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46、第 46 章

　　这些天不知为何，冯衡来金枝这边是越发的勤快了，若是之前，金枝只怕是不知道该多高兴，可如今金枝却觉得疲倦。

　　疲于戴起一张面具来应对他。

　　冯衡怀抱着金枝坐在凉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喂鱼。

　　底下湖里的小鱼是刚入夏时放进去的，还小，见有鱼食从天而降，便密密麻麻地挤了过来，张大嘴巴嗷嗷待哺。

　　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突然冯衡起了坏心，故意装作要扔食的样子高高举起手，实际上手中根本没有鱼食，偏偏这些鱼不仅识不破这骗局，反倒吆五喝六引来了更多的鱼。

　　冯衡小孩子心性一般玩得起劲，兴奋道：“你看这些鱼，傻乎乎的，可真好骗。”

　　金枝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并不答话。

　　“这些鱼还是太少了，过些时日我再叫人放一些进来。”

　　“到时候，喂起鱼食来便更有意思了。”

　　过足了喂鱼的瘾，冯衡的兴趣又转到了金枝的手上。

　　冯衡捏着金枝的一双手，一根一根把玩，触手柔软，光滑入玉，偏指腹间却生有一层薄薄的茧，这是她做针线、制胭脂留下的痕迹。

　　“我给你买的那些香膏可用了?”

　　金枝扣着冯衡胸前的纽扣，微微点头。

　　“我听那掌柜的讲，这香膏不仅留香，还会让人肌肤嫩滑，你每日净完手只管用，用完了，我再给你买。”

　　金枝又是不说话，只管点头。

　　冯衡瞧出她心情低落，却又寻不出个源头，只好不停地找话聊。

　　“你身上这件湖绿色的夏衫不错，哪家裁缝这般手巧？”

　　金枝扯了扯身上有些皱的衣衫，漫不经心地说道：“前些时日总是下雨，关在屋子里出不去，睡也睡不着，便胡乱地做了几件衣裳打发时间。”

　　冯衡手捻了捻金枝的指腹：“我就说这衣裳怎这般好看。”

　　若是以前，金枝保准会忙不迭地接一句我也给你做了，或是过两日我也给你裁一身出来，但今时今日的金枝颇为倦怠，懒懒地靠着，一句话也不想说。

　　冯衡找了个没趣，只好尴尬的摸摸鼻子。

　　家中陈氏已有了身孕，脾气暴躁，他是受足了气，才想着来这里寻些柔顺体贴, 谁知金枝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刚开始他还耐着性子哄上两句，只见金枝是油盐不进，冯衡的少爷脾气不由地上来。

　　他收起了笑脸，冷着一张脸将金枝推了下去，抖抖衣袍，自顾自地往前走。

　　金枝坐的好好的，没防备叫人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她站稳愣愣地看着冯衡走远，也不知自己又是如何得罪了他。

　　她思来想去想不出缘由，又懒得跑上两步追上去伏低做小，干脆扭了身子，回屋歇着去了。

　　却说冯衡也未走远，叫他此刻回府，他是一万个不肯的，出去的话，虽说此时才刚入夏，但温度却反常地上来了，人何苦去受这份热。

　　转了半天，冯衡找了间阴凉的屋子，躺了进去。

　　新铺就的竹篾凉席，摸上去凉丝丝的，躺了不一会儿，人便由外到内的静下来。

　　冯衡双手枕头看向头顶，耳朵却一直在注意门口，忽然嘎吱一声，一个人进来了，他忙装作熟睡的样子闭上了眼，等着人来叫。

　　不料等了半天也不见身边人有动静，他便佯装小憩醒来，缓缓睁开眼睛：“你过来做什么?”

　　“好端端的又是发什么脾气，话也不讲？”

　　“我可告诉你，早些走远一点，别扰了我的清净。”他一连串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没想到一回过头来看到的是冯海。

　　“怎么是你，她呢？”冯衡一甩袖，侧躺在席上，满脸不耐烦。

　　她自然指的是金枝。

　　冯海端过凉茶，双膝跪地递上前来道：“小夫人道身子不爽利，歇着去了，临走前交代奴给公子送碗消火的凉茶。”

　　冯衡接过茶一口气喝了，心道她还知道我生气了。

　　他丢过碗，翻过身就要接着睡，忽然一阵无名火涌上心头，堵得人难受。因着自己背着金枝娶亲的事，他自知对不起人，一直是哄着金枝的，平日里的一些小小不如意也是能忍则忍，只是时日已久，难免心生不满。

　　竟有人不捧着自己，真真是自己给她脸了。

　　想到这，冯衡喝住捧了碗就要出去的冯海，一个大力反手将人扯上了榻。

　　一番胡闹过后，冯衡心头也未见好过，反而更添了几分莫名的烦躁，他一把推开还趴在自己怀中匀气的人，粗声粗气道：“怪热的很。”

　　冯海识趣的起了身，从榻上下来，强忍着不适迅速穿上衣服，打开门叫人送水。

　　由于年纪的缘故，他已经许久没有伺候冯衡了，再加上今日冯衡是突然的兴致，并没有准备好油膏等物件，直直地破门大入，所以格外的难受。

　　他夹着腿接过盆端到冯衡边上，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汗，拧干帕子开始给冯衡擦身，才擦完脖子，便听见冯衡皱着两弯浓眉，道：“将窗打开来，一股味道，生怕人进来闻不到是不是。”

　　冯海低着脑袋哎了一声，又去开窗。

　　这间屋子本就阴凉，临近又栽了许多树，夏日枝繁叶茂，微风拂过，更添几分凉意，吹得冯海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不由得打了两个寒颤。

　　但他不敢耽搁，赶紧回来继续给冯衡擦洗。

　　直到冯衡睡去，他才得以回自己的屋子换衣服，挨了这些时候，身上的东西早干了，结成一块一块的，他打了水一边搓洗一边在心底嘟囔：“下回两位主子闹了不愉快，可再也不敢上前伺候了。”

　　可不管他在心里怎么说，主子一句话，他再不甘愿依旧要摆着笑脸上去。

　　金枝一觉睡到晚饭还未醒，底下伺候的人唤了两遍也没法子，冯衡这边见金枝没过来只当是她还不肯服软，气更大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摆脸色使小性子。”冯衡又灌了一杯酒，对对面的冯海道，“你也喝。”

　　可怜冯海下午刚遭了殃，还想着晚上无事可以早些歇着，不料被抓到这里来陪酒。便是面对山珍海味，他也是坐立难安，不停地调换姿势，幸好冯衡已有了几分醉意，并未注意到。

　　第二日，门外守着的仆从见一向早起的主人过了用饭时辰还未醒，便壮着胆子喊了几声，没人应，便有被抢了活的推门进去。

　　一掀开床帘映入眼帘的便是光不出溜的两人，紧紧抱着，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冯小生捏捏冯衡的手，正要撒娇将人推醒，却先察觉到不对劲，手下的人烫的好似火炉一般，再摸一下冯海，也是一个火炉子。

　　好在冯小生是个沉着冷静的，见状也没慌，先是交代人悄悄地将胡乱裹了衣服的冯海背回自己的屋子，又指派人去请大夫以及给冯衡穿好衣服，最后自己跑着去金枝那。

　　底下伺候的人第一要学会的本事便是揣摩主子的心思，若主子想见的不是你，即便你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伺候，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倒不如去请他真正想见的人。

　　冯衡这一睡直睡到了夜里，一醒来便见金枝在床边用手拄着脑袋打盹。

　　他那没由来不舒坦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舒坦了。

　　身下的席子垫上了褥子，床边的窗也关上了，一切都是那样的熨帖。

　　“你醒了，”金枝费力睁开眼，她才眯上的眼，并未熟睡，接着她微微欠身用手背去试冯衡额头的温度，又同自己额头的温度比对，“热已经退下去了，可要吃些东西？”说完也不等冯衡回答，便自作主张地叫人送粥进来。

　　“大夫说你这是劳累后又受了凉引起的高热，退下去便没事了，只是这两天须吃些软和好克化的东西。”

　　冯衡借了力靠坐着，非要金枝亲手喂才肯吃一口。

　　金枝无奈，一手端碗，一手执勺：“知道你嘴里没味道，特意做的鸡丝粥，放在炉上煨了一两个时辰，可别由着自己的性子，乖乖吃完。”

　　其实也不用特意叮嘱这一句，只要是金枝坐在一旁，他什么都吃得下去。

　　于是金枝喂一勺，冯衡便乖乖的喝一勺，气氛和谐温馨，就在碗即将见底的时候，冯衡忽然道：“过两天，我带遂心过来。”

　　说实话，金枝早对接遂心过来没了奢求，便是养一只阿猫阿狗几年，也不会轻易交给别人，何况是一个人，说来说去只能怪自己当初为何不强硬地留住遂心。

　　事到如今终究是自己胳膊拗不过大腿。

　　却没想到今日冯衡会说这样一句话。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声音也高了，恍恍惚惚道：“行……行……那……那我这就叫人去打扫好屋子……对……是要打扫好屋子……”

　　冯衡一把抱住高兴的团团转的金枝，道：“我要一件夏衫。”

　　金枝不明所以，立马回道：“好。”

　　“你亲手做的。”

　　“好。”

　　“湖绿色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