱们是第一个这么做的,那就是业里的领导,所以要时段性的不卖,用缺失危机感吸收到那批忠实的买主,以后生意差不到哪里去。”

      白庭云打量了他们一番,接着说道:“现在要紧的是珍博馆可以动工建起来,咱们的当铺也要把他们比下去。”

      话说百利堂的广告打得十分好,就连手头渐松的谭老娘也排队去买上品御贡长寿米,当然买的是小份装,专门烧给谭仕锋吃,家里其他人继续吃别的米行的免费救济粮。

      谭仕锋端着饭碗不停称赞:“娘,这米真香,比我学校里的都好很多。”

      “那是,你辛苦,就买点小份的给你尝尝。我和你爹尝了两粒,还别说,比咱们那边最好的新米都好吃。这米咱们快入土的人都没吃到过,我看唐送粮也不会吃上的,以前可是皇帝才吃得到,是上品御贡长寿米,娘就希望你身体好,能早点了了爹娘的愿望就好。”谭老娘望着儿子,乐呵呵答道。

      谭仕锋听到“上品御贡”四字,自知肯定不便宜,吓得瞬间把碗筷放到桌上。谭老娘见状,赶紧安抚:“不妨事,不妨事,我买的少,再说你姐姐姐夫们每月都有大洋拿回来,比之前可是好很多,这么多人就靠你生活,娘过意不去,就买点好的让你尝尝。”

      谭仕锋道:“米确实好吃,阿蛋他们有吗?”

      谭老娘道:“这么多张嘴哪里够,就给你一人的,你是咱们家里唯一出息的人才,你不吃谁吃。快吃快吃,别管那些小子了,他们自有他们的爹娘来管,冷了就不好了,不过这冷的米也比其他的好吃,米收起热气来有嚼劲,呵呵呵。”

      谭仕锋听闻,又急忙端起饭碗挑起一筷子塞进嘴巴,不住点头道:“真香。不过我尝过就行了,以后还是和你们一样吃,钱省着点花,我也不能老租在这边,我想过几年能买个小房子,到时候咱们一起住。”

      谭老娘听闻,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双手拍着大腿道:“好啊好啊。自然不能你一个人出力,你们都听好了,以后多卖力点干活,多赚几块大洋,到时候凑在一起买个带院子能种好多菜的大户!哎呀,娘高兴啊,咱们以后也是大户人家啦,多亏儿子你啊。”

      谭仕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就着外甥们从结冰的河里钓上来的鱼,一股脑儿把上品御贡长寿米吃完。谭老娘夺下碗,端在手里对着光反复端详,方啧啧赞道:“瞧瞧,这米油闪亮亮的,皇帝为什么能有那么多娘娘,就是吃这大米得来的福气。我给你舀点鱼汤,你把这米里最好的精华米油吃下去,可不能浪费了,这皇帝米可金贵着呢。”

      说完便舀了三勺鱼汤,又用筷子刷了三五圈,才放到谭仕锋面前。谭仕锋一扬脖子全喝完,道:“果然香甜。”

      更加果然的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会过好东西就很难还回去。谭老娘买得少,才买了两斗,谭仕锋没几日就吃完了。原本吃完就想作罢,没想到第一天吃回免费救济粮的时候,谭仕锋突然“哎呦!”喊出来,在座几个只听见“嘎嘣”一声,见他瞬间捂住嘴巴,紧皱眉头,舌头在两颊边鼓来鼓去,随后吐出一口黄糙饭,又用舌头抵触门牙,众人才发现门牙处出现一个大缺口。

      谭仕锋用手扒拉着刚才吐出的饭,一会儿工夫挑出一个米粒大小淡黄色的小石子和碎牙块,无比沮丧道:“刚才就是嚼到这块小石头,把门牙都蹦了,哎,还是之前吃的米好吃,这是哪家米行的?”说完叹了口气,摇摇头。

      谭老爹道:“这种粮哪里都一样,我们也不知道是哪家米行的,每家米行都讨了倒在一个缸里,以后叫你娘淘米的时候看仔细点就是了。”

      谭老娘见一顿饭功夫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宝贝儿子门牙缺了,万分伤心,忍不住对着自己胸口“砰砰砰”自责地捶打起来,口中不住念叨:“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让你吃这个饭,你怎么能吃这样的饭,明天娘就去给你买好的!”谭仕锋没答话,他还在用舌头感受来自牙齿和心灵的空缺,抚慰原本从不留意的大门牙,便匆匆扒了几口饭,放下碗筷回屋去。

      谭老娘见儿子没答话,便知是默认,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去买上品御贡长寿米,儿子缺了一块门牙,那是损了气血的大事,要补,要好好的补,就算牙齿长不出来,长肉也要把身子骨给补回来。

      果然第二天,谭老娘又一次在百利堂米行排队。听到前后几个佣人各自攀谈“你是那个府上的?”“准备买多少?”“自己扛回去吗?”“他们伙计能送到府上,我家少爷小姐都喜欢,老爷太太叫我多买上几钟。” “这样的米第一批没多久就要没了,第二批要等好几个月呢。”

      等轮到她时,谭老娘问伙计:“你们真能送到家里。”伙计一边给另外一条队伍麻利地称米,一边答道:“是啊,一石以上就送,不过只送上品好米。”

      “还有多少?是不是要结束了?”

      “那是,我们家的这个米买得可好啦,这可是江南一代最好的米,你想想,鱼米之乡最好的米,卖完就没喽,再要买就只能等下一批。”

      “下一批多久到?多不多?到了我要是不知道,又被别人抢光那怎么办?”

      “大娘,你是我们家的客主吗?我们老爷说,只要这米买过一次,就忘不了它的好,其他的米都不想吃,只想吃我们家的这上品御贡长寿米。我们老爷还说,凡是买过的,都是客主,你瞧那边,咱们都有记录呢,只要你给我们估计个时间什么时候要,到时候不用你亲自跑来,我们自动给你们送府上。”

      “我上次买过,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客主。”谭老娘摇摇头,伸长脖子向里面的登记账本望去。她依稀记得确实有伙计问她一句“要不要给你府上登记?”但当时她就准备先买一点给儿子尝尝,认为多此一举,没有接话,如今儿子被蹦掉一块牙,当母亲自然要给儿子买点好米,免得以后再受罪。

      那伙计见她不是客主,叫另外一个伙计把登记账本拿过来,道:“大娘,那你登记一下,你是哪个府上的,府上多少主子,准备买多少,吃多少天。登记后你就是我们的客主,只要有货,我们就会按照你登记的时间提前一周左右给你们送到。就算一时没货,也会第一时间上府上告知,等到货后再第一时间送到府上。”说完把登记账簿“哗啦啦”翻给她看,道:“你瞧,这本又快登记完了,里面那几本都是写完的,要这米的大府多着呢,不登记不是客主以后只能凭运气,还不一定买得到。”

      那伙计的话引来一阵附和,“对啊对啊,我家隔壁的老爷就登记了,过来给我们老爷说,这不,我们老爷第二天就叫我过来排队登记了。”“我就喜欢这样的态度,米又好吃,服务又好,吃下去舒心,以后就认定你们家了。”

      谭老娘见如此称赞,自然不甘落后,怕犹豫一时儿子又吃不上皇上米,马上接道:“小兄弟,你能给我登记吗?我要一石,我府上二十一人。现在也不知道能吃几天,等吃完了我自己过来给你们说,以后你们就可以按这个日子送来。”

      那伙计道:“好啊,大娘,你家老爷太太保准喜欢,你家主子算多的,一石米吃不了几天。看样子你不是在厨房做的吧,厨子能算出几天。那我先给你登记上,贵府就是我们的客主啦。贵府尊称?”

      谭老娘听见伙计不住地叫着“贵府”,只感觉一阵阵热血上脑,道:“府上姓谭。”

      一旁的伙计一边记录,一边高声吆喝:“恭喜新客主谭府谭老爷,恭祝阖府如意,身体健康!”这吆喝声又引来后面排队的争先恐后,一个个前胸贴后背排得更紧了,生怕没买到上品御贡长寿米坏了全府上下的万岁千秋。

      那个记录的伙计又问:“贵府哪里尊住?”

      谭老娘轻声说道:“螺蛳浜十三号。”

      伙计提笔时停顿一下,再次确认后才记录下来,心里嘀咕:怎么住那里的。

      谭老娘见伙计翻到下一页,便问:“小兄弟,是不是记上了?那我这一石米怎么付钱?你们给我送到府上再付?”

      之前那个伙计指着账本,道:“那当然,咱们诚信买卖,送到贵府,你们看着满意后再付钱。我们带着账本过来,瞧瞧,十个府为一组,方便我家送米师傅运货不冲突,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贵府管家大爷亲自画押,绝不缺斤短两,谁也不欺谁。”那伙计的一番话又引来后面一排人的不住点头。

      谭老娘问:“那今天能送到吗?”

      伙计道:“行,我给你备注今日加急,保准晚上你家老爷太太们就能吃上市面上最好的新米!”

      谭老娘又小心翼翼问:“这就全登记好了?没我其他什么事了?”

      那伙计道:“好了好了,你放心吧,买过一次就知道我们家服务周全,以后保准还要买!”

      谭老娘再三确认,又看了一眼她的账本后,才心满意足离开。

      果然当天晚上,门牙缺口锋利的谭仕锋再次吃上满满一碗香喷喷的御米。

      只是那两个伙计一边搬着门板关门,一边嘀咕道:“你知道今天那个新登记的,说家里有二十一位主子的谭府吗?咳!什么谭府啊,就是一户人口杂多的小破人家,什么主子,就是老人小孩加在一起二十一个人。我路上就想呢,怎么大户人家会住那地方,结果一进院子,差点没把我笑死。什么老爷太太的,那大娘就是家里的太太!哈哈哈!”

      “哈哈哈!”

      “放肆!”两个嬉笑中的伙计听到老爷的声音,吓得瞬间转过身,规规矩矩靠门站着。

      只见白庭云表情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后面跟着一起来巡视店铺的二老爷白阻雪和百令霁、白易山两位少爷。白庭云扫视了两个伙计后,冷冷说道:“要是被别人听见你们这样谈论,我们的声誉要坏了,你们担当的起吗?我们这么做,就是让大家觉得我们服务态度好,树立口碑的,你们就算要想,也只能想在心里,笑在心里。我可不想听到被人背后说表里不一,要是今后百利堂有什么不好的言论,我就唯你们是问,听到没有!”

      那两伙计瞬间吓得头如捣蒜一般。白庭云斜了一眼,继续喝道:“还愣着干嘛!赶快把门封好,滚蛋!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蠢样!”那两个伙计听到老爷赏赐了一个“滚”字,要紧麻溜地把剩下两块门板插好,不等第二声请,自动飞快地滚了出去。

      白庭云这才收起愠色,转身朝叔侄三人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有人会吃咱们这一套。你们回去关照紧了,叫那些伙计都把嘴巴关关牢,见人就叫老爷太太,有个家门就叫尊府,记住,是个人的都吃嘴巴甜,这也是做买卖的重要一条。”

      百令霁道:“儿子知道了,爹这么有影响力,一定能坐上会长之位。”

      白庭云笑道:“罢了,我才不稀罕那个位子,让那吴家啊、沈家啊、王家啊去心怀天下主持大局吧,我只要我们百利堂的各项生意都开得最好。”

      白庭云的策略果然奏效,没过几日,便有效仿之家,只是毕竟为跟班小弟,仍是百利堂米行稳占生意。

      盈翕路过百利堂,见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想到自家米行仍然是平平稳稳的老样子,便向炘渲询问:“爹,百利堂现在简直可以称为门庭若市,我们要出对策吗?”

      炘渲道:“我们再跟也没用,倒被他们笑话跟屁虫。我前几日去看了,就是在新米和送米上做文章,真亏白庭云那小子想得出来。那米升我也看了,下面偷偷垫了小木板,一般人瞧不出来。作孽啊,这样做生意,看吧,现在怎么赚快钱,以后怎么吐出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做买卖,我们现在没什么损失,各米行的客人一般都是买惯了的老客。”

      盈翕道:“这样我就放心了,看来还是踏踏实实做买卖最好。”

      炘渲颔首道:“无商不尖,这‘尖’字就是让利,给买主实惠,才有回头客,可不是他们想的无商不奸。你管好你自己的学业,让他们去,他们树大招风,不一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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