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37、第 37 章

　　大年三十这天，豫章发生了两件大事：头一件事是陶家千金在半夜叫贼人拐走了，陶夫人第二天叫开门的时候，发现人不在，房里一应值钱的东西也都不见了，当场便晕了过去，第二件事是金老爷子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将外孙周成远赶出了家门，任由他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这两件事好似长了翅膀，还未到大年初一便已经在整个豫章传的沸沸扬扬。

　　有嘴快的人道陶家千金哪里是被贼人拐了去，分明是与人私奔了，不然哪有只偷一间屋子的贼人。

　　旁边听的人连连点头，补充道某日某日看见陶小姐和一个年轻男子在郊外散步。又有人说他还看见陶小姐在树林子里与人搂抱在一起，姿态亲密，定是和这人私奔了。

　　大家闲来无事围坐在一起，说的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亲眼看见陶小姐与人私奔。

　　当然他们除了说这件事，也谈金老爷子的闲话。

　　豫章谁人不知金老爷子对这个外孙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有一个不留心外孙便跑回家，不与自己亲近，谁能想到今天金老爷子竟能狠下心将他赶出门外。

　　众人众说纷纭，有说周成远身在豫章，心在周家，不肯踏实帮扶金老爷子，所以金老爷子在大年三十这天生了大气，将人轰了出来。

　　“不对不对，是因为金老爷子给外孙瞧好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但是他不同意，闹着不肯成亲，金老爷子这才发脾气的。”

　　“你们说的都不对，”又有一个人摇摇手，表示其他人猜的都不准，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你们是不知道，金老爷子的外孙和陶小姐有一次在进香的时候遇见，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窈窕佳人，两人当场一见钟情，互生情愫，私定下了终生。但都说高嫁低娶，两家啊，都不同意，于是昨日周公子便打算带着陶小姐私奔，但是临了临了，周公子反悔了，半道跑了回来。”

　　“所以啊，金老爷子一是气他胡乱行事，与人私奔，二是气他没有担当，食言而肥。”

　　“算算时间，倒也对的上，只怕真是这么一回事……”

　　便有人唏嘘：“何必棒打鸳鸯，这下人上哪了都不知道。”

　　小伙计将这些人的话一一说给金枝听的时候，金枝不由得愣住，开始怀疑自己昨日是否真的见过张谦，不然为什么他们所说的和自己知道的全然不一样。

　　不过他们越是猜错方向，她便越安心。

　　昨日事发突然，没多做思量，便给了东西助他们逃跑，晚上回了家冯衡一通分析叫她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若是他们两人谁在之前漏出了马脚，叫陶家老爷夫人抓住，派了人暗暗盯住他们，便会发现自己也参与其中，到时候平白多了一个仇家，只怕本就艰难的日子会闹得更加不安宁。

　　“掌柜的，你说，他们谁说的是真的啊？”小伙计拿着抹布反复地擦面前的一张桌子，眼睛却一直盯着金枝，想要看看金枝是否知道些什么内情，“陶小姐长的这样好看，真的会和人私奔吗？”

　　金枝想着昨日张谦决绝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别人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小伙计点点头，有些惋惜：“陶小姐常来我们这，我瞧她人挺好的，若是真的被周公子骗了，那可真是太惨了。”

　　在铺子里面坐了一上午，迎了几个客，便到了午饭时间。金枝关了门，从后院出去，刚一出门便见陶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迎面走来。

　　金枝心中咯噔一下，暗自猜测难道他们真的查到了陶小姐失踪与自己有关，想到这，她后悔不已，为何要答应帮着陶碧玉存管银票。

　　随着丫鬟的步步逼近，金枝的额头渐渐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勉强弯起嘴角，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一声招呼，但是她的喉咙好似被棉花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人走近。

　　小丫鬟脸色非常不好看，面如金纸，眉头紧皱，眼下还有一片青黛，以往笑盈盈地嘴角垮着，显得颇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祝掌柜……”她走到了金枝面前，微微抬起那张丧气的脸，“祝掌柜，你可有看见我家小姐？以前我们常来你这买胭脂水粉的啊，你还记得吗。”

　　说着，小丫头红彤彤的眼眶又聚满了泪，唰的流下来。

　　“我们小姐不见了，我到处找了，都未瞧见，祝掌柜你可有瞧见？”她抽抽搭搭的，眼泪前脚用袖子擦干了，后脚又流了出来。

　　金枝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不忍，但又记得自己的承诺，不能将张陶两人私奔的事说出去，因此只好强忍住不忍，道：“我并未瞧见你家小姐。”

　　小丫鬟一听，不得了，眼泪似决堤了的洪水，哗得直淌：“那可怎么办？我们都不知道小姐去哪了，这下……这下老爷一定会发卖了我们的。”

　　金枝对小丫鬟的遭遇很是同情，但是她并没有办法施以援手，只能安慰：“多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送走了小丫鬟，金枝内心颇不宁静，干脆对小伙计道左右今日生意不好，干脆歇几天。

　　小伙计欢天喜地地应了，颠颠地跑回家。

　　金枝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晚上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到。

　　何曼娘瞧瞧陶夫人，又看看金枝，想不明白丢了女儿的陶夫人不去找女儿怎么有空来这里。

　　金枝倒了一杯热茶，关了门将大家都隔绝在门外。

　　“陶夫人，喝茶。”

　　陶夫人接过茶，双手握着小小的杯子，想要从中汲取一丝热量，许久，她才抬起脸，小声道：“祝掌柜，我知道张谦在你这买过不少的胭脂……”

　　金枝偏过头，不敢直视陶夫人的眼睛，道：“是，张公子是在我这买了不少东西。”

　　“那他这几天可还有到你这买胭脂？”陶夫人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站起身，紧紧地握住金枝的手。

　　金枝觑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这几日，他并没有来买，只不过陶小姐来买过一次。”

　　陶夫人怔怔地，道：“他们那次是不是在你们店里遇见了？”

　　“没有，”金枝摇头，“您忘了，我刚刚说了，张公子这些日子没有买过胭脂。”

　　“没有遇见，不，不，他们一定在哪里悄悄的见面了……”陶夫人似乎魔怔了，自言自语，一个人谁也不搭理，就要回去。

　　金枝不放心，悄悄地和何曼娘说了一句，然后不远不近地跟在陶夫人身后。

　　夜色沉沉，初一的月亮并不明亮，陶夫人也没有拿一盏灯笼，孤身一人走在黑夜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平白的让人觉得像冬天里的枯草。

　　一阵寒风吹过，呜呜作响，像是老虎嚎叫，金枝摩擦手肘，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跟了出来。

　　忽然身上一暖，一件带着暖意的蓝色缂金披风披到了身上，她转头，冯衡就在她旁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漠然不语，缓缓地跟在陶夫人的后面，默默地看着她进家门。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金枝两手交叉，放在嘴边哈气，“陶小姐与张公子两情相悦，若是仅仅因为家人嫌贫爱富而被拆散，实在可惜。”

　　她停了停，放下了手，两根手指头不住地捻披风的毛：“可是我刚刚跟在后面看陶夫人，又觉得陶夫人好可怜，明明她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又有什么错呢，年过半百，还要遭受分离之苦。”

　　“我整个人非常矛盾，一会儿觉得自己是维护他们的爱情，一会儿又觉得我是陶家的罪人。”

　　“你不知道，今天我碰见陶小姐身边的丫鬟的时候，整个人心虚极了，人还没张口，我便觉得她是来质问的，可是她只是哭着说若是找不回陶小姐，自己同一干伺候的人都要被发卖。”

　　“那一刻，我真想把什么都说出来算了。”

　　夜色寂寂，在黑夜的遮掩下，金枝将自己的烦心事全盘托出。

　　冯衡默不作声的揽住她，直到金枝将烦心事都发泄出来。

　　“这一切并不是你能决定的，私奔的主意是他们两人自己拿的，违背婚约的是陶家老爷妇人，这一切果都是他们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来的，”冯衡摸摸金枝的手，停住了脚步，与她面对面，“即便没有你，他们依旧会走上这条路的。”

　　说完，他双手将金枝按进怀里。

　　金枝将头靠在冯衡胸膛上，一颗泪猝不及防流了出来，其实她帮张谦同陶碧玉私奔还有一层原因，还有一层谁也不能告诉的原因。

　　她总觉得张谦同陶小姐与自己和左易棠很像，明明都两情相悦，却因为旁的原因被生生地拆散。若是……若是当时有万全之策让他们俩冲破阻碍，是不是就会没有遗憾。

　　热腾腾的一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