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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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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一怔,惊讶抬头,见面前站着一个俊俏少年,十七八的年纪,浓眉星目,衣饰华丽,唇角含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纵然不认得他,裴容也能猜到他身份显贵,一时间也不好让他抬脚,只好呆呆地站着。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最后,还是少年先行开了口,绕着他打量了一番,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撞见了那凶手在万芳楼杀人?”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少年的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些:“那你可看见他是怎么挖人眼睛的?”
裴容摇了摇头:“小人去的晚了,什么都没看见。”
少年有些失望,但也不意外,只觉无趣,不再多说,“哦”了一声便向内院走去,但刚抬脚走了几步便又转回了身,对他笑道:“你若是扫地,可就要专心地扫,莫要走神,小心被胡曦瞧见,否则有你好看。”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一身的上好缎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内院很快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恭敬声音:“三公子安好。”
裴容不由一怔,原来他便是沈家三公子沈令。
据说沈家虽然有三位公子,唯有这位三公子是庶出,但沈家大公子沈寒无心经商,二公子沈暮在两年前又因意外身患残疾,所以他年纪轻轻便帮着沈老爷打理沈家大半的家业,而且他热情好客,特地在城北的别院中收留了许多江湖侠士来做沈家幕宾,在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所以在城中的名声甚至盖过了沈老爷,沈家的生意在他的手中也愈发兴隆,因此颇得沈老爷器重。
但看他刚才的样子,好像也不过是个喜欢看热闹的轻狂少年罢了。
裴容依旧不紧不慢地扫着院子,很快便将他方才的话抛到九霄云外,盘算着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此又过了两日,他还是没有寻到机会,但外面风平浪静,也没有凶手犯案的消息传来,让他安心不少,但有时候却又愈发地忧虑,担心邪人会随时出现。
这一日,除了青檀院和青苗院,阖府上下都热闹非凡,据说是三公子在青花院宴请好友,一大早便忙坏了沈家上下。
因欠缺人手,青花院要从青苗院抽调几人去帮忙,裴容盘算着自己可以趁乱离开,便主动要求过去。
结果她被分派到后厨帮忙劈柴烧火,连抽身去趟茅厕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所有菜肴都被准备齐全,她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哪知也只是刚喘了一口气,便被厨娘抓着去往后花园送菜。
无奈地接了托盘,她刚踏出厨房的门,便瞥见墙头趴了一只全身通黑的玄猫,心下不由一惊。
那猫儿的皮毛油光滑亮,没有一丝杂毛,一双碧绿的眼睛又大又圆,透着凶险而狠厉的光,见她出来,露出了锐利的獠牙,像是在笑,又像在哭,让人毛骨茸然。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慌忙转开了目光。
很显然,它就是在深夜监视自己的那只玄猫,不过,它现在却是连躲都懒得躲了。
它究竟是谁派来的,意欲何为?
她心思沉重地来到了后花园,那里花草繁茂小桥流水,几个长亭下摆放的长桌旁坐满了人,除了意气风发正指点江山的沈令外,几乎都是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一时间后花园觥筹交错丝竹声声,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将手中的托盘交给来迎的婢女,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想在这里将那只玄猫甩掉。
她的目光掠过长亭下的来客,原本只是在漫无目的轻轻一瞥,但目光却蓦地一滞。
眸光中尽是诧异与惊讶,她将眼睛合上又张开,还是不可置信地看到了一点七彩斑斓的光芒在阳光下熠熠闪亮,像是在与自己的目光遥相呼应。
那是她留在那个邪人身上的记号,流光。
那晚,她眼看妖人就要逃脱,情急之下便将流光打落在了袖口上,然后用原本要刺向妖人的刀刃斩断了袖口甩了上去,将流光留在了邪人身上。
流光乃是幻化的虚物,除了造就它的主人外,很少有人能发现,除非是同门。
看来,她不必出府了。
她顺着流光的闪动仔细地辨认着那邪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那是个年轻人,一身灰白长衫,眉目清俊,一脸的书生气息,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尤为出众,只是面容透着倦怠,也不甚欢喜,似乎心事重重。
他本该是个学富五车趣味高雅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是个杀人挖眼的邪人?
若非有流光为证,裴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是催着她赶紧回后厨端菜。
她回过了神,只好应声过去,心里盘算着怎么能靠近那个邪人。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厨已经不需要人手帮忙,她也无人看管,心中有了主意,潜在后花园深处佯作修花剪草,借机看着不远处正吟诗作乐的书生。
她本就是侍弄花草的一把好手,后花园又忙作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那只一直离他不远不近的玄猫。
她也浑不在意,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捉住那个作恶的邪人。
饭局闹了许久才散,酒足饭饱后,大多来客都纷纷告辞,但那个书生与另外两人被沈令留了下来。
送别所有人后,他们四人说着话离开了后花园,裴容忙跟了上去。
但让她奇怪的是,他们似乎不是要回青花院,而是要去二公子的青苗院。
果然,他们直奔青苗院而去,但却在院子外停了脚步。
连裴容也有些惊讶。
院子外站着两个女子,显然是一主一仆,不知是哪家千金与婢女。
那女子一袭雪白的衣衫,亭亭玉立,细细的腰肢不堪盈盈一握,听到身后脚步声响时回眸看来,肤如凝脂眉若远黛,那倾城绝世的容颜让人眼前蓦地一亮,尤其是那一双有如秋波荡漾的眼睛。
饶是裴容,心中也是一动。
“原来是袁小姐,可是来找我二哥的吗?”认出来人,沈令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怎么不进去?”
“见过三公子,”那袁小姐似是有些羞怯,低了眸,声音柔若春水,“他们已经进去禀报了,我也是刚来。”
裴容有些疑惑,她也在青苗院待了几天,几乎很少见到这里有什么宾客,但倘若有人来访,肯定会先被迎进外院,然后才会派人进内院传话,怎么这位小姐却是等在外院外面呢?
沈令笑着道:“这是哪里话,你是我未来的二嫂,来找二哥怎么还用禀告,这个胡曦,简直是不像话……”
先是红了脸,但在听到“胡曦”二字时,她的神色显然多了几分黯然,但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容:“曦姑娘也是公事公办,不碍事的。”
其中一个随沈令一起过来的男子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清秋居士,在下刘子成,久仰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另外一个也忙随声附和,但偏偏那个灰白长衫的书生却是一言不发,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刘子成见他显然是失了神,忙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申余兄只怕是喝多了,也不怕唐突了佳人。”
申余忙回了神思,见沈令的脸色不太好,忙干咳了两声,抱歉道:“沈兄,在下不胜酒力,只怕今日去拜访二公子会有所冒犯,还是先行告辞了。”
见他对自己未来的二嫂无礼,沈令也不挽留,语气生硬地与他告了别。
他刚转身不久,沈令便请袁含玲进去,转身对刘子成不虞道:“子成,你不是说他因夫人不久前不幸遇难心结抑郁吗?”
刘子成有些尴尬地赔礼:“这……是在下交友不慎,还望三公子原谅。”
沈令皱眉道:“这样的人以后不许再带入我沈府,免得污了我青花院的名声。”
刘子成垂了头,忙不迭地应下。
裴容躲在暗处,见流光随着申余的蹒跚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不由加快。
就在他离自己不过十来步的时候,裴容的身影从暗处闪了出来,佯作恰好要回青苗院。
她原本打算再靠近申余时便捏个咒术让他摔倒,自己顺理成章地去扶他一把,无论是否会被他发现,都要先弄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妖。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申余似是当真喝醉了酒般脚步错乱,低着头慌张地离开,像是落荒而逃。
裴容的咒语生效,他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前一仰,险些摔倒。
裴容忙趁机伸手去扶,但目光触及他的面容时蓦地一惊。
那双原本温润如玉的眸子里黑潮翻涌,没有黑白分明,不见眼珠眼白,只有一潭乌七八黑的死水,像是填满了阴沟里的污水一般骇人,深不见底浑浊不清。
这哪里是一双人的眼睛。
在裴容因惊愕而出神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头低得更深了,惊慌地避开了她的目光,一把推开他便仓皇而逃。
裴容回过神,正要转身去追,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唉,小子你往哪里跑,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