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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诡书者,以书中境,乱现世道。

      弄书人能将书中字词句幻化成真,或为利器,或为人物,或为景象,能在短时间内以之为武器达成所愿。但成功之后,被其调用的字句会在书中消失不见,仿若从未出现过,唯留一片空白。

      就像那句“以刃伤”中的“刃”字一般。

      “因为诡书门对修行者的要求极高,若修为不够也无实用,所以几千年来逐渐门第凋零,后来在传闻中独留的花衣山一门也在六年前被灭了满门。你应该也知道,花衣山的灭门案直到如今还是桩悬案,”沈寒有些迟疑地道,“虽然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就是诡书传人,但他一定并非普通百姓。那凶手来去无踪,能与他有过接触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当年花衣山在江湖藏得深,门人多少咱们也不知道,若是还有活口倒也极有可能。”许飞亭这才彻底明白,“我还以为你见他生得眉目清秀,想收到自儿房里呢,原来你将他放在青檀院是想试探他。可我瞧着他也不太像有那般本事的人啊,你会不会是想多了?”

      沈寒不答,伸手打开书案上的抽屉,将一件包袱扔给了他。

      许飞亭疑惑地接过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灰白的粗布衣裳来,瞧着有些眼熟。

      他提醒道:“这是那个小厮的衣裳,你看看他的袖子。”

      想起那日他特地吩咐春娘给裴容换件衣裳,原来是想将人家的衣裳原来的给占为己有,许飞亭啧啧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感情沈家大公子还有这种癖好,以往可真是瞎了我的慧眼。”

      浑话虽说着,可手却还是翻到了一双袖子,许飞亭毕竟也是大司门的副门主,很快便瞧出其中端倪,不由得一怔:“咦,我记得他左边的袖子是被撕扯掉一块的,怎地又完好如初了?”

      沈寒眸光深沉:“这就是诡书的玄妙之一,也是最大的缺点。”

      于诡书门而言,书中之言毕竟起于意象,乃是虚无,所以即便能幻化成物,也不过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已,通常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将一切恢复如初。所以,他的衣袖倘若真的是被诡书幻术所化的刀刃划破,必定会早晚复原,就像现在这般。

      倘若他所猜不错,那个名唤裴容的少年应该是在荀家小姐被害后就到过现场,并随手将这本医书带在了身上。随后,或是有意或是巧合,他又与那凶手在万芳楼相遇,便祭出书中的“刃”字并将其化成刀刃刺了过去,但许是他道行不够,所以那刀却偏了方向,反倒将他的衣袖给割下一块,所以他衣袖上的断口才如此平整。

      “他若是想隐瞒身份,定会深藏不露。”手中把玩着一块青铜虎形镇纸,沈寒沉吟片刻,抬眼对他道:“明日你再去一趟沈家。”

      许飞亭毫不迟疑地应了下来:“只要不用见胡曦,去几趟都成。”

      沈寒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颇有些同情的意味。

      许飞亭暗叫不妙,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第二天,正在打扫院子的裴容被一个装扮精致的丫鬟拦下,说是胡曦姑娘有请。

      她虽不认得胡曦,但见阿兰她们也不敢拦着,便也只能乖乖地跟着过去。

      穿过几重假山亭阁小桥花廊,那小丫鬟最终领着她到了一处清雅幽静的院落来,这里花草茂盛灵气盈然,比起青檀院的萧条落败简直是云泥之别。

      小丫鬟带着她绕过一座假山,在一座凉亭外停下。

      亭子里坐着一位姑娘,肤白若雪柳眉凤目唇红齿白,妆容素雅,端庄而淑静,正是二公子青苗院中的大丫鬟胡曦。

      见她一直低着头,看样子甚为老实,胡曦原本存在心底的几分惊疑不减反增。

      依着许飞亭捎来的口信,他是大公子正在调查的一宗案子里的重要证人,而且先前花费的那三百五十两银子也是为了买他,那怎么说都该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可在她看来,这小厮胆小又怯弱,样貌虽然秀气,可在这沈府中也颇为普通,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可取之处,如何能让许飞亭两番前来都是为他?

      思及许飞亭油嘴滑舌的模样,胡曦的脸上又不由浮现出几分嫌恶之色,想来大公子虽然性子桀骜,平日里却也是正经公子的做派,不知为何竟与这晋安城中有名的风流放荡公子结为了知己,实在有辱家风。

      她心中虽不情愿,但这小厮毕竟是大公子吩咐照看的人,虽然他与老爷关系紧张,与二公子也不甚亲密,可终究也是沈家的嫡长子,她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一招手,胡曦让他向前一步,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可会做些什么?”

      “小人名叫裴容,家中还有一个长我三岁的姐姐。”他顺从地道答道,“小人会种花养草打扫造饭,粗活都能做一些的。”

      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可闻,细细地很好听。

      似是察觉到了异常,胡曦微微蹙了蹙眉,仔细地端详着她,像是在竭力想确认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眼前的小厮却分毫没有流露出焦急或不安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站着,好像已然与这满园的春色融在了一起,安详而平和。

      又略一思忖,她点了点头,好像方才从未有那样一段静默一般,接着她的话道:“那以后青苗院扫地的活便派给你了,记住,二公子喜欢清静,平时不要叨扰他,若是有要紧的事,只管来找我好了。”

      裴容弯腰拱手行了谢恩大礼,恭顺而知礼。

      目光在他头上的那支漆黑的木雕簪子上顿了顿,胡曦微微一怔之后,悄无声息地敛起眸底锋芒,对带他过来的小丫鬟吩咐道:“阿月,我记得东厢的房间都已经住满了,你带他去西厢的通铺寻个位子住下吧。”

      记得东厢的单间明明还有两间空房,而且曦姑娘本来是要安排他住进其中一间的,却不知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阿月心下纳罕,却也懒得计较,应了一声便带着他下去了。

      西厢房中鼾声如雷,睡在两个杂役中间的裴容久久未眠。

      不仅是因为她心中惦记着独自在花铺中的姐姐,更是因为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与这么多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虽然睡在通铺中的下人大多是些下等家奴,专做些又累又重的活计,毕竟筋疲力尽,所以一回来最多也就偷摸着斗几把牌便各自睡下,倒也不会有人主动来招惹她,但这屋中夹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让一向颇爱干净的裴容一时间无所适从。

      突然,一只胳膊搭了过来,恰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裴容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猛然坐起。

      原来不过是旁边的阿斗翻了个身。

      见他未被自己惊醒,裴容暗自舒了口气,但却更是睡不着了。

      呆坐了片刻,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了外衣后准备开门出去。

      但就在手放在门栓上的一瞬间,她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她走到窗边,贴着墙向外看。

      外面的墙头上,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正在黑夜中闪着幽幽的光,死死地盯着这里。

      她心下一动,悄然又退了回去。

      这个看似寻常的沈府,竟然是卧虎藏龙。

      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虽然春娘对她说大司门的门主是担心她会遭到凶手报复才将她藏在这沈宅里,但她却不相信会有这么简单。

      看来,她必定是露出了什么破绽。

      有些后悔在万芳楼时没有及时将那本从荀家捎带出来的医书给收起来,但她又转念一想,这个世间知道它用处的应该没有几人,自己被盯上,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了凶案现场。

      但她也知道,有人在透过外面的那双猫眼盯着这里,会是谁呢?

      是那个买下他的沈家大公子,青檀院里的那个怪物,还是白日里刚见过的胡曦姑娘?

      她想不明白,倘若大司门怀疑自己与案子有关,大可将她直接带到衙门里审问,怎么会将她安置在这沈家大宅里,而且还将她明里暗里都监视着?

      悄然退回了床榻边,借着门前廊下的灯火,她环视着四周。

      毕竟是下人房,果然看不到一本书,她不免有些失望,正一筹莫展时,突然隐约间瞥见门口的瓷瓮旁边有一张纸,忙上前捡了起来。

      果然是张泛黄的纸,上面还残留着一丝难闻的药味,她凑到窗边,依稀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老鼠药”三个字,有些迟疑不决。

      不知是谁突然说了句难听的梦话,她被惊了一跳,再回神时已下定了决心。

      罢了,只能凑合用了。

      口中念念有词,她伸出手指向“老鼠”两字一划,倏然间,一张独留“药”字的纸从半空飘然而落,屋中竟已在瞬间没有了她的身影。

      一只灰色的小老鼠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了一圈,蹬着细短的四条腿从门槛下面的小洞钻了出去,一直沿着墙根钻进了柴房里。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这个时候,能做只苟且偷生的老鼠好像也不错。

      在角落里的干草堆里窝了下去,她将小小的头埋了进去,全身舒坦。

      夜,一下子就宁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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