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36、第 36 章

　　豫章的雪下的纷纷扬扬的，集市上的人都撑起了伞，像金枝冯衡一般没有带伞的人都迈着脚大步跑了起来。

　　紧紧握着手的两人相视一笑，也快步跑了起来。

　　跑了不一会儿，便到了灯笼店，冯衡放下的挡住金枝头顶的手，拉着她走进去。灯笼店里有不少人，大家都是趁着这天来买大灯笼的，卖灯笼的小伙计招呼不过来，大冷天里急得满头大汗，生怕一个招呼不周，客人便跑了。

　　冯衡拉着金枝寻着一个空挤了进去，拿了一盏写有大大福字的灯笼。

　　旁的人都嫌这盏灯太过简单，弃之一旁，偏偏金枝喜欢，从冯衡手中接过，道：“我看这个就很好。”

　　冯衡自然是金枝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既然金枝认为这个简简单单的福字灯笼好看，他便也道好看，拿了两个就要结账。但转身随着小伙计去结账的时候，金枝忽然看见旁边站着的小孩儿手中拿着一个很是好看的白象花灯。

　　白象栩栩如生，尚未点燃已经能够瞧出其美丽。

　　“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灯笼。”金枝摇摇冯衡的袖子，撒娇道。

　　冯衡叫她这少有的女儿姿态迷了头，昏昏然地叫小伙计再拿一盏一模一样的出来。

　　小伙计为难的看了看小孩儿，又看了一眼金枝，舔舔嘴唇，勾着腰抱歉：“这白象花灯就这么一盏，已经没有多的了。”

　　闻言，金枝失落得眉眼都耷拉下来了。

　　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还是一个稚子的心头所好，金枝只能恋恋不舍的离开。

　　“还想要这白象花灯？”

　　金枝点点头，仰着头去看冯衡：“喜欢，想要。”

　　“好。”

　　买了灯笼出来，雪已经停了，路面上除了一点点水迹，什么也没有留下。

　　“今年的雪不大，还记得我小时候，金陵下的雪可大了，我们就在外面玩雪，雪踩了几脚就会变成滑溜溜的冰，人踩在上面，一不留神就会滑出去好远，我就吃过这个亏，摔得可痛了。”金枝抓了一指尖的雪，还未伸到冯衡面前，便融化成了水，顺着手指流下来。

　　“京城的雪倒是很大，半尺厚是常有的事，不像这里，聚不起来，”冯衡捏住了金枝的手，放在嘴边哈气，用热气替她暖手指，“手不冷？怎么还像小孩子。”

　　他们拎着才买的东西回家，正碰见祝绍云在院子里铺好了桌子。

　　“来的巧，我刚把桌子搬出来，少衡，快来，把纸铺上，”祝绍云让了位置，右手划拉，指挥家里的人，“竹崆，你来磨墨，天气冷，墨都冻住了。”

　　纸铺好了，祝绍云握着笔站了半天，忽然往后撤了一步，对着冯衡和谢竹崆道：“你们都已经是父亲了，今年的对联便由你俩来写吧。”

　　谢竹崆连连摆手：“爹你叫我做别的行，叫我写字……可莫要为难我了……”他是说什么也不肯接过祝绍云手中的笔。

　　“叫少衡来吧，他是读过书的人，字一定不错。”

　　冯衡推辞了两回，见大家坚持，也就接过了笔，笔尖饱蘸了墨，一提一落，笔走龙蛇，须臾间，一副对联已经写好了。

　　祝绍云与谢竹崆一人抬一头，缓缓念道：“向阳门第春常在。”

　　这边刚刚念完，便见冯衡那头又写完了，金枝正道：“积善人家庆有余。”

　　“好……好……写得好！”

　　对联写完了，又写了几张福字，便合着千金同何曼娘剪的窗花一起贴上，贴完站在院子了一看，红彤彤的一片，过年的气氛一下子便充满了这间小小的院子。

　　刚会趔趄着走几步的小豆子也仰着头一摇一晃的向前，要去够发着亮光的灯笼。

　　坐到团圆桌上，祝绍云举杯。

　　大家都喝了一杯，坐下来时看见小豆子端着他自己的小碗学着刚刚他们的样子碰杯。

　　“我们如意也要喝酒呢，”祝绍云今天兴致高，嗓门也难得大了，“来，来爷爷这，爷爷给你酒喝。”说着抱起了小豆子就要把自己杯中残余的酒伸到小豆子嘴边。

　　“爹，小豆子还小呢，不能喝酒。”千金一把拦住，不肯叫祝绍云乱来。

　　祝绍云被驳了，失了面子，只能嘴硬道：“哪里小了，我看我们东大街的小娃娃哪个不是未满周岁便喝酒的。”

　　在上桌前，祝绍云已经喝了酒，何曼娘当心两父女话赶话，平白惹的一顿吵，赶忙出来安抚：“以后喝酒的时候长着呢，何必急于这一时。”

　　谢竹崆也道：“是是是，等小豆子长大了，叫他陪您喝就是了。”

　　有了人调合，两人也不抓着这事不放，转过话头聊起了别的事。

　　只有金枝一个人，看着小豆子发呆。

　　往日里忙，倒也很少想起遂心，但是在今天这个团圆的日子，她终是不可避免地思念起遂心。

　　京城天寒地冻，也不知她习惯不习惯，有没有学会走路，是不是也正在吃团圆饭。

　　坐在她身边的冯衡敏锐的感知到金枝的失落，侧过头看她一眼，安抚地在桌下握住了金枝的手。

　　饭用到一半，外面陆陆续续地有人放起了烟花，砰砰砰的声音，叫小豆子坐不住了，闹着要去看烟花。

　　金枝快速吃完最后一口饭，抱了小豆子下桌：“你们吃，我带他去看。”

　　走出大厅，抬头一看，蓝灰灰的天上烟花璀璨，一响接着一响，整个天空在烟花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好看好看……”小豆子边拍着手掌边奶声奶气地道。

　　“姨夫给如意放更好看的要不要？”正当金枝与小豆子一言一语交流哪个烟花最好看的时候，冯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怎么就出来了？”金枝记得，她出来的时候冯衡才刚刚盛饭。

　　“这么好看的烟花，就你们两个人看岂不浪费了，”冯衡油嘴滑舌，一面说一面接过小豆子，“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抱，不累？来，姨夫抱。”

　　小豆子还记得冯衡刚刚说的更好看的烟花呢，迫不及待地扑进冯衡怀里，口齿不清地嚷道：“花，好看的花……”

　　冯衡钳住了小豆子不住地乱拍的手，将他放在地上：“就在姨夫房里，你去找好不好？”

　　小豆子迈着欢快的步伐走了，冯衡揽住金枝的腰跟在后面。

　　“烟花铺子的掌柜和我说这几箱最是好看，我便买了过来。”

　　这最好看的烟花确实不错，它一放，旁的烟花都黯然失色，小豆子也顾不得去看别的，眼睛只看这个就已经来不及了。

　　“喜欢吗？”冯衡低头去看怀中的金枝。

　　“好看，喜欢。”脚边的小豆子挥着胖胖的小手接话。

　　看完了烟花，大家也都打算回房洗漱一番好守岁，就在这时，一个影子鬼鬼祟祟地跑到了金枝的院门口。

　　“张公子，都过年了，你还未回家吗？”金枝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窝深陷，眼下发青，看来这些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张谦张了张嘴，许久未和人说话，声音沙哑，好似破锣一般难听，他捂住嘴咳了两声，悄声道：“祝掌柜，这次来我是来拿陶妹妹寄存在你这儿的东西的。”

　　金枝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想起了张谦说的是什么。

　　她忙点头，和冯衡低语一番，便一同出了院门。

　　看着张谦的目光，金枝了然，道：“这是我丈夫，你放心，他不会说出去的，我夜里不敢一个人走路，要有人陪着。”

　　匆匆一瞥，冯衡已经看清了这个人的长相，没什么印象。

　　但金枝他们又埋头赶路，不说一句话，他也不好询问到底什么事值得大年夜跑出来。

　　一路抄着小路，很快便来到了胭脂铺后门，金枝拿了钥匙开门进去，进了屋内也不点灯，借着夜明珠昏黄的光翻出前段时间陶碧玉寄存在这的一叠银票和一箱首饰。

　　“东西都在这，你点点。”金枝将柜子摸了一个遍，确定没有漏下什么这才对张谦道。

　　张谦摇摇头：“我自然是信得过祝掌柜。”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银子放在金枝手边：“这是我给掌柜的谢礼，多谢掌柜的帮我们保管这么些个时间。”

　　若是看人的话，冯衡自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这个荷包，他可真是太熟悉了，正是那天他在家中看见的。

　　想到这他不禁问出了口：“这……这荷包是？”

　　张谦不明所以，但还是珍重地托住荷包给冯衡看了一眼：“\'这是陶妹妹托掌柜给我的。”

　　这句话好似一道惊雷在冯衡耳边响起。

　　原是自己想错了……

　　金枝却未发现他的异常，接着同张谦道：“张公子，你取了这些东西走是打算……”

　　她问话未尽，但心中早已有了猜想，问一句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果然张谦全盘托出：“我和陶妹妹想好了，今天便一起出发去京城，等到我功成名就之日再回来请罪。”

　　他说的情深意切，金枝不好多说，只得祝两人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张谦走了，迎着月色，在大年三十这天，带着陶家掌上明珠头也不回地奔赴京城，除了金枝冯衡，谁也不知道。

　　等到第二天大年初一，陶夫人哭断了肠也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