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人》纪时

9、2005年8月。

　　2005年8月。

　　接下去一个月我们几乎天天都泡在练团室中。大树找到了新的工作，经过一番协调之后很幸运地在九月份正式上班，所以八月份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闲来无事。因此练团室就是最好的去向。
　　我们开始摸索一些摇滚曲风的歌曲，找到歌谱开始苦练起来。这对于我们来说很困难，常常因为不熟悉旋律而弹错。随之走音和忘词也在不断困扰着我。要练成一首歌并不容易，更何况要练好。
　　夏天的练团室很闷热，小小的电风扇转地飞快，可在我们眼中解热的功效并不明显。

　　“想不到会这么难唉。”苏晓有些丧气地摇摇头。
　　“你现在才知道哦。要想成功就必须付出努力。”我用冰水贴敷在他热乎乎的脸颊上。他一把夺过来，拧开就是仰头大喝。
　　“要不要试试看我们自己的歌曲？”大树突然提议。
　　“曲子还没写出来呢。”我翻了翻压在屁股底下的数十张歌词稿，“这些充其量只是歌词而已。”

　　看到那些憧憬未来的词句，突然觉得很温馨。就在此时几个音符在我脑中窜出来，变成了优美的旋律。
　　“哼什么呢，还蛮好听的样子。”苏晓擦拭着他的吉他，表面亮得泛出一层光来。
　　“《执著》呗，现场为它谱曲。”嘴角抹出弯曲的弧线。

　　“如果我有错，错在我太执著，
　　踏上这条路不能回头，我也不愿回头，
　　就算没有人理解我，我也不想错过，
　　那青春彼岸正要盛开的花朵。”

　　看着歌词，顺其自然地唱完了副歌部分。突然间恍然隔世。
　　忽然有掌声响起来。我目光发愣地看着他们微笑的脸庞。突然也脸红着笑起来。

　　“很好听唉，有潜力成为一首很棒的歌曲。”Brennan伸出大拇指赞叹起来。
　　而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懂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那我再努力一把，完成这首歌啰。……苏晓，你随便给我个和弦吧。”我回过头冲着调弦的他喊了声。
　　他没回应。而此时轻轻地柔和的调子已经开始回荡起来。这一刻，没有人在说话。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一条长长的分岔路。
　　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歌词，动着嘴唇，一曲动听的歌就从我的喉咙中流淌出来。那么自然，令我都有些怔忡。

　　“我都记下来了，那些美好的旋律都在我的脑子里盘旋。”自信地对他们笑。
　　他们也都心照不宣地勾勒出温暖的弧线。

　　这首歌的歌词被我修改多次，草稿纸上涂涂改改，字体潦草得很。
　　我尽量让自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事实上他们也尽量为了不吵到我而悄悄地做事。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当我安静下来，才能写出震人心魂的东西。终于当最后的稿子在纸上呈现出来时，我像是看艺术品似的静静欣赏。
　　应该是件很棒的作品。
　　我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

　　词曲全部完工。
　　我们开始编曲，尝试将曲调连贯地串联在一起。
　　一直忙到天黑。意志终于有些支持不住。

　　“我说我们别这么拼命嘛。偶尔也要休息一下。”苏晓伸个懒腰。
　　练团室里好像裹着暗色的幕布。他拧开灯，一下子变得亮堂堂的。
　　“你们饿不饿，我去买些吃的来。”
　　“我要韭菜饺子，不要忘记带益达给我。”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
　　“我要肯德基套餐，谢谢啦。”卓云敬个军礼致敬。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浅很淡。
　　“一碗小馄饨就好。”大树的微笑憨憨的。
　　“我已经打电话定过必胜客了，所以不必了。”
　　“钱的事回来再结账。你们慢慢研究哦。”他的口气轻松，颇有一副逃离是非之地的感觉。

　　他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还在和Brennan琢磨曲子。
　　卓云已经在一旁的桌子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比萨来。嘴边有油腻腻的东西粘附，大快朵颐的模样。
　　看到苏晓归来的身影，连忙擦擦手指的油就向他奔来。想要拿走属于她的晚餐。
　　“我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哦。”苏晓笑得阴险。急忙将塑料袋子提过头顶。
　　卓云想要伸手去夺，可怎奈个子娇小。只能撇撇嘴乖乖掏钱。才拿走了自己的大鸡腿。
　　“想要在我这里揩油，你还嫩了点。”苏晓做了个鬼脸。
　　顺手拿过我和大树放在桌上的钱。将馄饨饺子以及口香糖放在上面。冒出袅袅的热气来，在空气上方盘旋。
　　“好吧，大家来吃饭吧。”

　　“喂喂，你不用那么狠吧。”Brennan看到狼吞虎咽的卓云，皱起眉头来，“一共才4块，你就吃掉2块，你还真能吃唉。”
　　“是你同意的嘛。”卓云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想要讨好他，“大不了我让你啃个鸡腿好啦。”
　　“OK成交。”顺手拿出最大的鸡翅膀，狠狠地咬上一大口，立刻炸鸡翅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香香脆脆。
　　“喂喂，我都说让你吃鸡腿啦。鸡翅膀是我的最爱唉。”嘟起嘴。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洋洋得意的Brennan。

　　我终于也抵抗不了肚子的抗议。拿起一次性筷子，闻闻香气喷喷的饺子浸在酸醋中。
　　白色的雾霭氤氲了我的镜片。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苏晓在一边嚼着汉堡问我。
　　“快了吧我想。……嗯，只要细节方面再处理一下应该就可以成型了，接下来就是排练了。”朝着饺子吹口气，歪过头对苏晓说。
　　“有没有一种离梦想越来越近的感觉？”
　　“没有唉。”托着下巴沉思许久，“好像真的没有。现在干嘛想这么多嘛。”继续低头吃我的晚餐。
　　“说得也是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在他的眼神中我仿佛读出一种异样的情愫来。

　　那首歌开始正式排练是两天之后。
　　练团室里很闷热。几个男生都穿着再单薄不过的T恤衫上阵。我和卓云也都是扇子不理手。
　　不过气氛突然就严肃起来，没有抱怨声。只有电扇转动的声音。只是因为我们即将要排练第一首原创的歌曲。
　　在几天的探讨过后我们已经对这首歌渐渐熟悉。大家也都明白自己负责的部分。
　　由慢到快，由静到动。猛然间会有一种命运掌握在我们手上的错觉。

　　第一个音符响起在上空，我的心也突然紧绷起来。
　　没有任何修饰的嗓音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我的喉咙里吐出几个音节。声音很轻却坚定。

　　肆无忌惮地去挥霍，尽管时间不会停留，远方的梦想在守候，需要我们的追求，
　　我和世界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点执著，其实我要的并不多，只是想有自己主宰的自由，
　　不要去责怪我的冲动，其实我并没有错。
　　如果我有错，错在我太执著，踏上这条路不能回头，我也不愿回头，
　　就算没有人理解我，我也不想错过，那青春彼岸正要盛开的花朵。
　　漫无目的地去奔走，即使风景错过很多，因为有人曾经说过，最美的总在最后，
　　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点懦弱，其实我真的很普通，只是不甘这样普通的生活，
　　请你们谅解我的冲动，不要总说我有错。
　　如果我有错，错在我太执著，踏上这条路不能回头，我也不愿回头，
　　就算没有人理解我，我也不想错过，那青春彼岸正要盛开的花朵……

　　我唱歌的时候，听到了我的心跳在加速。
　　我唱歌的时候，觉得双腿有些软弱无力。
　　我唱歌的时候，听到了吉它贝斯和架子鼓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我唱歌的时候，觉得五月天真的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梦想也好像近在咫尺。

　　当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歌声来进行表达的刹那间，我突然泪流满面。
　　间奏还在持续的时候，我回过头看着他们四个人的脸和这个练团室，突然想要把他们永远铭记在脑中。
　　表情沉醉，那是对一种东西热爱到极致才会有的反应。
　　——很幸运，可以结识到这样几个人。

　　上海。2005年8月份。盛夏。
　　五月天。Finalhome。10月22日。演唱会。虹口足球场。
　　这个消息是卓云第一个告诉我的。当时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受了何等刺激般的心动，心跳得飞快。
　　我和卓云抱在一起绕着圈子蹦跳了很久也不停止。直到Brennan在一旁直说我们神经病才停下来，狠狠瞪他一眼。

　　“大家一起去看演唱会吧。”卓云眉宇间透露出欣喜的神情。
　　“这个提议不错，这样大家一起HIGH真的不错唉。”在这个久的压抑下，我渐渐活跃起来。“更何况，我们的目标可是大陆的五月天。”

　　突然往事像流水一样在深邃的脑海里灵活地穿动起来。
　　目光迷离，时间定格在2004年的6月份里。

　　“那票子多少钱一张啊，我把钱给你。”放下手中的叉子就翻身去找我枕头底下的钱包。
　　“别别别，我们谁和谁啊，铁哥们嘛。这张票子算是人情，你别在意。”他连忙摆手拒绝。
　　“那怎么行，我还是得把钱给你。”
　　“别这样嘛，小姐。”他装出为难的样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要不，下次他们来开演唱会，你请我得了。”
　　“这提议不错，我接受。”我爽朗地笑了。
　　“成交。”互相击掌，灿若桃花。

　　交织混乱在脑袋里。我突然回过头对苏晓说。
　　“今年的演唱会可是我请你哦，没忘记吧。”
　　“我怎么会忘记，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事。”嘴角有轻佻的笑容在浮现。
　　我不再多言，隔着镜片看看他们几个人的眼睛，我笑起来。

　　这次知道消息提前了将近两个月。所以买到的票子确实是好位置，虽然因此用掉不少钱，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心甘情愿。
　　平常开学前都会恹恹不振，提不起劲来。可今年却不一样，每个人当然包括Brennan也都在殷殷期待着10月份的到来。
　　因此托五月天的福，我们的练习也更加勤奋了。
　　我把他们的歌词写在小纸条上，贴在练团室各个角落里。每次做到任何小动作都会突然发现突兀的几句话出现在我的面前。
　　或许以此来背歌词的方式有些老土，所以他们总是会忍不住抱怨起来，却又在我团长的慑人气势下而败阵。

　　8月26日。知足Just My Pride最真杰作选。
　　那一天在网络上各个音乐网站都看到这个消息，我就知道这个夏天肯定和别的时候都不太一样。
　　上一张的倔强，这一张的知足。都令我拍案叫绝。
　　在开学前的三天，在专辑发行后的两天。我们就已经开始在排练知足这首歌，这样一首感动到心里的情歌。
　　同样地我也觉得我很知足，很知足自己认识了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乐队。很知足自己认识了这样一群拥有同样梦想的憨人。
　　所以我在不停地哼唱，才发现，笑着哭最痛。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曲。”Brennan抿着唇露出浅淡的笑容。“很美的意境，让我忍不住也感到满足了。”
　　当我第一次听到Brennan这样的评价时，耳边还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童谣在动荡。我看见他笑得很澄澈。
　　“怎么办，不知不觉中，我对五月天改观了唉。”说得仿佛不情不愿。
　　“不再认为他们是芭乐团体了吗。”我用肯定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
　　“Bingo。”他的弧线把往事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