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4、第 4 章

　　他们把一寸金抱回了家，路上的时候还为一寸金养在哪家烦恼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金枝来养。

　　要是有事的话，左易棠也可以接到他家里去。

　　一寸金小小一个，软乎乎的，一抱回家便得到了祝家上下的喜爱，就连最不喜欢这些的何曼娘都为它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窝。

　　金枝看着何曼娘拿过来的窝，认出来这其实是自己穿破的衣服，随意地叠了叠，放在墙角。

　　她哼了一声，心想我才不要把一寸金一只猫放在那里。

　　晚上的时候，金枝依旧舍不得撒手，抱着一寸金睡进了被窝，任由千金百般反对，她自闭眼假寐。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她就后悔了。

　　因为一寸金窝在她身上尿了尿。

　　说来奇怪，床褥上没尿，被子上也没尿，只有金枝身上有。

　　金枝呜呜的擦眼泪，将一寸金放进角落的窝里。

　　但是到了晚上，一寸金又自己跳了上来，金枝把它抱下去，下一秒它就又上来了，来回几次，金枝只好带着它睡。

　　她以为以后自己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都是洗衣服，谁知某天她将一寸金抱到左易棠那儿之后，再抱回来，一寸金便不往人身上尿了。

　　金枝喜极而泣，心想果然多读书的人就是有办法，因此等到左易棠唤她看书的时候，她都乖乖的拿好书，认认真真地读。

　　一寸金刚刚回来的时候，除却在金枝身上尿了几回，整只猫极为乖巧，窝在人脚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可是一段时间后，成精了的它学会了恃宠而骄，仗着大家地喜欢在家里耀武扬威，做尽坏事。

　　起先是学会了叼小鱼干，若是何曼娘买了鱼，一个晃神的功夫，他便能偷偷叼出一条来。

　　次数多了，每当家里再吃鱼，金枝都不敢放它出自己房间，生怕被何曼娘看见，再猜出之前凭空掉的鱼都是一寸金的手笔。

　　若是只是叼一两条小鱼干也就罢了，谁知一寸金仗着金枝的宠爱越发大胆，学会了动不动就用它的小爪子将桌上的东西扫下地。

　　千金搁在桌上的玩意儿着了两回毒手后，便全都关在了柜子里。一寸金见祸害不到千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金枝的手上，这天金枝伸着懒腰将自己做好的胭脂郑重地摆在桌子正中间，想着等何曼娘回来了便交过去。

　　可是就一晃眼的功夫，原本在桌子最中间的胭脂溜到了桌子边沿。金枝挠挠头，以为自己记岔了，于是又挪到了正中间。可是当她闭着眼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时，胭脂又动了。

　　金枝不信鬼神之说，料定有人故意动了。

　　她瞪了眼坐在床边的千金，以为是千金还记恨前两天被自己戏弄的事。

　　捉贼捉脏，于是金枝侧过身坐在梳妆台前，借着镜子里的倒影盯着桌上。

　　她刚刚坐好，一只橘黄的健壮的猫矫健地跳上了桌子，四爪交换，走到桌子正中间，然后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小爪子，将胭脂盒往前微微一拨。

　　动作完，立马收回爪子，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胆子渐大，一下一下地踢皮球一般将胭脂划拉了下去。

　　这山榴花胭脂是何曼娘布置给金枝的功课，一盒胭脂最少要十天的功夫，金枝忙里偷闲好容易做完了，想着拿它换两天的休整时间，谁知道一个没防备，十几天的辛苦全付诸流水。

　　“一寸金。”金枝大喝一声，转过身伸手两只手，钳住一寸金的两只前爪，扭身将它送往左易棠家。

　　左易棠夜里都要温习功课的，她自然不好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在王秀的眼皮子底下打扰，于是她踮着脚踩在围墙跟下的大石上，朝左易棠的屋子丢了一块小小的石子。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石子砸在上面发出的声音可以让屋内的人听见，却不会砸破纸糊的窗户。

　　果然，不一会儿，左易棠便出现在围墙的另一面。

　　“怎么了？”他走到墙角，踩上垫在下面的石头问道。

　　金枝松开一只扒在墙上的手，气呼呼地将一寸金提留起来：“这个大坏蛋把我制好的胭脂打翻了。”

　　左易棠看了一眼正懒洋洋地舔爪子的一寸金，表情变得怨念。

　　十几天前金枝便开始制胭脂了，何曼娘把法子都告诉金枝之后，便不再过问，金枝照着法子试了好些天都没有成功，气馁的大哭了好几场。

　　前两天他下学回来，正想问一下进展如何，便见金枝蹲在院子里，扬着红彤彤的手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胭脂已经制成功了，只等再晒几天便可以交差。

　　这两盒山榴花胭脂可是耗费了金枝许多的心血，如今叫一寸金一脚踢翻了，自然会有些生气。

　　想到这，左易棠接过一寸金：“一寸金先放我这里吧，你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和你一起做。”

　　明明左易棠没有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可是金枝心里神奇地熨帖了许多，互相道了别后，她也不再生气，回到卧房里倒头睡到天亮。

　　因为记着左易棠说的今日要和她一起制胭脂，所以金枝早早地醒来。天还未大亮，屋子里静悄悄的，祝绍云和何曼娘已经起了，千金还在睡。金枝小心翼翼地避过千金下床穿衣，然后来到院子里打水洗漱。

　　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好，左易棠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了。

　　山榴花胭脂是一种以山榴花花瓣制成的胭脂，在制胭脂前，第一要做的事就是学会找自己所需要的山榴花花瓣。

　　出了东大街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小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山榴花，倒是不难寻。山榴花花开，一片一片的，远远望着一片红艳艳，可是每朵山榴花的色泽都是不一样的，不光如此，同一朵山榴花中的每一片花瓣颜色都有可能是深浅不一的。

　　制胭脂要的是颜色全然一致的花。

　　所以制作胭脂的人要赶早趁着露水还在的时候将一朵朵山榴花摘下，然后仔细选取色泽纯正一致的花瓣，不一致的则丢弃不用。

　　这是一个细致活，也是一个耗时间的活。

　　若是左易棠不帮忙的话，金枝还要起得更早，才可趁着露水没有逝去时摘够所需的山榴花。

　　半个时辰过去，金枝看着篮子里的山榴花，估摸着差不多了。

　　左易棠在这里耽搁了半晌，已经不能够再回一趟家了，他只有直接去书院。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一个人要往东走，一个则要往西。

　　左易棠摇摇手，便要先走一步。

　　走了两步，即将要转过弯的时候，身后传来金枝的喊声，他回头，看见金枝挎着竹篮朝他跑来。

　　他停在原地，等金枝小跑上前。

　　在还有几尺远的时候，金枝停下了小跑，边喘气边走上前，将刚刚买的两个包子塞给左易棠：“你路上趁热吃。”

　　包子热烘烘的，是金枝刚刚买的。

　　吃了左易棠的那么多包子，现在她也学会了体贴旁人。

　　左易棠接了，傻笑着走了。

　　摘选花瓣是制胭脂的第一步，金枝回到家用了饭，赶忙将这些花瓣倒了出来。放在大盆里过了一遍水后，她拿出石臼，在里面放几片花瓣便研磨一会儿，直到所有的花瓣都被舂捣成浆水，才停下发酸的手臂。

　　如此制胭脂的第二步算是完了，接下来金枝拿了细纱，将舂捣好的花瓣浆水倒在里面，滤去杂质。

　　胭脂缸是破了一个口子的，专门用来给她练习，她用食指与大拇指估摸着胭脂缸口子的大小，等到心里有了一个一个大概后，她便起身去何曼娘的房间里拿了一些今年新缫的蚕丝。

　　制作胭脂的蚕丝最好用白蚕丝，这样人才能看出来胭脂色泽的好歹，可是白蚕丝贵重，轻易不敢浪费，她和千金平日里只能用一般的蚕丝。

　　虽不够白净，可是也还是可以看出胭脂的红润。

　　金枝拿了蚕丝出来，千金也端了一个笸箩坐在院子里，和她一起，只不过千金做的是唇脂。

　　两个姐妹坐在一起，并不多话，各忙各的，金枝将蚕丝按自己刚估摸的大小制成了圆饼状，浸入花汁中。

　　待两个圆饼状蚕丝都放进花汁中后，金枝的任务便完成了，因为它要浸润七到八天才能进行下一步。

　　金枝将东西端回房里，捧了一本书重新坐在凳子上。

　　不上学的时候，她忙完了自己的事就要看一会儿书，巩固先生教的知识。

　　不然她买的那些话本看不明白，左易棠考她她也答不出来。

　　被送走的一寸金这个时候也悄声走了过来，窝在金枝的脚底下晒太阳。

　　一寸金早熟悉了两个小主人的家，就算睡着睡着换了一个地方也不着急，第二天慢悠悠地走回来便是了。

　　有时候就算金枝不撵它，它也要去左易棠家逛逛地。

　　两人一猫就这样消磨了一上午，到了午饭时间，金枝放下手中的书，将自己的笔墨纸砚全都细致地搬进房间，用柜子锁着。

　　昨天她发现一寸金不管谁的东西都会踢下地后，今天一大早便去何曼娘的屋里抢了一个柜子过来，打算以后将东西全都锁在里面，这样就不怕一寸金捣乱了。

　　跟在她脚下的一寸金见状，喵了一声，好像在说这怕是难不倒我。

　　金枝蹲在身揉了一把一寸金的脑袋，故意虎着脸道：“你要是再捣乱，我就……”就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寸金，但是话说了一半不接着说的话好像自己又下不了台，虽然一寸金不是人，可是它的眼睛忽闪忽闪，好像能听懂一样，于是望着天想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如果你再捣乱，我就不让你吃小鱼干了，天天让你喝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