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47、第 47 章

　　第三天，金枝天还未亮便起了身，太阳还未出来，人甫一出房门，多少觉得有些寒意。

　　因着遂心要来，底下的人洒扫的洒扫，准备吃食的准备吃食，忙的是脚打后脑勺。

　　清云瞧了一会儿，又交代了几句便回房拿了件孔雀绿的披风出来给金枝披上，接着陪着她坐在廊下，道：“现在还早，小姐指不定还未起来呢，小夫人不若再去睡一会儿。”

　　金枝掖了掖衣服，将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摇头：“我睡不着。”

　　她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叫她如何能睡去。

　　“那也别坐在风口里等，仔细吹病了过了病气给小姐，咱们进来，”清云善解人意，几句话便说动了金枝，将人搀进了屋，边走还边说道，“管家已交代了人在门口候着，若是见到小姐的马车定会第一时间来回话的。”

　　金枝何尝不知，只是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非要寻个事才能将时间耗过去。

　　“你说我今儿个这身衣裳选的怎么样？”金枝停住了脚步，原地转了一圈，好叫清云瞧一瞧身上的衣裳。

　　只见她孔雀绿披风下穿得一身葱绿色的衣衫，头上挽着一个堕马髻，鬓边只簪了一朵相近色的花，脸上薄薄施了一层胭脂，不凑近看压根瞧不出来，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加之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母性，清云不由得真心为她母女二人团聚欣喜。

　　“小夫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小姐定然喜欢你呢。”

　　金枝小心翼翼地托着手中纸折的蝴蝶，含笑望着门口。

　　日头渐升，已是半个时辰过去，清云望着眼睛快要合起来的金枝道：“想必小姐还要一会子才到呢，小夫人若是困的话，不若先去歇息片刻。”

　　金枝倒是想强打着精神等候，可这人实在是太困，好似昨夜未曾合眼一般，她强撑不住，只好妥协，只临睡前交代道：“我先歇息一会儿，你去给我泡一壶酽茶来，醒了好喝。还有，你们打发人在街头盯着，若是远远地瞧见了遂心的车辆，快些回话。”

　　清云自然一一应了。

　　清云出得门去，再三交代了手底下的人，便又回来，搬了个绣墩在金枝身边坐下。

　　那日因着冯蘅答应接遂心过来，金枝便许了一件衣裳给他，只是这段时间精神实在不济，几次拿起针线都觉得力不从心，勉强了几次后，金枝便撩开了手，只交代清云照着金陵一带的绣法做一件便是。

　　清云从未到过金陵，哪里会什么金陵的绣法，连夜打发了人请会的绣娘教了两日，这才摸出了门道。

　　只见她润了润线，熟练地开始穿针引线，不一会儿便沉浸到其中去了。

　　过了一会儿，手底下的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进来回话，道小姐的马车已经到了进了巷子。

　　清云得了信，还记着金枝睡之前交代的话，点点头，轻声唤醒了金枝。

　　金枝闻言，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因着用力过猛，脑袋还一阵眩晕。

　　“快、快些伺候我起身。”

　　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丫鬟都潮水似的涌了上来，穿戴的穿戴，梳妆打扮的梳妆打扮，不一会儿，一个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妇人便出现在大家眼前。

　　金枝揽镜自照，抚了抚鬓角，确定再瞧不出任何的差错，这才提步出去。

　　刚在大门口站定，便见一辆马车哒哒前来。

　　车帘一掀开，冯蘅率先下马车，紧接着便是金枝盼了许久的遂心。

　　冯衡站在一旁，看着金枝满心满眼地都是遂心，竟一个眼神也不给自己，不禁觉得吃味，但待他进了屋里，瞧见随手撩在一旁的衣衫，便又转过味来。

　　既然金枝腾不出时间招呼他，他也懒得凑上前去，干脆坐在一旁当母女团聚这一幕戏的旁观者。

　　只是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便是知道面前之人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也难瞬间亲昵起来。

　　金枝瞧着遂心一副做客的客套模样，心中酸涩，忙将折了许久的蝴蝶拿了出来。

　　“你瞧，这是什么？”她将纸蝴蝶递到遂心面前，殷切地望着她，盼着她能笑一笑。

　　却见遂心接过，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你不喜欢这个吗？”金枝弯着腰，耐心地询问道，“这是上次你说的纸蝴蝶，我折好了，若是你不喜欢，我们去折别的可好？”

　　遂心捏住了蝴蝶的两只翅膀，摇摇头。

　　明明在家的时候她还是盼着想要见一见金枝的，但来了这里面对着殷勤的金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只得摆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金枝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冯衡。

　　冯衡笑了一声，道：“她既然不想玩，便叫她学一学你那制香的手艺，待得出师，便给家里老太太做一个，左右夏日快来了，蚊虫叮咬扰人，驱蚊虫的香囊是必不可少的。”

　　说完，他定定地瞧住了遂心，眼见得她点了头这才转过头对金枝道：“她都点头了，还不快些教教你这个小徒儿。”

　　金枝这才如梦方醒。

　　自她来到京城，便未制过香，哪里会有那些要用的工具。只是老天眷顾，幸好那日天香楼一游后，她起了制新式香的心思，着人买了一套过来，东西还未用过呢，今日遂心使了也不枉买了它一趟。

　　“遂心，来，我们这边走。”金枝伸手就要牵住遂心的手，只是小小的手儿一摆，从她手下如一条鱼一般迅速地钻了出去。

　　金枝的笑一下子便挂不住了，但很快又收起了落寞的神色，好似没有这一插曲。

　　清云早在冯衡问话的时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带着手下一众人将待会儿所要的一应物件都挑了出来，摆在案桌上。

　　遂心一进门便嗅到了各种药草的香气，环顾四周，又看见周围竖着许多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竹匾，竹编里面装着各式药草。

　　刚刚她所闻道的药草香便是从这些药草中散发出来的。

　　金枝站在她身侧，依旧笑着，柔声道：“既然我们是要做驱蚊的香囊，就要挑些驱蚊的药材，你可知那些药材可以驱蚊？”

　　遂心蹙眉，努力回忆往年自己闻到的气味，许久才道：“可是艾草？”

　　金枝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道：“若只为驱蚊，有了艾叶便可，但艾叶气味重，我们还可加上丁香、藿香、陈皮等调和一下。”说着，便引着遂心从竹匾中将这些药材挑了出来。

　　接着道：“又因为夏日难免烦躁，我们除了加这些药材之外，还可以加一味薄荷，提神醒脑。”说着忽然一个想法如电光火石般再脑海中闪过，既然薄荷加进香囊可以让人提神醒脑，那若是加进胭脂水粉里呢？

　　金枝想到这，喜不自胜，忙唤了清云过来，叫她拿了纸笔将这一想法记下。

　　“遂心，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遂心莫名其妙，但瞧着金枝欢喜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低着脑袋拨弄手底的药材。

　　金枝将自己脑中闪过的想法仔细记下，这才回过身来对遂心道：“你看，这是艾叶、这是薄荷，这是……”

　　话还未说完，便叫遂心抢过话头：“我知道，这是丁香，这是陈皮，这是……”

　　“这是藿香。”

　　认得了药材，金枝这才拿了捣药罐。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药材研碎了去。”

　　遂心点点头，学着金枝的模样丢了几片薄荷下去。

　　捣药杵与捣药罐发出当当的声音，因着用力不均，差点翻到，金枝见状，忙伸手扶住。

　　小小的手触手柔软，叫人舍不得放开，金枝心中这般想了，便张手握住了遂心的小手，引着她一点一点捣药。

　　边捣边道：“捣药最重要的便是耐心，切不可求快，若是一味求快，轻则药材捣不匀，重则捣药罐翻倒，一切重来。”

　　遂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由着金枝握住自己的手。

　　捣药是个漫长的活，遂心做到一半的时候便有些不耐烦了，几次想要放弃。但嗅着身后之人身上传来的幽香，她鬼使神差地坚持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更久，摆在面前的药材终于研磨完成。

　　就在遂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看见金枝拿出了一个笸箩，里面装满了针线。

　　“我知你还未学针线，所以你只在一旁看着便好，我很快就会做好的。”说着，手上开始飞针走线。

　　遂心立在一侧，瞧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咕噜咕噜地转着眼睛，四处打量，只是不管她瞧哪里，等到眼神收回来的时候总是会撞进金枝那似水一般的眼眸。

　　次数多了，她也渐渐明白这是金枝担心自己太无聊舍了她去其他地方。

　　于是她唤了一声云姨，叫她搬了一个绣墩过来，就放在金枝的脚下。

　　她坐下，抬头看着金枝，用眼神告诉她我就在这，不走。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形成了一方独具特色的绣法，遂心眼中瞧着，心底却想着怎么和妈妈交给自己的不一样。

　　不一会儿，两种绣法便在脑海中打了节，一团乱摸，扯不出一个线头，遂心以手掩面，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趴在金枝腿上睡着了。

　　金枝感受着腿上的重量，一动不敢动，手下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也是她亏欠了的孩子，尽管两人的相处依旧生疏，但她相信假以时日两人定会如一般的母女一般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