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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04年6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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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寝室里了。看见陶乐还隔壁上铺懒洋洋地睡着,我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很。
拍拍脑门,才略微恢复些记忆,只记得昨天好像喝了很多酒,然后在KTV的沙发上睡着了。接下去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连一点模糊的概念也不存在。喉咙干涩,我下床找水喝。
怎么一觉醒来,突然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境,只是醒来时手里紧紧握着的黯淡的荧光棒告诉我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那五个人的脸,和苏晓的脸,也因此渐渐清晰起来。
陶乐翻个身,睁开眼看着我。
“昨晚睡得不错吧。”她坏笑着,“你回来的时候睡得像个死猪,叫都叫不醒。”
“我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我在KTV里啊。”我喝口水,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你忘记了啊。昨天凌晨3点半多吧,我们睡得好好的,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开门以后看见苏晓背着你,哦对了,昨天你还吐了他一身呢。你竟然忘记了,真是没有感恩的心呐。”她伏在床头,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情绪。
突然很多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所有复杂混乱的脉络在片刻被理清,慢慢浮现。
“余纯,你该减肥了。”他费力地背着我,鞋子拖在地上发出不悦耳的声音。
“我很瘦啊明明。”强词夺理。
“是很瘦的那种胖子。”
“滚啦。小心我吐你一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魔咒果然在他的身上灵验,我一阵恶心,哗啦啦吐了他一身,恶心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滴在地上。他在路边停下来,将我轻轻放下来。
那股味道实在难闻得很。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说我一句,也来不及擦他自己身上的酸涩液体,而是掏出纸巾默默擦拭我的嘴角。接着才脱下身上的白色衬衣,将上身擦干净之后背着我继续上路。
“你还真是乌鸦嘴唉。”
“对不起啊,苏晓。”心中充满感激,化成言语却变成了这样冷酷的几个字。
“我接受你的道歉啦,以后会要你补偿我的啦。”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将我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步履蹒跚地走去开门。
打开门的刹那,看见一张熟稔不过的脸。是苏晓,我对自己说。
让出一条道来,他脚步轻盈地走进来,放下手中的冒着热气的透明塑料袋,隐约可见里面似乎是清粥之类的东西。
“哟哟,一大早就来探班啊。”陶乐的语气中有些冷嘲热讽,“啧啧,苏晓你变得还真是快啊。”
“你胡说什么啊。”突然红了脸。
“昨天你酒喝多了,所以应该吃些清淡的东西啊。我去吃早餐顺便买的啦,待会儿钱给我不就好了嘛。”他倒是不在意陶乐说的话,岔开话题。并小心翼翼地塑料袋和盛满粥的碗隔离。
“你好受些了吗,昨天吐了我一身,真是恶心死了。”他露出嫌恶的表情。
“对不起啦。”本来想要反驳他的吐槽,却也被他的行为所感动,“大不了你把那件衣服给我,我来帮你洗好啦。”
“你别把我的衣服扯烂就不错了吧。”他撇撇嘴。
“喂喂,你别小瞧我,技术可是一流的。”
“随便你啦,要是洗不干净,就买件新的送给我。”
“没问题啦。”我拍拍胸脯保证。
天台上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木制的小板凳上看澄澈的蓝色天空。制服的蓝色裙摆和天空相映衬,金色的透明阳光在脸盆中的白色衣领上跳跃。我用力地搓着那些液体所滑溜过的地方,白色的泡沫渐渐充盈了这个小小的盆子。
擦擦额头的汗,绞干衣服并且撩起来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衣服前,我一时慌张,失手将衣服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手瞬时将衣服牢牢握住,然后挂在一旁的笔直的竹竿上。
“我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要不是我,你又要重洗一遍了。”他背对着我,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耀眼的阳光。
“拜托,要不是你,我会弄掉?突然出现,吓死人了。”我吐吐舌头,端起盆子想要倒掉脏水。
“好啦。每次都是我的错。”他撒娇地撅撅嘴。
“你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做那么恶心的动作啊。”我一手撑住额心,无奈的摇头。
“不和你闹了,我是有事才来找你的。”他诚恳地笑笑,接过我手中的空脸盆,放在一边。
“什么事?弄得紧张兮兮的。”油然而生一股疑问。
“我们吉他社的几个大四的学长要毕业了嘛,所以想要给他们一场欢送会。”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我的眼睛平视着只能看见他的白色飘荡的衣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直接关系啦,可是和我有关系嘛。我们是兄弟吧。”他凑过来。
“那又怎样。”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喂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想要你帮个忙嘛。”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把话挑明。
“你早讲不就OK了,还拐弯抹角的。说吧,什么事。”抬起头,恰好看见他欣喜的眼神在放光。
“果然是兄弟。”他兴奋地打了个响指,“一起合作首歌吧。”
“你是要我唱歌?”
“没错。这个小忙你不会不帮吧。”
“你不会唱歌还是什么,这种事还要求别人。”我嗤之以鼻。
“都说是合作啦,我和大树弹吉它,你来唱啊。”
“大树?”
“是我三年级的学长啦,个性很好的朋友哦。”他解释。
“那么要唱什么歌啊,《朋友》还是《祝你平安》啊,真是土死了。”我踌躇很久还是犹豫不决。
“当然唱《憨人》啦,你最拿手的嘛。”
我不是头脑空空,我不是一只米虫。
人啊人,一世人。
要安怎欢喜,过春夏秋冬。
几句歌词突然像胶卷一样在脑袋里放映出来,仿佛是坏掉的录音机,不断在重复这几句话。
终于我还是闭着双眼点点头表示答应。
他兴奋地扑上来抱紧我,大声地说你就是我的好兄弟啊之类的话来。
“这是我的学长蔡树贵,叫他大树就好了。”他笑嘻嘻地向我介绍眼前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我抬起头,看见大树比苏晓足足高了半个脑袋。应该有一米九的样子。
很瘦,但是很有肌肉。穿着简单的篮球运动衫,头上还是大汗淋漓的模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简单的流线型短发,眼角有突兀的黑痣。笑起来会有小小的红晕在脸上浮现,应该是个很腼腆的男孩子吧。
“你好啊,大树,我是余纯。”友好地伸出手。
“你好,呵呵。”和蔼地微笑,伸出手回应我的礼貌。
“你也喜欢五月天吗,真的很巧哦。”看着志同道合的人,我显然来了劲。
“说不上喜欢啦,只是很欣赏而已。特别喜欢他们的《憨人》。”他憨憨地笑笑。
“我也是哦。”我笑得更加灿烂。“这首歌真的很棒,特别是副歌部分,我每次唱都会哭。”
“拜托,那种乐团还值得你们喜欢,真是一群白痴。”我们聊得正起劲,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中等个子男生,脸上是扭曲到变态的表情。我看着他,听着他颇具讽刺意味的语句,胸口突然像爆炸一样,刚想发火苏晓却有预兆一般拍拍我的肩。
我看着他,脸上是纠结又无奈的表情。
“别这么说啦,Brennan。”大树笑着想缓解充满火药味的气氛。
“我说错了吗,这种乐团,还自称摇滚乐团,真是笑死人了,也不掂掂自己几分几两。”他更加猖狂。
“每个人喜好都是不一样的,你这样说旁边这个学妹会很不高兴哦。”大树指指我,被称为Brennan的男生却用睥睨的眼神瞄了我一眼。
“关我什么事。”
尽管苏晓紧紧压着我的手臂,可是我真的是忍不住了。
这样一个人,他没有资格来学吉他。他更加没有资格去批评别人。
我像是发了疯的母狮,疯狂地挣脱苏晓的束缚。怒气冲冲地走到他的面前。
“我告诉你,我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你凭什么这样说别人,他们芭乐也好,伪摇也好,这都关你屁事啊。要本事没本事,要脸没脸的家伙,你还好意思说他们啊。你有本事也去开个演唱会给我看看啊,你有本事也去写首歌让我哭出来试试啊。我告诉你,摇滚是一种精神一种态度,不是一种形式,你以为那些撕心裂肺的呐喊叫做摇滚啊,拜托,每个人心中摇滚的概念都是不同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在我心中就是一种信仰。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喜欢他们,但你没有权利在这里骂他们,听到没有!”
我完完全全是吼出来的,不知不觉中眼泪划过眼角,夹杂着哭音的一段话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迸发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快,我看见他发愣的表情,木讷地看着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然后回过头,对着同样表情呆滞的苏晓说。
“那首《憨人》我唱定了。”快步走出门去,只留下一个冷酷又急躁的背影。
“余纯,你真的很屌唉,你把那个平时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家伙给说傻了,到现在都没憋出一句话来。”苏晓兴冲冲地端着饭盒来到我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
“你个胆小鬼,对这种人你还能忍受,我真是看不起你。”正眼都不愿意看他。
“别这样嘛,这个家伙家里权利很大,谁敢惹他啊,余纯,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真的和别的女孩都不一样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惊讶和钦佩的感觉来。
“我就敢惹他,这种人真是欠揍,看他那表情我就想吐。”我悻悻然。
“女中豪杰啊。”他装模作样地鼓掌。脸色却突然变青,“余纯,你后面……”
“我后面怎么了啊。”我满腹疑惑地喝了口汤,眼神往后瞟。看见不高大的身影挡住我后面的视线,面无表情,是那个欠揍的Brennan,刚要咽下去的汤在我喉咙打结的情况下差点喷出来。
“我说你来干什么,打架啊还是要继续被我骂。”看见他那副嘴脸我就来火气,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没说话。默默坐在我旁边,低着头。
“我说你到底要做什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两只手紧紧缠绕在一起,仿佛在做什么思想斗争。
“喂喂,你倒是说话啊。”我小心翼翼地推推他。
他的突然抬头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用极度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静静等待他的开口。
“做我的女朋友吧。”
突兀的一句类似告白的话差点让我从椅子上跌下来,一副眼镜也差点跌落。
“你没发烧吧?”苏晓倒是比我先开口,站起来拍着桌子。
“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样,你很勇敢,真的很特别,所以我被你吸引了。做我女朋友吧。”他没有理会苏晓的问题,一双黑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像是无数探照灯打在身上,我浑身不自在。挪开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我艰难地开口。
“同学,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说完冷冷地笑了两声。
“我是认真的。”他用所谓的深情目光盯着我看,我差点吐出来。
“你条件那么好,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要相貌没相貌,个性又不好。你就别吓我了,我胆子小啊。”朝着苏晓挤挤眼睛,拉着他就往食堂门口跑。
他没有追上来,只是在座位上大声喊了句,“我会追到你的。”
“你们吉他社旁边是不是精神病医院啊,怎么跑出来个疯子都不知道。”我跟着他一路飞奔,还心有余悸。
“我也被吓得不轻啊,平常没看出来他原来有病啊。”
“别跑了,我快累死了。”停下脚步大口的喘气。
“话说你魅力还不小嘛,竟然让男生主动向你告白,还真是意想不到。”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的狼狈模样,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滚吧你,我都被吓死了。”
“那该怎么处理啊,大小姐。”他坏笑着看着我。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憨人》我就不唱了,你就另外找人吧。”我站起身来,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将苏晓抛之脑后。
“别这样嘛,我们都说好的。”他跑向我,尽力说服。
“有本事你让他停止这种闹剧。”头也不回。
接下来几天里,我简直快被Brennan逼疯掉。他或许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总是追着我不放,不知道他如何打听到我的寝室,有事没事就送上一束花,里面夹杂着一张卡片,上面大多写上一些肉麻的话,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有时候在食堂里看到我立刻奔上来害我不得不逃走,为此我连食堂都不敢多去,已经吃了快一个星期的泡面了。
身心都遭受着严重的摧残,我快被折磨死了。
“我说你有没有和那个同学好好谈谈啊,他快把我给烦透了。”我百无聊赖地搅动着碗中的泡面,丝毫没有想吃的意味。
“他不理我嘛不是。”苏晓坐在一旁发短信。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宿舍,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咬紧的嘴唇开始泛白。最后一句话被我说得古怪又阴森。
“别胡说,他在学校人脉不错,找到你还不是个问题。”合上手机盖,塞进口袋里。
“那怎么办,我受不了啊。”把叉子往碗底用力一戳,溅出了橙红色的酸辣液体。在我的蓝色衬衣上晕开来。
“你根本不用管他,后天就要欢送会了,求求你答应吧。”苏晓已经恳求我五天了,我却丝毫不动摇。虽然心里感到对不起他,可是只要一想到Brennan气就不打一处来。
“只要你让他死心,我就答应。”还是以一贯的风格回绝。
他的表情沉默,垂下头去又开始听歌。还低声哼唱起来。
咚咚咚。三声熟悉的敲门声。
“别去开,一定又是那个家伙来送花了。”我见怪不怪地呢喃着。“该死的混蛋,他不烦我都快被烦死了。”
“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还不如早点了断。”苏晓朝着我笑笑,起身去开门。
咚咚咚。又是三声敲门声。
手脚利索地扭转门锁,一束刺眼的光线泄露进来,我眯着眼睛看着门外欲要离开的没落的背影。一瞬间竟然有些不忍。
那个背影听到开门声,也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开门人,表情由惊喜变得愠怒。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很显然是误会了我和苏晓。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进来坐吧。”苏晓让出一条道来,做出邀请的姿势。Brennan却不领情,推开他友好的手,夺门而进。
我看看苏晓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朝我耸耸肩,关上门也坐在床沿边。
“今天怎么没送花?”我调侃着不敢看他的神情,只得假装吃面。
“今天想来和你谈谈。”他低声,感到有些像咬牙切齿,“没想到他会在。”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我和你又不熟,别死缠烂打了。”喝口微辣的浓汤,我用餐巾纸擦擦嘴角。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他显然是着急了。
“没有试试的理由了。”苏晓抢着说,表情自然,而眉宇间却透露着我从未见过的杀气。
“怎么说?”现在反而是眼前的两人散发着浓重的火药味。
“她是我女朋友。你们当然没有可能了。”苏晓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羞赧,自然得仿佛是事实一样。我刚咽下去的面条差点没有喷出来。用想要杀人的表情盯着他的眼睛看,里头发射着熊熊怒火。
“哼,你当我会相信。”Brennan的眼眸闪烁不定,在逃避苏晓的强烈攻势。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在她寝室里了哦。”
这句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让他顿时哑口无言。虽然心里相当生气,可是看到眼前这个局面我有种很好的预感。
“余纯,是真的吗?”他不和他多言,反而转过头用受伤的眼神注视着我,看得我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吞下口水。不免有些于心不忍的感觉在隐隐作祟。
“告诉我啊,余纯。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追问。
苏晓朝我挤了很多次眼睛,我都觉得他要抽筋了。这才极为心虚地肯定了他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他勉强地想弯出一条弧线,却勾勒出向下的角度。我不敢看他,只是默默地瞟向他。然后听到砰地关门声,罪恶感在我心中弥漫。
“我刚才是不是很坏,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抿着唇,双手紧扣。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啦,怎么这么自责。”
“才没有,只是觉得这样说谎拒绝别人真的很坏啊。”我强辩道。
“过段时间就好啦,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要怪我嘛。”他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说得也是,你个混蛋,竟然毁了本小姐的清白。”我捶起拳头给他一击,力道不大,幅度却不小。
“我错了错了,大小姐。”他装作疼痛的模样求饶,我这才满意地划出一条弯曲的弧度来。
“那我们的约定还算不算?”
“好啦,虽然你用这种手段,但是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勉强答应好啦。”
“嘿嘿,还算义气。”
“余纯,你怎么来了?”大树看到我时,他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我怎么不能来了。”调皮地向他做个鬼脸,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人苦练的身影。忍不住说,“只有你一个人哦。”
“对啊,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出去吃饭了。”他露出憨憨地笑容。
“那你真是努力嗳。”我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
“你来有什么事情吗?”他穷追不舍继续问。
“一起练《憨人》嘛。”苏晓手忙脚乱地从外边跑进来,从怀里掏出冰镇的大杯可乐递给我。
“谢啦。”感激地冲他一笑。
熟悉的调子响起,清脆明亮。
窗外的旖旎的金色阳光从透明的窗子里泄进来,洒在我们的衣服上,折射出暗色的轮廓。
我轻轻动着双唇,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我仿佛看见五张脸在朝着我微笑。突然间湿润了眼眶。
原来感动只要一首旋律,就足以拥有落泪的力量。
突然间忘记了歌词,回过头闪着泪光抱歉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是心照不宣地朝着我微笑。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只有这样含糊其辞地唱起来,旋律没有静止,那一瞬间我仿佛有站在镁光灯下的感觉。那样虚幻却又真实。
——我知道你们都懂,因为我们都是憨人。
那天晚上我又借用陶乐的电脑,第一次在网络找到了那样一个地方。
人很少,只有三言两语的评论。
五月天加油,五月天我爱你们,五月天要一直唱下去哦。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在我眼前漂浮过去。
我看到那些和我同样的人爆发那样真实的语句来,感到无比亲切。
终于我也忍不住打下那些字来:
五月天,你们好。
我是一个很爱很爱你们的歌迷。有多爱,我也说不清楚。可是请让我自私地以为很爱你们吧。
总是很自私地想要独占你们的笑容,歌声与拥抱。尽管那并不现实。
每次听到那些熟悉的旋律响起来。总会有画面在我脑海里漂浮过来,所以我会流眼泪。
那些眼泪是珍珠,凝结下永远忘不了的痕迹。
你们在上海的演唱会,我看到了小小的蓝色荧光海,仿佛看到了新的吉尼斯纪录一样激动。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给你们一个大大的奇迹,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实现。
只要我们勇敢地去相信,就一定会变成现实。
是你们,教会我这些我以前从来都不懂的东西。
谢谢你们。
不早了,晚安哦。
打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沉沉地睡去了。
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那一片美丽的蓝色荧光海,我梦到五月天在笑,我梦到我站在舞台上唱歌。
那个梦或许不会是个梦,或许有一天会实现吧。
两天的演练在我们的说说笑笑中渡过。
不断地重复唱一首歌,我却未有厌烦的感觉。反而在享受那时的感动与快乐。
终于,欢送会来到了。
那天的吉他社和往常不太一样,里面布置得很漂亮。七彩的丝带在飘扬,斑斓的气球也出现在各个角落里。
夏天的晚上很安静。唯独吉他社里不太一样。里面有些喧闹甚至嘈杂。
几个男生喝啤酒,脸上泛起红晕来。突然一个身影在我眼前闪过,那是Brennan。他仿佛不愿意露面,静悄悄地坐在角落里,闷闷不乐。
看着他们一个个表演,我和苏晓都在捧腹大笑,或许谁都不愿意让这样的一个夜晚感到悲伤。
只是有时候,太刻意的笑容原来也会流眼泪。我看见苏晓眼睛里亮晶晶的。
“喂喂,大憨人,你不会感动到落泪了吧。”
“才没有,你别胡说。”他在我耳边大吼。我没有躲开,静静地看着不一样的他。
“现在已经10点了,再吵下去,隔壁要养颜的美眉会来投诉的哦。所以,我们现在用一首歌来收尾吧。”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我忐忑不安地走上小小的舞台。全部的灯光突然都暗下来,全世界仿佛只有我的心跳。
“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乐团的歌曲。我知道学吉他的同学可能会觉得他们有些芭乐,可是每次唱我都很感动。”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瞟向黑暗的角落,我看见一个寂寥的身影在喝闷酒。
“五月天的《憨人》。希望毕业的学长可以借着这首歌找到自己的梦想。”
话结束的刹那,旋律也回荡起来。
“……我有我的路,有我的梦。
梦中的那个世界,甘讲伊是一场空。
我走过的路,只有希望。
希望你我讲过的话,放在心肝内,总有一天……”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听到合唱的声音,我听到泪水落在地上碎落的声音。
这时候灯光突然亮起来,我看见Brennan在冲着我笑,笑得泪眼朦胧。我也停止了歌声,噗哧一声笑起来。
那样一个夜晚,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在那一天,我看到无数张脸。仿佛就是在看我们的演唱会一样的感觉。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离五月天更近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