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帘外》鳯舞鱼跃

16、交际

　　大学第一年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期末考试已过。盈翕领了成绩，发现在班里排名不错，颇感满意。一时兴起，取了她父亲的龙泉宝剑，每天清晨在竹林里跟着乐山、乐水练剑。

　　郑氏路过撞见，回屋便教育自己儿子：“瞧瞧人家，做什么像什么，我看那两个保镖在旁边不住点头，她耍得有模有样的，你连个比你小的女孩都不如，还跟在人家爹的屁股后面做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争气点。”

　　盈郑刚想张口回嘴，炘涛给儿子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他，对郑氏道：“夫人莫动气，我今天约了人，咱们今天去外头吃饭，郑儿你同去。”郑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的丈夫和兄弟们相比，朋友不算多，平时喜在屋前屋后载花种稻，今日带着全家约人吃饭，简直如西出太阳一般稀奇。

　　郑氏问：“你约的是什么人？要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我和儿子才不去。”

　　炘涛道：“当然不算随随便便的普通人，是几个体面人，这才请夫人同去嘛。”

　　郑氏此时好奇中带着半分期盼，问：“到底是谁？做什么？你不说，我不去。”

　　炘涛道：“好好，告诉你，内务局长夫妇和交通局长夫妇。”

　　“你怎么约得上这两个人？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约他们做什么？”不知道答案还不要紧，知道答案后，郑氏更显不可思议，连脚趾头都懒得动一下，一手扶着桌子边，一手叉着腰，仰着头定要问出个究竟来。盈郑也从好奇火速转到和他母亲同一战线，嘴上嚷着不说清楚一步都不挪。

　　炘涛见状，便直说了，原来他读书时期同桌是个女同学，平时讲话挺合得来，后来那女同学嫁给了内务局长，又巧从他丈夫那里得知同班一个男同学现在已是交通局长，于是两家渐渐熟络，两位太太经常一起约着消遣时光。一次两人在路上遇到炘涛，女同学眼尖，先叫住他，三人见面后，内务局长太太告诉炘涛，旁边这位太太是交通局长夫人，而交通局长就是炘涛学生时期的好玩伴。这样一圈关系下来，三人都熟了。交通局长夫人回家后又告诉自己丈夫，多年老友又得联系，交通局长听闻十分高兴，抽空找到炘涛，一来二去，友谊又巩固许多，连带内务局长也渐渐和炘涛说到一起。

　　炘涛虽有关系在外，在自己府上时仍然不爱出风头，却悄悄地为儿子计划好路子。后来那三个男人约出来下馆子时，两个管事说起将有好几个衙门招新，炘涛暗暗记下，又不经意间谈起自家孩子，那两个管事自然得知炘涛有个一表人才的儿子，他老同学还趁着酒劲当场拍胸脯打了包票。一段时间过后，果然招新的公告出来，炘涛便趁热打铁说了。而今那两男人是烧旺的炉子，盈郑是块棱角圆润的生铁，炘涛则是那把全力锤敲的榔头。

　　郑氏听闻，突然觉得自己那平时笑嘻嘻、遇事喜欢退后面的丈夫今天格外高大伟岸，每根头发尖上都闪烁着上帝般金色的光芒，假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害的你儿子总是不讨喜欢。”炘涛道：“必须得十有八九成事才能让你们知道嘛，不然你又要说我。”郑氏见他如是说，撇撇嘴，三步并两步进内间梳妆打扮，盈郑又激动又紧张，也回房去换衣，范氏抱着女儿追问也胡乱答过去。只听炘涛对仆人阿大吩咐：“叫老太爷他们不用等我们一起用饭，我们今天约了人”，母子二人喜气洋洋，一盏茶功夫就跑出来，跟着一起出了门，也不带仆人，只叫了一辆马车拉着。

　　没两个月，盈郑通过考试，入了一个体面的单位。与此同时，炘涛向他爹说明盈郑工作紧张，手头的事接来管，替兄弟分担重任，老太爷也同意了。众人纷纷祝贺，每屋子算来想去，发现平时最不看好的三房，如今最显眼，啧啧感叹真是变化如此之快。詹氏对郑氏不住称赞：“三叔能干，你儿子聪明，咱们盈琦不知能不能也请三叔帮个忙。”炘媛也借着回娘家的机会套近乎，希望三舅帮忙让她儿子也入个体面部门。郑氏这些日子看着丈夫，很是受用，觉得终于站上了沈家的显耀位置，二孙子出息，沈老爷当然高兴，沈家又设宴了几日，席间充满了对三房的恭维和祝福。此是后话，暂不详表。

　　话说当日炘涛夫妇刚离开没多久，盈翕收剑回屋，茉雅伺候她换衣。只听何妈走进屋子，对盈翕提醒道：“老太太家里来人，说中午在近香阁里设小宴，叫小姐赶快过去。”

　　盈翕问：“何妈，我祖母家里来的是谁？父母现在都不在家，我一个人也得提前有个准备。”

　　何妈道：“是老太太的老亲戚。老爷太太刚才被叫回来了，小姐一会儿就过去吧。”

　　没父母在前面带路，盈翕只能换了衣服急忙赶去，才发现在她祖母左手边坐着的是她中学校长费肇麒夫妇。

　　老太太见到小孙女来了，招手叫她过来：“快叫舅爷爷舅奶奶。”盈翕还未回神，又见四目含笑注视着她，心里虽不知如何是好，但定了神，一路微笑点头至两人跟前问好。炘渲见女儿很是不惑，笑着连忙站起来介绍：“你的费校长是我的表舅舅，之前没告诉你，快叫人，叫舅爷爷，这位是舅奶奶。”盈翕便在祖母和父亲的解释下，喊了一遍又一遍，费肇麒夫妇两人满眼流露出欢喜。

　　原来老太太的母亲费氏和费肇麒的父亲是堂兄妹关系，沈老太太嫁去姑苏城内，费家那一支多留在吴县，多年过去联系渐少。后来炘媛因舅舅一事慰问蕙娣，蕙娣正好告诉了一个住的近的亲戚，那亲戚又告诉了费家，经这一件事七拐八绕，总算把各枝五服的亲戚又给重新联了起来。

　　这天便是费肇麒和夫人摸着了门头去看望老表姐。

　　盈翕这才明白过来亲戚关系，见过众人后，老太太把几个在费肇麒学校里读过书的孙辈都叫到主桌上，让盈翕坐在费太太的左手边，说道：“快敬敬你们校长！”费肇麒笑着端起酒杯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姐姐的孙儿们出息。”

　　“哪里的话，你的父亲，我的舅舅，是开创了新教育先河的人物呢。我母亲之前常和我提起过舅舅。只是可惜，我母亲就生了一个儿子，我那个哥哥，那个宝贝啊，教学上渐渐松了开始不学好。母亲瞧着与你们的差距越来越大，脸面上自然不好意思与你们多联系，多年下来，竟然亲戚间都快不走动疏忽了呢。”沈老太太感叹道。

　　“阿姐说得见外，我父亲之前也经常提起阿嬢的。只是觉得亲戚关系在父辈那边比较熟，咱们这辈起，也是住得远，确实有疏忽。这次也是通过知道蕙娣的事后才确切知道地址，所以特意来瞧瞧。”费肇麒诚心说道。

　　“是啊，咱们炘媛上次告诉我的，她去看蕙娣的时候也才知道，你们住的近，联系起来方便。唉，什么时候竟然变成出了一个大事后要靠人在中间传话才接上联系！”沈老太太一边感慨，一边给费肇麒夹了一块话梅肉。

　　费肇麒看着碗里的肉，安慰老姐姐道：“还好又联系上了，以后咱们费、金、沈几家，又能熟络了，阿姐，你要感到高兴才是。”

　　“是啊是啊，娘，表舅说的对！”炘媛坐在对面也附和道。

　　老太太这才点点头，关照她的子女们：“阿弟今天来，我很高兴。你们要陪好你们的舅舅舅妈。”众人听了，虔诚点头。沈老太爷转头向后招了一下手，一排仆人便把各色热腾腾的菜端了上来。

　　席间，费肇麒问盈翕：“舅爷爷我竟然不知道你是我校的学生。那舅爷爷给你打听个事，有个国文老师名叫万杰童的，是教过你的先生吗？”

　　盈翕道：“舅爷爷，这位先生是教隔壁班的，不曾教过我，不过我们如果去先生们的办公室，经常能碰到，还有路过隔壁班的教室，也能碰到。”

　　费肇麒道：“那应该还算面熟。你们这些学生觉得这位万老师如何？”

　　“综合他学生的评价是：热心可亲，关心学生，讲课生动，教导认真，批改仔细。他们班的学生好像都很喜欢他。”

　　“好，好。那另外一个教国文的先生谭仕锋你认识吗？”

　　“他是我的老师。”

　　“那给舅爷爷说说，你们这班学生觉得谭先生怎么样？”

　　“也挺好的，我们班里的也都挺喜欢这位老师。”

　　盈孚在一旁听了，接话道：“舅爷爷，她们那些女孩子，对好点的老师都这样。”

　　盈翕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你和我同校毕业，你也可以说说你先生的情况给舅爷爷听。”

　　费肇麒笑呵呵地摸着胡子，道：“最近正好对进校六至八年的□□了解一下，盈孚的先生们应该早是中流砥柱、桃李满园。”又问：“他们家访过你们吗？”

　　盈翕道：“不曾。听说谭先生现在有家访学生。似乎方式还挺特别的，把学生的在校表现配上合适的诗词，告知学生父母。”

　　庄氏一听这话，便觉在席间似嚼舌头大不妥，连忙打岔道：“你都毕业一年了，纵然有些同学家里的弟弟妹妹在校读书知道，但到底是否亲眼所见，是否搞清楚得另说，可不能乱瞎说先生，有些话有些事，被几个人一传，就完全走样了。听到是听到，没亲眼见到前，不能乱说，尤其是你们姑娘家。”

　　费肇麒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对□□的考评其中一点，也是听学生的评价。”炘渲道：“舅舅，她都毕业一年了，这样的评价不算。”

　　费肇麒听闻，微笑着又转了个话题，赞道：“阿姐，你家厨子做的话梅肉肥而不腻，甜中带酸，色泽诱人，滋味绝顶。”老太太听之十分高兴，道：“阿弟喜欢就带些回去。这厨子是我小儿子寻来的。”炘渲也说道：“舅舅，等会儿带些回去吃。”又转头命人“去叫厨房里多选几块上好的肉马上做来。”

　　中饭散后，两位老祖宗领着费肇麒夫妇二人在府里各院子逛了一圈，又带至自己屋内说了一会儿话，费肇麒便要告辞。

　　炘渲道：“还请舅舅舅母与我父母多坐一会儿说说话，那肉还需要点时间，待会我叫辆快马车送你们回家。”费肇麒听了，便不推辞，又回到近香阁里头继续闲聊。

　　正闲聊时，炘涛一家三口回来，沈老太太便把三人也介绍了一番，又指着范氏道：“薇月就是盈郑媳妇。”

　　费肇麒指着盈郑道：“看盈郑这仪表堂堂的，以后可是大有出息啊！阿姐，你们家的事业，后继有人啊！”盈郑听了，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推辞道：“舅爷爷过奖，我就跟着小叔叔做事。”郑氏瞄着她儿子接话道：“舅爷爷看过这么多学生，自然眼光独到的，你多努力，就有出息的日子呢！”其他众人一起附和“是啊是啊，咱们家里的几个小的，都有出息啊！”“对啊对啊，还是老太爷老太太教导有方！”

　　过了些时辰，各色菜打点完毕，炘渲吩咐厨子将一个三层屉笼里各装一盆话梅肉，又叫厨子捏了点船点连蒸三笼。费肇麒看了，说：“这些船点煞是可爱，没想到刚到夏天就能能吃到 ‘菱角莲蓬’，哈哈哈！”炘渲叫荣来提着两盒提笼跟着，再三相邀道：“舅舅舅母，以后常来玩，想吃什么就招呼一声，在自己外甥家里就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又对荣来吩咐道：“好好照顾舅老爷舅太太，叫马车跑稳点。”荣来弯腰领命，转身出去叫车夫。

　　郑氏本来恼家里来客人撞上自己今日出门，又想今天见的是要紧体面人物，比这位远房的校长亲戚不知强多少倍，况且最后也见过面，还夸赞儿子，此事也就不提了。

　　不知不觉暑假十来天过去。

　　盈翕这几日在家中无事时又看书又写字又舞剑，过得十分安逸。一日，立娇来电，语气十分期待与欣喜，撒娇道：“翕姐姐，大世界开张啦，咱们今年总能去吧！我们就在上海碰头，一定要来！这次可不能让我和哥失望！”

　　盈翕问：“什么东西如此有趣能这样吸引你？这么热的天，在家里呆着不好吗？”

　　立娇继续撒娇：“你没看到报纸新闻吗？大世界可是第一大游乐场。昨天刚开张，各种吃的玩的逛的买的都有，都是我们这些地方看不到的新鲜玩意，首日就造成轰动，况且是刚开业，有意思的东西肯定多。姐姐，如果你说天热不去，那我问你，开眼界的东西，你去不去？”

　　盈翕被“开眼界”三字吸引，又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回复道：“既然你们如此盛情邀请，那我先去问问我父母。”

　　立玮抢过电话，道：“如果姑母不答应，我们亲自给姑母请人。”

　　盈翕顺势道：“啧啧啧，厉害啊，那你现在和我母亲说，如何？”

　　立玮道：“好，快叫姑母接电话，我说保证行！”

　　在立玮立娇兄妹二人长达半柱香功夫的轮番轰炸软磨硬泡之下，庄氏终于同意盈翕前往。

　　等晚上炘渲知道时，再反对也不起作用，左思右想，只能让茉雅三人跟着，又派了乐山、乐水二人随行。茉雅等人听闻能同去，一晚上兴奋的叽叽喳喳，每人收拾了一个手提箱。

　　盈翕打趣道：“我看你们是把一个月的替换衣服都装进去了。”茉雅道：“我们箱子里留着好多空呢，如果都是这边看不到的有趣东西，我们想带点回来给众姐妹乐乐。”盈翕听闻，只关照明早掐好时间赶路，便由着她们热闹去。

　　原来立娇他们早就到达上海，还定好旅馆，给盈翕留了服务电话，说先去旅馆放好行李再一起出发。

　　盈翕一行人又直奔旅馆。茉雅等人提着箱子走进大堂，差点将“好气派啊”惊呼出来，又怕小姐责怪没见识，只能默默地转动脖子四处打量。

　　盈翕顺着房号找到兄妹二人。那是一个豪华的套房，立玮占一间，立娇和盈翕占一间。三人打过招呼，茉雅给小姐收拾完行李，盈翕就让跟着的几个去自己房内自便。

　　盈翕拿着檀香扇坐在立娇旁边等她梳妆打扮，立玮在她们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断催道：“你倒是快点啊！哎，你们女人出门真是麻烦。别喷那些水了，你已经够美了！快点啊姑奶奶，没见我和翕姐姐都等着吗？”

　　盈翕笑道：“玮弟稍安勿躁，万众瞩目的美人出门前都是这样的。”立娇盖上香水盖子，满意的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道：“还是姐姐懂我，我就是要从头到脚每一寸都光彩亮丽。”说毕拈起一只闪亮的小巧手包，挽着盈翕，从立玮眼前昂首挺胸扭出去，立玮只能再一次无言的皱着眉头摇摇头，无可奈何跟在姐妹俩屁股后面。

　　酒店旅馆离游乐场近，服务生已为三人安排了好几辆黄包车，随从们也大喜过望地跟着。

　　三人毕竟都是青少年般的体格，前后相错也坐得稳当，盈翕在中间，后背顶靠车背，立玮和立娇两边分坐，各搭了二分之一的座位，两个女孩又合撑了一把蕾丝边的遮阳伞，立玮也用折扇挡在头顶，三人开开心心叠罗汉似的一路笑闹至游乐场门口。

　　门口早已熙熙攘攘，从高空到地面每一寸空气中都饱含热情高涨的氛围简直能把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都带入俗尘。

　　虽然人群熙熙攘攘前胸贴后背，卖票的仍然卖力吆喝：“大洋两角！大洋两角！远东最好的游乐场！太太先生们不要错过！早逛好处多，亲朋好友中最体面！”

　　三人听闻，争相买票，见都相持不下，盈翕道：“我们纠缠到什么时候？这点时间别人早就买票进去了。如果都想掏钱，那就分分工，我买票，玮弟到里面买吃的，娇妹买小玩意，或者你们想要其他安排，也可以。”兄妹二人听后甚为认可，定下盈翕买票。盈翕又扫视了一下后面跟着的十多个人，把他们票也买了，还塞给茉雅等人几个大洋，让他们也玩个痛快。

　　庄立娇是个极其标致的美人儿，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姿神并媚、面庞精致、秋波明眸，真是不知她父母拜多少天的女娲娘娘和送子观音才修来如此娇艳绚丽、摄人心魂的福分。不论如何随意地在大世界中任何一块地方穿梭，庄立娇完全就是一道光、一仙风、一缕香，所经之处，每有好几位衣冠楚楚、英俊年轻的体面先生情不自禁偷瞄，甚至衣饰考究、馨香馥郁的小姐太太们也暗暗较劲，终是再如何自信，总有一处两处自知之明的自叹不如。

　　立娇在吃的玩的铺子前买个不停，一会儿工夫她的随从手上都满了。盈翕道：“从没见过你买成这样，要是再去祖美百货店，真不知多少双手才能顾得上你。”

　　立娇一边目光被各色游艺吸引着，一边漫不经心答道：“我多花钱我快乐，难道我弟弟妹妹还未出生，我现在就得给他们省着？”

　　盈翕之前依稀听母亲和外祖母说过，如今从立娇嘴里出来，惊喜问道：“舅母果然有了，大概几月生？你希望得个弟弟还是妹妹？”

　　立娇道：“反正和我的年龄相差越来越大，立妍我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立玮见状，假意给盈翕解释道：“姐，看到了吧，她最近吃醋厉害呢，不光是今天，几个月前就开始大手大脚，哦不对，是更加、特别的大手大脚了。”

　　立娇道：“要你管！祝伯母再给你生个双胞胎弟弟，我看你这个长房长子长孙大哥也别去什么游艺场，就长兄如父带他们吧！”说话间，立娇又将一包玩意儿收入囊中，转身交给身后跟着的人。

　　立玮连忙截到自己手里，讨饶道：“我不说你了行吧，姑奶奶，你也别说我，那光景我想想就怕，请您老人家多给我开点好的金口，瞧，您的东西我给您拿着。”

　　盈翕定睛一看，立玮手里抱着一个约一胳膊长的穿裙子戴花边帽子西洋布艺娃娃，娃娃的脸还用橡胶做了肉嘟嘟的肉粉色，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嘴巴，非常可爱。

　　立娇看立玮抱着，“哈——”的一声就抓住盈翕前俯后仰笑出声来，良久过后，立娇拭过眼角的笑泪，上气不接下气道：“哥，你这样抱着挺配，对就这样抱着，别给别人，其他人抱着都没你抱着好看。”

　　盈翕也喜欢，紧跟着也买了一个，穿着另外一款花裙子，戴着另外一顶花帽子，还编了两条金色的小辫子。

　　盈翕也一把塞进立玮的怀中，道：“给你，双胞胎！”两个女孩之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把立玮甩在身后，胳膊挽胳膊往前走去，立娇还扭头甩下一句“你喜欢双胞胎就自己抱，不许给别人抱！”惹得后面跟着的仆从一个劲的憋笑。

　　立玮对着两只布娃娃摸摸脸，捏捏胳膊，拉拉衣角，漫不经意道：“这不挺好玩的。我现在抱着两个小孩，你们再要买东西，我可没手给你们拿。”

　　茉雅在一个银铺子里悄悄买了一个小银圈。盈翕折回来看了，问：“你买这个做何用？戒指不是戒指，元宝不是元宝。”茉雅带羞一笑，道：“有用，我自己回去弄一下就好。”盈翕眼中含意，掩口而笑，由她而去。

　　三个年轻人玩了一整天，约测不下五六十个年轻英俊先生以各种各样的借口从立娇面前晃过。盈翕提醒道：“你可小心点吧，我看好些男士都朝你看。”

　　立娇道：“怕什么，立玮在旁边，乐山、乐水也会功夫。他们看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盈翕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十多个人在大世界里点了一个包厢，晚饭吃得狼吞虎咽。第二天又去祖美百货玩了一天，三人皆感叹果然要带这么多人随行，又苦恼如何运回家。盈翕提议叫几辆马车，立玮立娇的奶妈们执意要先陪盈翕回苏州，再回江阴，说人多方便又顺路，一路照顾沈小姐，姑太太姑爷和两边的老太太们也可以放心。

　　三人一拍即合，在上海又留了几日，玩畅快后才打道回府，就这么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向姑苏城进发。

　　盈翕回家当天，正好庄正瑞来电话询问，得知儿子和侄女已到姑母家，也是放心，叮嘱几声让他们早日回家。庄氏见到自己的侄儿侄女很是高兴，带着他们去做了几件新式衣裳。那几天，沈家，特别是五房里格外热闹，派礼物的，夸赞的，请去屋里玩的，等月底暑假即将结束，立玮立娇他们回去后才安静如旧。

　　盈翕回校后给谢婉虹、单燕萍等同学旧友送了在大世界买的小礼物。

　　戴鹏飞也收到一个八寸见方的锦盒，打开一看，欢喜的连声叫出来，原来是上下两层一套八个小巧精致、形态各异的瓷小狗。戴鹏飞问：“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小狗。”当天就把它们连着锦盒一溜排摆在自己书桌前。

　　几日后，盈翕发现小张哥的手腕上多了一根精心编织的宽扁红带子，还有心的在带子上编了“平安”两个黄符字，两端扣扎在一个小银环上。盈翕觉得甚为眼熟，想了半日才记得是茉雅之前红着脸买的。

　　盈翕暗笑，心想这八月果然过的开心，大伙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