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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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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盖着红彤彤的盖头,坐在红艳艳的床上等候冯衡的到来,从及笄后她便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自己成亲的场景,但不论是那一次,坐在新房里的她都应该是欢喜的、憧憬的、心潮澎湃的,绝不是像今天这般平静、毫无波澜。
何曼娘问她是真心想嫁给冯衡吗?
金枝自己也疑惑,自己是真心的吗?若谈情爱,金枝可以肯定自己对他或许有赞叹之情,或许有感激之情,但绝没有男女之情。但若不谈情爱的话,自己真心想嫁给冯衡吗?
金枝心想大约是真心的吧,毕竟冯衡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婚期虽紧迫,但一应物事都是现成的,操办起来也不觉得慌乱,尤其是金枝,借着安胎的借口什么事也没有管,稀里糊涂地过了礼,稀里糊涂地出了嫁,稀里糊涂地坐在了冯家的床上。
烛影摇曳,金枝隔着朱红盖头估摸时辰,她头上插着各式珠钗,皆是纯金打造,重量足足的,压着肩颈生疼,让人忍不住想要扭扭脖子,塌一下腰,可偏偏在一旁紧紧盯着的喜婆不让她动弹一下,盖头微微拂动,她便出声呵斥。
没得让人心烦。
也不知等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吵闹声,嘎吱一声,门开启,腰环大红花的新郎走了进来,金枝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猛跳起来。
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又结了发,讨人厌的喜婆终于退了出去。金枝余光瞧着不见了喜婆的身影,胸中憋着的一口气长吁出来,整个人稍稍放松,不再板着身子。
他们不是浓情蜜意、情投意合的新婚夫妻,没了其他的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倒是一时间相顾无言,陷入了沉默当中。
但是他们却是有更深一层羁绊的人,冯衡坐在金枝身旁坐了一会儿,终是慢慢的伸出一只手:“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肚子。”
金枝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转念一想自己所有人都与腹中的孩子亲近过,只有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亲近,于是点点头默许。
有时候冯衡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面具戴太久了,摘不下来,明明知道金枝肚子里的只不过是一团空气,他却当真觉得里面有个孩子,想要亲手去摸一摸,努力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蹲在地上,一双大掌放置于金枝的小腹,隔着层层衣服感受:“好像什么都摸不到。”当然什么都摸不到,假的孕脉怎么会有真的孩子存在呢。
不过金枝并不知道,她尽可能温婉地对冯衡道:“娘说现在还摸不出来,等到一个月后会动了便摸得出来了。”
经这一番动作,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金枝已然认命,将冯衡视为自己未来相伴一生的人:“我有些困了,你要不要先洗漱。”
冯衡在豫章虽然有生意,可他只来过一次,便交由了手下人打理,不必操一分心。此次来此他不过是解了生意的借口来接近金枝,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身外之事,因此宅子里面奴仆什么的都没有准备,身边只跟了冯海一个。
如今家里忙上忙下、端茶送水的仆从皆是这些日子新采买来的,皆是穷苦人家出身,随意地教了规矩便赶鸭子上架开始伺候人,听得主人家赶了喜婆等人出来,也不知道备好热水候着,呆呆地站在门外,直到冯衡唤了要水才慌里慌张地去厨房。
“怎么管教的,没个规矩,伺候人也不会。”冯衡何尝受过这等怠慢,面冷生冷地训了外面候着的一帮人。
金枝坐在屋里拆了头发这才出来拉着他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等一会儿也不打紧。”祝家不过一个小富小贵之家,金枝从未有下人伺候,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调教下人,只是觉得比自己还小的年纪有些差错并不值得发怒。
刚刚得手的新娘子,兴致还在上头,自然是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冯衡反手握住金枝:“好好好,你说等一会儿我就等一会儿,不生气,省得吓着了我们儿子。”
刚刚拉手,金枝已经是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有勇气的,被冯衡一握,当下就要缩手,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仰起头露了一个笑容:“你胡说什么,怎么就儿子了。”
“好好好,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冯衡半揽着金枝往里走,走到床边的时候正巧水也端了进来。
冯衡按了金枝坐好,绞了块热腾腾的帕子给金枝洗脸。
金枝从四岁起就自己洗漱,不再让人帮助了,如今冯衡冷不丁地要给她洗脸,吓得她头往后一缩,硬是不肯将脸伸过去。
“不必不必,我自己洗就好了。”
冯衡一只手轻松制住金枝,一手展开了帕子盖在金枝脸上:“不动不动,马上就好了。”言罢,将金枝的脸边边角角都擦得干干净净。
“等等,我再给你擦一次。”说着走到面架拿擦洗了帕子,重新绞干。
金枝脸擦干净了,冯衡又接过丫鬟手中的盆放在金枝脚边:“来,我给你洗脚。”
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要道这小两口感情多么的好。
金枝是犟不过冯衡的,只能由着他给自己做这些极为亲密的事。
既然天地也拜了,酒也喝了,金枝便不再矫情,干干脆脆地和冯衡共一个被窝躺下。
第二日醒来,想着不用早起给长辈敬茶,又倒了回去睡回笼觉,等到平日里两人起床的时间,这才掀了床帘起身。
金枝睡于里侧,躺在外侧的冯衡长腿一跨,拿了架在架子上的衣服过来,又要亲历亲为地帮忙,等到衣服一件一件扣好了这才开始穿自己的衣服。
一大清早的,又是描眉,又是盘发,粥已热了两回。
饭后,冯衡又拉着金枝逛后花园,一月之内光秃秃的后花园长出了假山假水,亭台楼阁,红的花艳,黄的花嫩,一片姹紫嫣红。
冯衡摘了一朵红牡丹:“好看吗?”红艳艳的牡丹,开的正是好时候,浓重的红色,较之昨日的嫁衣也不遑多让。
金枝点点头,心底却在想如果这多牡丹用来制胭脂的话,颜色一定可以使人白里透红,精神焕发。
“你喜欢以后我天天给你摘花戴。”说着便将这一大朵牡丹插于金枝发上,“好看。”
上午赏玩花,下午金枝原想着能有自己独自一人待着的时间,谁知冯衡又拉她端坐在大厅,下首站了数十个丫鬟仆从。
“你既嫁与了我,以后我这内宅可以归你管了,这些都是家里的下人,你忍一忍,训一训话。”
金枝喉咙有些发干,他和曾使唤过仆人,更别说管教仆人了,如今叫她给这些人训话,不亚于将她架在火上炽烤,她眼神闪烁,鼓起了几次勇气,终是一句话说不出,只好砖头,想冯衡投去求助的目光。
冯衡的手越过凭几握住了金枝的手,用自己干燥灼热的掌心给金枝传递力量:“不用担心,随便说一两句就可以了,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冯海。”
但是金枝依旧不知道说些什么,冯衡摩梭金枝的指头,心想大概自己操之过急了。
他亲亲金枝的手指,含笑道:“今日是我不对,没有提前和你说好,这些日子我还帮着你,以后你可要快点学会。”说罢转头厉声寻了两句下人,稍稍的立了一下规矩,便放了这些人回去。
除了教金枝在下人面前立威,冯衡还捧出一叠账本:“这是我们家的账,现在也交给你了。”
金枝一下接了两个重大任务,人懵懵的,极需时间整理,便和冯衡说了。
冯衡:“嗯,你去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放在那等我回去问我也好,也可问冯海。”
冯衡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冯海,金枝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冯海,只见他长得面白肤白,是一个极为俊秀的少年郎,和她从话本里看到的胡子一大把的管家完全不同。
冯衡似是感受到金枝的注视,略抬了头对她微微一笑。
金枝离去,大厅里只剩下冯衡冯海主仆俩,只见冯衡手臂一拉,原本站在他身侧的冯衡打了一个转坐在了冯衡的腿上。
“昨天怎么没有看见你?”冯衡点了点冯海的鼻尖,打趣道,“可是吃醋了?”
冯海一改在金枝面前的稳重,轻哼一声躲进冯衡怀里:“我才没有吃醋,你娶你的,我还拦着不成。”
“没有吃醋的话,那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呢。”
冯海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冯衡胸前画圈:“你鼻子坏了呗,我哪里敢吃醋哇,万一我吃醋不小心给了你心尖尖上的人不爽快,不是你里外难做人。”
冯衡握住了他作乱的手,道:“咱俩的情谊是她比不得的。”
“咱俩情谊,什么情谊?”冯海坐起了身子,去用唇够冯衡的脸,“咱俩好你还陪她看花给她洗脚?”
“你呀你,还说没有吃醋,怎么,我也给你洗脚好不好?”冯衡笑笑,将桌上瓶中摆的花折了一朵下来戴在冯海头上。
冯海摸摸头上的花,瞪大了眼睛去看冯衡眼中的自己:“我自己有手有脚,哪个要你洗脚。”
冯衡最是喜爱冯海识情识趣的模样,也乐意宠着他,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觉得让一个对你毫无感情的人变得满心满眼都是你这是顶顶有趣的一件事吗?”
冯衡说得慢悠悠的,好似在说今天早上吃的是什么一样,冯海后脊背有些发凉,但很快这种感觉消失了,他跳下身来去院中的莲花缸看自己的模样,边瞧边说:“如此看来,也不知这是她的福气还是她的灾。”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