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43、第 43 章

　　听到此处，金枝回过神，猛地甩了帘子，躲在帘子后唏嘘不已。

　　通过刚刚听到的对话，她不难推测出左易棠到底是尚了公主，只是他们过的并不幸福，相反可以用“怨偶”来形容。

　　一时之间，金枝心中是五味杂陈。

　　经此一事，金枝也没了逛的心思，只等外面的人散了，便掉转了车头回家。

　　还未进门，候在门口的冯海便急急上前来，低声道：“公子来了。”

　　金枝闻言欣然一笑，立马将左易棠与昭阳的事抛在了脑后，只想着赶紧去同冯衡商量将遂心接过来。

　　见了冯衡，金枝是疾步上前挽住他的手，笑盈盈地道：“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说完，便顺势松开手，给冯衡倒了一杯茶。

　　茶水都是热的，今儿个一早清云沏好了，交代小丫鬟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烫着，好叫主子时刻有口热茶喝。

　　冯衡呷了一口茶，道：“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我这不是怕你孤单，一得了空闲便紧着赶着的往这儿来看你。”

　　虽说刚刚出去是一直坐在马车里的，但是金枝的手依旧是冷冰冰的，冯衡捏住了，两只手一裹，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她。

　　“刚刚去哪里玩了，也不多穿两件衣服，瞧你的手。”说完，朝着冯海使了一个眼色。

　　冯海到底是长久跟着他的人，见状忙拿了一个汤婆子过来。

　　“下次出去玩，记者带个汤婆子，京城不比南方，冷得很。”

　　两人许久未见，说了一些私密话，金枝便将话头岔到了遂心的身上。

　　“少衡，我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她拉了冯衡在床沿坐下，慢慢地将自己的盘算道出。

　　冯衡听了，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他这些日子一直不来这里又两重原因：第一重自然是新回京城，该打理的要打理，该接手的要接手；第二重则是遂心。

　　当年祖母要将遂心带到京城养育，金枝便是不同意的，只是尽孝这理由压在头上，不得不同意，如今她亦来了京城，第一件事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定是要将人带到自己身边抚养。

　　孩子跟着娘，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坏就坏在金枝的身份上。

　　冯老太太一直嫌弃金枝的身份低微，配不上冯衡，不肯承认两人的婚事，只当是冯衡一时兴起养的外室，便是有了遂心，她也不过是勉强应了一个妾室的身份给金枝。

　　高门大户，哪里有妾室养育孩子的。

　　因此冯衡并没有答应金枝，只说回去与祖母商议一下。

　　金枝闻得这话，心里郁郁，想要要回自己的孩子还要与这个商议，与那个商议，哪里还记得自己才是遂心的母亲，因此她的笑容淡了几分，所幸今夜是熄了灯入睡的，冯衡倒也瞧不见。

　　第二日一大早，金枝送了冯衡出门，便着手收拾屋子。

　　清云见了，按住心中的好奇也要帮着收拾，但金枝不假人手，执意要自己一个人收拾。

　　“这是我准备给遂心住的，自生下来我也没怎么和她亲近过，你就让我自己亲手给她准备卧房吧。”

　　清云瞧着金枝笑意盈盈的样子，还以为冯衡当真答应了将遂心送过来，不由得打心眼里对金枝高看了一眼。

　　只是这卧房已收拾好了近一旬的时间，也没见小主子搬进来。

　　心愿没达成的金枝是见了冯衡便闹，哭哭啼啼地骂他铁石心肠。

　　一回两回冯衡是自觉理亏，忍了下去，但时日一长，次数一多，再加上新人的柔顺，几厢下来便也不怎么过来了。

　　金枝气他还来不及呢，见他不来只觉得眼不见心不烦，憋着一口气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再一次见到冯衡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这天一起来，金枝便觉得心口发慌，说不上来的不舒坦，但她身子一向康健，再加上前两日郎中诊脉，也没诊出什么毛病，便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憋在屋里太久了。

　　于是她翻出了自己这些日子给冯衡做的春衣，一一打包好放进包袱，挎在肩上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想要给人一个惊喜。

　　甫一走上大道，她便听见喧天的锣鼓声从西南方传来。

　　她想往一旁挪挪，不去凑这个热闹，但是涌动的人潮裹着她，不让她自由出入，没了法子，她也只好踮着脚、扬着脖去瞧热闹。

　　不一会儿，迎亲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是春风得意、满面喜气。

　　只是这新郎官金枝怎么瞧怎么觉得眼熟，她揉了揉眼睛，又去瞧，还是一样的，于是她又不死心地去问身边的人，这是谁家的公子。

　　***

　　清云心急如焚，就差将这座院子翻一个底朝天了。

　　她本是按着往常的时间去唤金枝起身，但叫了几声，并没有人应，她便走上前掀了床帘，却发现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没有人，伸手一摸，床褥子也是凉的。

　　她急坏了，担心是有人在坚持面前嚼了舌根子，叫金枝知道了今日的事。

　　于是便打发里外的人去找金枝，正找的心急如焚的时候，却见金枝挎着一个包失魂落魄的从外面进来。

　　叫她也不应，唤她也不理。

　　清云心道一声坏了。

　　金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的时候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在廊下灯笼的照耀下，金枝脸色委实称不上好看，但她的声音却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哭腔。

　　清云听见她对冯海道：“你找个时间去问少衡，何时有空，我这里有些事要与他商议。”说罢转过头来朝清云要水洗漱。

　　清云诺诺点头，一时间摸不清金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早在金枝还没来京城的时候，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就都知道冯老太太正在给冯衡相看亲事，并且已有几个人选，只待冯衡瞧了便上门去提亲，只单单瞒着这边罢了，如今东窗事发，清云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只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已将金枝对冯衡的情谊看在眼里，才想着能瞒一刻是一刻，可终究纸是包不了火的。

　　她端了水进去，瞧见金枝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木楞楞的，见她进来也没有反应，一早挎着的包袱就那样扔在桌上，碰翻了茶碗，淡青色的布被茶水浸湿了，变成靛青色。

　　清云放好了盆，麻利地收拾了，这才弓着腰小声道：“小夫人，水打好了，奴伺候你洗漱吧。”

　　金枝闻言，半侧过身，幽幽道：“其实我一早就该明白的，小夫人小夫人，谁家是这样称呼正头娘子的，合该我被人耍的团团转。”

　　清云听了这话，也不好接腔，只能默默地拧了帕子。

　　“今天他可真威风，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大红绸子，一路吹吹打打的，也不知是去迎哪家的千金。”

　　“其实许多事是不能细想的，当初在豫章的时候，爹娘便嘀咕过这样好家世的人缘何看上了我，莫不是在外孤寂，寻个人作伴，只是他隐藏的十分好，在豫章一呆便是几年，谁演戏能演几年呢。”

　　“更别说他还带我回京，我多信任他呀，他叫我住在这个院子我便住在这个院子，他说将遂心交给老太太抚养，我也同意，可最终呢，我不过是在他精心编织的谎言里行走罢了。”

　　“若不是今儿个我心血来潮，想要向他服个软，误打误撞撞破了这个谎言，还不知你们合起伙来要瞒我到何时。”说到此处，金枝是再也按捺不住，两行清泪滑过脸庞。

　　“公子心中总是有你的。”清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又绞了一次帕子，“先擦个脸，这里天冷的很，仔细泪流多了，脸皲。”

　　金枝接过帕子，自顾自地流眼泪，等到清云多次催促后这才盖到脸上，帕子是刚刚从热水里面浸过的，冒着袅袅白烟，一上脸，热气便直往眼睛里面钻。

　　金枝干脆用帕子掩着面大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人心底的郁气倒是消散了不少，金枝抽噎着洗漱完，倒在床上睡。

　　本以为今日经历了这做梦一般事，夜里该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谁知才躺上床没一会儿便踩着汤婆子入了梦。

　　梦自然不是什么好梦，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梦见的便是今日看见的。

　　今夜本不是清云值守，但瞧着金枝的状态，她并不敢放心地去歇息，便和小丫头一同守着。

　　前半夜倒是安安静静，无事发生，就在她困意上来之时，听见了帐子里细细的抽噎声。

　　借着小几上地烛火去瞧，人还是闭着眼睛的，只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一直往下掉，叫枕头都给晕湿了。

　　清云轻轻唤了两声，人没反应，便也由着她去。左右醒了也不见得比在梦里哭好。

　　守了好半天，人终是不流了眼泪，清云便又给她净了一回面，小心翼翼地抹上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