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51、第 51 章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冯老太太一想到这个没缘分的孩子便觉得难受，皱着眉拉着冯衡不住地叹息道：“这可如何是好，前阵子我上广华寺上香，那主持便说过我们冯家日后是否兴旺便看今年有无添丁。”

　　“如今陈氏腹中的孩子没了，可怎么办？”

　　冯衡握住了冯老太太不住地发颤的手，安慰道：“曾祖母莫不是忘了，金枝才来过信，信中说她也有了身孕。”

　　这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原本手足无措的冯老太太渐渐稳住了心神，道：“是我糊涂了。”

　　又问：“她几个月了，今年可能瓜熟蒂落？”

　　冯衡掐指算了算，点头。

　　既然陈氏这一胎已经出了问题，那么金枝那边是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冯衡当即决定，自己不日便起身赶往豫章。

　　冯老太太知道了他这一打算，赞同地点点头：“不错，你亲自去我才放心，不然我这心总是悬着的。”

　　“对了，她这一胎是男是女，可请人看过了？”有些有经验的稳婆端端是看人的肚子怀像便能看出腹中孩子是男是女。

　　陈氏之前也是叫人看过的，说是男胎，正因如此，冯老太太才遏制不住怒气。

　　冯衡摇了摇头，道：“想来是没有叫人看过的。”

　　冯老太太闻言，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当即拍板要同冯衡一起去豫章。

　　“曾祖母，这如何使得？”冯衡很是不赞同，连忙阻拦道，“这路途遥远，不论是走水路还是旱道，都是万分颠簸，您怎能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冯衡的劝说话说了一箩筐，可冯老太太是个拿定了主意便不会再更改的人，任他说破了嘴皮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两人要离开京城前往豫章，是怎么都瞒不住陈氏的，未免她在小月子中多思，冯老太太便把自己同冯衡的打算说给她听，并再三保证道，若是孩子平安出世，一定抱到她膝下养活。

　　因又担心陈氏心中膈应，接着道：“生恩不及养恩大，你看遂心，打小在我身边长大，不曾亲近祝氏，你可听她说过要回祝氏那里。”

　　陈氏除了有孕的那几个月脾气暴躁，其他时候一直都是一个柔顺的性子，听了这话，知道他们是为冯家的未来着想，又得了冯老太太的保证，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还未等陈氏出小月子，一行人便上了车马，浩浩荡荡地往豫章赶去，而身处豫章的金枝却对此一无所知。

　　金枝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躺了几天，由大夫断言无事之后便继续开始研制胭脂水粉，何曼娘劝阻她，她便道：“我又未做什么重活，不过是看看书而已，你看摘花、研磨这些事哪一样他们让我沾手了的。”

　　何曼娘起初还继续劝说，但后面见到金枝的神色尚可，且当真未劳累，便由着她去了。

　　因此，冯老太太一到豫章见到金枝的第一面，便是看见她指挥小豆子研磨花浆，心下顿时不喜，认为金枝不知轻重。

　　不过相较于冯老太太的不喜，金枝一家确实极为欢喜。

　　他们才得了信，认为短时间内冯衡不会过来了，谁知现在不仅冯衡来了豫章，就连冯老太太都一起来了，这自然出自对金枝的重视。

　　于是他们忙热热闹闹地将冯老太太一行人迎了进来，又是倒茶，又是交代人去备菜，忙得不亦乐乎。

　　而被众星捧月的冯老太太，一双眼黏在了金枝腹部，舍不得挪开。

　　陈氏的月份与金枝的不相上下，但是即便到了小产也没有这样高高隆起。冯老太太贪婪地望着金枝的肚子，难掩心中的澎湃。

　　她已经许久未亲眼看到冯家的子嗣是如何孕育诞生的。

　　两家人将该见的礼都见了，该叙的话都叙了，这才各回各家。

　　至于金枝。

　　自然是同冯衡一起回冯家。

　　因在路上的时候冯衡便千叮咛万叮嘱过冯老太太切不可操之过急，因此不论冯老太太心中多么急切，她都只能尽力按捺住。

　　直到半个月后，才好似无意道：“也不知金枝这一胎是给遂心添个弟弟还是什么。”

　　何曼娘他们虽在金枝面前一直都说男女都好，可私心还是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于是便道：“我记得以前有老人家说过，说是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我们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因此问小孩子是男是女最是准了。”

　　虽然冯老太太已经将自己看重的稳婆带了过来，但是何曼娘所说的法子，倒也可以一试，双管齐下，才更为保险。

　　于是他们便唤了小豆子过来，千金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对小豆子道：“如意，你摸摸，小姨肚子里的是妹妹还是弟弟啊？”

　　小豆子莫名其妙，但还是盯住了金枝隆起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半晌笑嘻嘻地说道：“是妹……”但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肚子上的软肉叫人狠狠掐了一下，当即疼得跳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偏千金不依不挠，还在问他是弟弟还是妹妹。

　　饶是小豆子才几岁，也瞧明白了背对着众人的千金向他使的眼色，忙改口道是弟弟。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

　　但冯老太太怎会放过刚刚这一段，心中有了计较，便趁机道：“我打京城带来了一个稳婆，是京城出了名的好手，一双巧手不说接生过几万婴孩，几千是有的，不若请她瞧一瞧。”

　　话已至此，众人不好拒绝，只好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稳婆便走了进来，她先是用一盆热腾腾的水净了手，又拿胰子洗了一遍，这才捧住金枝的肚子。

　　她左看了一会儿，右看了一会儿，上下左右都摸了个遍，两嘴唇不住地张合，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许久她才在众人期许的眼神中道：“小夫人这一胎一开始瞧着像个男胎，但一会儿又像个女胎，若是见识短浅的只怕就当了男胎来看，但依我这老婆子所见，是个女孩儿。”

　　话音刚落，便见冯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其他人也是神色难辨。

　　冯老太太添男孙的希望落了空，但她并不气馁，回了家，她打开最下层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药方，怔怔道：“冯家不会在我手中没落的。”

　　夜里，金枝同冯衡皆洗漱了一番，正要上床睡觉，便听见伺候冯老太太的妈妈扣了门。

　　“妈妈有何事，这么晚了还要过来一趟。”这都是冯老太天身边的人，多少算得上是一个长辈，两人不好拿乔，忙叫小丫头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

　　“老太太命奴来给小夫人送安胎药的，小夫人喝完了奴便回去复命。”说着，便将那一碗黑乎乎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递到了金枝的面前。

　　金枝被熏得以袖掩了掩鼻，道：“我这身子一直有大夫照看，并无什么问题，不用喝药。”

　　“小夫人这话同奴说没有用，奴不过是奉命行事。再者说了，小夫人肚子里的是冯家的骨肉，老太太看重还来不及呢，一得了信便递了帖子进宫，找宫中的太医开了这副药，您就喝了这碗药，全了老太太的慈爱之心吧。”

　　金枝被她一腔话说的无言以对，只好侧头看了看冯衡，见他也是默认的态度，便接过碗，一仰脖喝了。

　　打这日起，金枝每日入睡前都要喝上一碗，偏这药奇苦，比她以往吃的药都要苦，她又是一个受不得苦的人，真真是怕了夜晚的来临。

　　这日，乘着冯衡心情好，金枝便道：“少衡，你同曾祖母说说，免了我的药吧。”

　　若说那一晚冯衡并不知这所谓的‘安胎药’是什么，但第二天他就查了一个明白，自然也知道冯老太太为保冯家繁荣昌盛的一片苦心，哪里会因为金枝撒撒娇便真的断了这药。

　　于是他环住金枝，将脑袋搁置在她肩窝，安慰道：“不过就是十几天，你再忍忍。”

　　金枝垂眸，依旧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并没有什么毛病，人都说是药三分毒，就不能不喝吗？”

　　可无论她怎么说冯衡都不肯去做这个说客，没了办法，她只能回何曼娘那哭诉。

　　偏何曼娘听了，也认为这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不能辜负了，她道：“金枝，人老太太那样大的年纪，不顾路途遥远，特意来照看你这胎，足见对你的重视，你呀，就莫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事了。”

　　其实何曼娘心中是有自己的一番计量的，金枝身子已然亏空，而这一胎又是一个女孩儿，若是再不顺着点冯老太太，当真惹怒了她，金枝以后的日子怕是会不好过。

　　虽她只是一介平民，未曾见过豪门大宅里面的手段，但也多少知道一些，若是那些人不欢喜你，有的是手段不着痕迹地折腾人。

　　何不乖一点，好守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地过一生。

　　“可那药也太苦了，苦得人心肝肺都能呕出来。”

　　何曼娘爱怜地摸摸金枝的脑袋：“良药苦口利于病。”

　　时间真快，一晃眼最小的孩子都又要当娘了。

　　“你都要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怕苦，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笑话你。”

　　金枝撅嘴，露出小女儿的一面：“我在娘亲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说完，便一头扎进了何曼娘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