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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04年6月。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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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3日就是比往常都要热闹,尽管现在的天气热得可以直接晒死一头猪。大家也都乐此不疲地在四周晃荡,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当然我这里说的这群人毫无疑问指的是五月天的歌迷。
我看到他们手中拿着大大小小的手牌海报,大都写着团名或者团员的名字。在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奇怪的是,我们看到有几个女生在门口卖东西,手里是长短一样的暂时没有发光的透明荧光棒。
“要不要买荧光棒?”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那群忙碌的人群。
“好啊。”他笑着。
走近一些才发现旁边的围墙上挂着一条横幅。
请要看演唱会的五迷们购买蓝色的荧光棒!
红色底色,黄色的黑体大字。看上去格外醒目。
“买四根。”我微笑着对其中一个女孩说。
“谢谢你的支持,请告诉你遇到的五迷,让他们购买蓝色的荧光棒!”她笑得很灿烂,大大的门牙反衬着背后耀眼的阳光。从后面的箱子里找出四根递到我手中。“一共4元钱。”
“为什么一定要蓝色的呢?”我边给钱边说出我心中的困惑。
“你还不知道吧,这也是第一次大胆尝试呢。因为五月天沉寂了两年,在去年台湾复出演唱会的时候,有个歌迷就提议要给他们一片蓝色的荧光海啊,我和几个同学知道消息以后就想办法弄到这些货,想要把这个传统在上海继续下去。五月天给了我们那么多惊喜和感动,我们也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啊。”她边招呼其他的客人,边耐心地解释。
五月天给了我们那么多惊喜和感动,我们也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啊。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那么多首歌曲的片断突然在我的脑海里放映出来。突然有一种感动得落泪的力量在催化着我。我擦擦有些亮晶晶的眼角,将荧光棒塞进包里,也开始拿起一些荧光棒来。
“我和你们一起卖,多个人也多份力量嘛。”对着她惊讶的眼神我眯着眼睛笑起来。
“我说,苏晓你别愣着呀,作为铁杆粉丝快过来帮帮忙!”我冲着树荫下无所事事的苏晓吼着。
“啊哈?”他快速奔跑过来。“一会儿不见你就开始做民工啦。”
“说什么废话,你和我们一起卖。把这些拿到到远处去卖,张罗起来啊。”我来不及向他解释,只得把后面满满一箱费力地搬起来交给他。
“小姐,不至于吧。”他挠挠头。
“这一箱卖不完就别回来。”我头也不抬。
他知道和我多说无用,只得汗水淋淋地跑动起来。看着他背后的衬衫湿了一大片,看着他四处窜动的身影。我咧开嘴笑起来。清脆明朗。
“真是谢谢你哦。”女孩擦擦脸上的汗水,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第一次认真看着她的脸,偏白色的皮肤,爽朗的笑容带着两个淡淡的酒窝。齐刘海在额头上被汗水淋湿。笑起来会有小小的害羞,习惯低头和别人说话,总而言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不客气啦。五迷都是一家人嘛。”我乐呵呵地接过水,一口喝掉小半瓶。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是关卓云。”她坐在后面的瓦楞纸做的箱子上。用手当扇子扇动起来,带来小小的暖风。
“我的名字有点奇怪哦,我是余纯。”我笑起来,她也心照不宣地冲我嘟嘟嘴。
“时间已经不早了唉,可是还有这么多没有卖掉。”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地上。
“……真的唉。”我看看表,时针已经悄悄指向4点。
环顾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拥挤在这片小小的地方,远处的歌迷根本就看不见这里挂着的横幅,皱着眉头,我们一筹莫展。
说好要给的惊喜,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当然不行。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没事的啦,总有办法的。”我自信地拍拍她的肩膀。心里有了个好主意。
身旁有几个正在打哈欠的保安大叔,我悄悄地走过去。想混进去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和他们实话实说。
尽管心里胆战心惊,可是表面上却装作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叔叔你好。”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着他们。
“现在还不是时间进场。”听到我的声音,他立刻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不是那个意思。”果然是保安啊,声音凛冽,把我吓得不轻。手心握紧成拳头,开始冒冷汗。
“请不要妨碍我工作。”双手放在背后,啤酒肚在此刻显而易见。
“我想要去这里的广播室,真的有急事,请通融一下好吗。”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他却丝毫不动容。
“什么急事?”
“总之就是很急的事,真的。”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只能糊弄过去。
“你是来捣乱的吧。”他犀利的眼神瞥向我。
“我保证没有。”说得很诚恳,只差没有三指起誓了。
“请到一旁耐心等待。如果你再这样,小心我打电话报警。”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吞下口水,在他的恐吓下,只得乖乖到一边去。
“这样不行的,我早就试过了。”卓云小声附在我耳边说。
“那怎么办啊,真的没有时间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尽力而为,我们能做得只有这样了。或许这一次演唱会不能让他们看到奇迹,可是下一次一定会看到的,一定会!”她抿着唇安慰我。
“嗯。只要我们相信,就一定可以办到。”我笑着回应她一个响指。
我们坐在一旁,看着越来越繁忙的街道,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经过这里又离开这里。天色也渐渐地有些昏暗下来。
摸摸肚子,已经在咕噜噜地叫唤,开始催促我要准时吃饭了。
正在这时,我在人海中看到一个显眼的身影,脸上有干净的笑容。他手中护着一碗泡面,灵活又小心地穿过人群。
“余纯!”他叫唤着我的名字,笑意盈盈地将泡面放在我的手心。
“你好神哦,怎么知道我饿了。”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开始充盈我扁扁的肚子。
“对了,刚才交给你的那一箱卖完了吗?”我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询问。
“当然啦,交给我的事情肯定办成。”他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
“有义气。”我附和着笑起来。
而此时,时间定格在六点十一分。
检票活动终于开始,所有的人在相应的门口排队准备进场。
我们这个卖荧光棒的团队分成不同组别在不同的检票口,想要将剩下来的蓝色荧光棒卖掉抑或是和彩色的荧光棒调换。
苏晓和我在一起。
不能大声地喧哗,我们只能注意从队伍中慢慢搜索一个个询问过来。常常有鄙视和厌烦的眼光投向我们,只能够无功而返,很无奈却也很坚持地完成这项任务,因为此时在我们眼中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责任,一份感动的必要付出。
当最后几乎全场到齐的情况下我们才气喘吁吁地进场,找到自己的座位,我累得直想躺在苏晓肩上睡一觉。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看见满场的荧光棒在眼前晃动,很失望。蓝色的只是少部分地存在于这个整体中。可是我们真的尽力了,看见那些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只觉得无比刺眼。
“努力过了,别难过。”他拍拍我的背。
我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谢谢他这个时候能够体会到我内心的想法。
期待和失落的情感在内心挣扎很久,终于全场灯光突然暗下来,近万根荧光棒在晃动。我突然又想要落泪。
那五个人,那五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这个舞台上。
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可是我却能感受到他们的那种呐喊和张狂,那种在挫败之后,重新来过的血液在我的脉搏里振动。我和所有的人一起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我听到那一首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在耳边回荡,我听到主唱清脆磁性的声音。
这一刻,我将我自己交给了他们的音乐。即使隔着几千人的身体,我却明白我和他们并没有距离。
我和人群一起摆动身体,一起歇斯底里地唱歌,一起哭得像泪人。
这么多人在和你做同一件事情,一瞬间你会明白这是多么美好的荒谬啊。
如果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唱歌,都可以做一个为梦想不断追求的憨人,该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我开始后悔懊恼,为什么从前没有认识这样一个乐团。
让我身体里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的乐团。
让我的耳朵里都是摇滚或者非摇滚的音乐存在。
那些有画面的歌曲,在我的脑海里一一呈现出来,变成了一部无法描述的电影。
突然苏晓紧紧握住我的手,大声地在我耳边说。
“我明白你在想些什么,大呆瓜。”
“我也明白你在想些什么,大憨人。”
我满脸泪痕地回给他这句话,他将我的手攥得更紧。仿佛在珍惜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我必须要承认,那是我这十九年来最快乐的一晚。
八千个人都流着眼泪在喊一个乐团的名字,喊得那样响亮大声。
那样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回荡呐喊。
我在心里念了一万遍的五月天却在那个时候哽咽在喉咙里,只吐出三个软弱无力的音符。
有谁能够知道那背后支撑的力量呢。或许五月天能知道,或许苏晓能知道。
当所有的理智分崩离析,当所有的激情都在瞬间被点燃。
我的人生才重新活过来。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泪眼迷离,我却看清他们五个人深深俯下背,对着我们鞠躬,久久不愿起身。
倘若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会明白地下乐团在内地开演唱会的等待和期盼呢。
那黄色头发的五个人,五个我殷殷爱着的人。给我带来这样一场伟大的演唱会,毕竟我是这样想的。
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蓝色荧光棒,我突然笑起来。
那是一种闪着泪光的微笑。
整个人极度虚脱地走出门口,吹着外边狂风的洗礼,头发被吹得狂乱迎风飘荡起来。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感动,仿佛要溢出来。
幸亏苏晓一直在旁边扶着我颤抖的身体,否则我肯定要跪下来对着天空哭上一整夜。
许多死忠的歌迷还留在场内不愿意离开,我害怕看到他们,害怕一看到他们眼泪又会流下来。
——五月天,我们拉拉勾,说好了明年再来看你们的演唱会。
“余纯,去KTV唱到天亮吧。”苏晓一脸兴高采烈地说。
“OK啦。”我兴致勃勃地回应。这种时候,不让身体HIGH一下,明天是没办法继续上课的。
就这样,我们穿越在嘈杂忙碌的街道上,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KTV前停下了走动的脚步。
走在走廊上隐约可以听见包厢里传出来的尖利的呐喊。走进我们的包房,我双脚一软立即倒在沙发上。
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熟悉的伴奏旋律就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吃力地睁开眼睛,我看见五张放荡不羁的脸上有种不谙世事的神情,然后听见他们奋力吼着,而至少快乐伤心我自己决定。
我看见他们弹着吉他的表情,动作。恍然之间似乎明白他们为何能够如此吸引我的原因,可能是他们身上的那股魅力吧。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余纯,唱起来吧。”他把麦克风交给我。
“无论是我的明天要去哪里,而至少快乐伤心我自己决定……”眼泪再次划过面颊。
我听到我的心在唱,带走回荡的回忆,你像流浪的流星,把我丢在黑夜想著你。
我听到我的心在唱,最后我开始武装自己,用眼泪洗过自己。
我听到我的心在唱,黑暗中期待光线,生命有一种绝对,等待我请等待我。
我听到我的心在唱,飞过那片茫茫人海,下个路口直走或转弯。
我听到我的心在唱,活着其实很好,再吃一颗苹果。
我听到我的心在唱,心情好,心情坏,怎么开始怎么办。
我听到我的心在说,五月天,我爱你们。
“我真的好喜欢五月天哦。”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脑袋开始发昏,开始说一些语无伦次的话来。
“我也好喜欢哦。”他附和着我的话。
“真的好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哦。下次演唱会我们一定要坐在第一排好不好,让我看清他们的脸,我要看他们的笑容啦。”我嘟着嘴任性地说着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好啦好啦,下次一定坐在第一排。”他搀扶我,让我躺在沙发上。
“你说的哦。对啦,是我请客的,不要忘记啊。”突然笑起来,双颊因为喝酒而泛起红色来。
“知道了。我说你是不要赖账才对吧。”
我翻个身,没有继续对话。
就这样,我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酣唱了几十首歌,最后的最后我的嗓子已经到了极度沙哑的状态。
我躺在沙发上几近昏厥的状态。
恍惚中。我感觉有毛毯覆盖在我身上,使我寒冷的身躯得到了温暖。
眯着眼,看见一个晃动的身影。嘴角挂着我最熟悉的挑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