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13、第 13 章

　　几人促膝长谈一番后惊奇的发现，原来冯衡也是要去江西豫章。

　　经过前前后后这些日子的相处，祝邵云对冯衡颇有好感，便趁机道：“既然都是去豫章，不若我们同去吧。”

　　冯衡看了一眼何曼娘同金枝，见她们俩并不反对，顺水推舟同意了。

　　“不知少衡去豫章是？”冯衡是京城人士，京城和江西，一北一南，祝绍云怎么也想不透他去江西做什么。

　　冯衡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争气，于仕途上没有什么作为，只在生意上有一些小小的头脑，这番过去江西，是去查账的。”

　　“哦！”祝邵云很是吃惊，冯衡与公主表兄妹相称，身份自然是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他竟不想借着祖宗恩禄获得高官厚禄，而是从事最低身份的商贾，“我竟未想到你是从商之人。”

　　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皆是重农抑商，稍稍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会去从商，免得跌了身份。即便是商贾之家，也是尽全力供子孙读书，盼着他们能争气，一朝高中，摆脱商人的身份。

　　冯衡七窍玲珑之人，自是听出了祝邵云的弦外之音，脑中略略一思考道：“我瞧祝叔文质彬彬，亦不像是商贾，倒像个读书人，不过不论是读书还是崇商，皆是一份吃饭的能耐，何来高低。只要是靠自己堂堂正正的过活，读书科举使得，生意买卖自然也使得。”

　　这一番话说到了祝邵云的心里，于是他越发觉得冯衡不错。

　　停了几日，这场大雨终于停歇，久违的太阳从云层透出半张脸，万丈光芒照射大地，大家打包好行李，打算走陆路去豫章。

　　城门口挤挤挨挨，不少滞留此处的人都寻着各种法子回家，一时间车马船钱上涨，祝邵云雇了车，讨价还价半天，一分钱也少不得。

　　何曼娘便笑道：“这些大大小小的码头小城倒是借着这场雨发了一笔大财。”

　　坐在马车外的车把式听见了，也不恼，扬声道：“你们不靠江河不知道，年年这个时候都是要下几场大雨的，一下雨船就没办法行走了，只能就近停靠，我们啊，也就指着这些日子接几个活，多攒一些钱，好挨过接下来连绵的雨天。”

　　倒是一方水土，有一方的活法。

　　从武林到豫章不过是两日的行程，云销雨霁，短时间也不会再有大雨，他们便没有急着赶路，一路慢慢悠悠地往前，到了用饭时候下车用饭，到了歇息的时候也住店打尖。

　　夜里祝绍云便和冯衡住一间，两人胝足而眠，冯衡虽年纪轻，但是在一些事上却很有见解，祝绍云与他聊到三更时分，尤意犹未尽，简直相见恨晚。

　　到了豫章，祝绍云依旧舍不得和他分别，留了地址给他，约好改日再聚。

　　“爹和少衡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吗，怎么不念着要赶紧去见姐姐了。”送了冯衡下车，金枝便笑道。

　　祝绍云捻捻胡子，回味两人的对话：“你不知道，他见识不一般，和我相当聊得来，所说的话句句好似出自我心。”

　　“哦，如此说，爹这次还结了一个忘年交。”

　　说笑间，马车停了，金枝掀开车帘，探出一个脑袋，看见一间小小的鞋庄，写有谢氏鞋庄四个大字的旌旗随风飞舞，千金托着腰在里面来回招待客人，她够出半个身子，大声喊道：“姐姐。”

　　千金闻声抬头，又惊又喜：“金枝，你们怎么就到了？”边说着边要出来，一旁的谢竹崆看见，忙扶住了。

　　“姐姐，姐夫。”不待马车停稳，金枝便先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来到千金面前。

　　一家四口足足有一两年未见面，有说不完的话要说，谢竹崆便关了店，招呼岳父岳母并小姨子回家说话。

　　“我还想自己是个大老粗，不会照顾千金和孩子，心烦了好一段时间呢，如今岳父岳母过来了，可算是解了我的心头大患。”谢竹崆奉了茶，又拿了点心，招呼得无微不至。

　　“不必忙，不必忙，”何曼娘看他忙成了一个陀螺，制止道，“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坐着歇一会儿。”

　　千金肚子大，时常感到腹饿，用了两块点心这才觉得有了精神说话，她一手扶住肚子，一手去摸金枝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爹娘没给你好吃的啊。”

　　金枝缘何而瘦，祝绍云他们心底清楚，可是千金却并不清楚，当初事发突然，他们在信中也只是随意带过，只说想念千金，顺便过来带带小外孙。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何曼娘瞥了金枝一眼，飞快道：“金枝从小到大还未乘过船，一上船便吐，又吃不下东西，怎么能不瘦。”

　　“爹娘是走水路来的？”千金想起前些日子的大雨，不禁担忧，拧了眉问道，“可是碰到了大雨，没出什么事吧？”

　　何曼娘见上一个话题被岔开了，金枝的注意力也到了这句话上，便绘声绘色地将在武林镇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讲到道逢大雨，只能冒着风雨下船，而三人又被人流挤散，寻了几日都找不到的时候，千金捂住了嘴，骇的脸煞白。

　　“你这老太婆，好的事不说，说这些吓人的事做什么。”祝绍云见大女儿吓成这般模样，横了何曼娘一眼，不满道，“吓坏了千金，你可担待的起。”

　　往日里都是东风压过西风，今日西风一个不留神压过了东风，等到反应过来，西风只能咳嗽一声喝口茶，接着一言不发。

　　祝绍云惧内事出了名的，谢竹崆也有耳闻，今日终得一见，他忍住了笑，要去厨房做饭。

　　“我来我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进厨房呢。”何曼娘起身拦住，要自己去做饭。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辛辛苦苦的怀孕，难道连一顿饭都不能等着吃现成的吗。”这本是何曼娘随口丢出的一句话，可不巧捅了马蜂窝，“再说，在家里爹也时常做饭啊。”

　　“娘不是这个意思。”怀孕期间，千金脾气见长，小小的一件事都会让她生气，谢竹崆不想她们母女刚刚见面便吵架，忙拦在两人中间，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别气别气，来坐下，当心肚子疼，爹娘小妹是客人，你又是我娘子，我做一顿饭怎么了，我高兴着呢。”

　　哄了大半天，千金脸色才慢慢好转。

　　“娘，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大声说话的，我就是控制不了。”沉默了片刻，千金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何曼娘哪里会和自己的骨肉置气，宽慰道：“娘没生气，我也是这样过来的，知道有孕的时候脾气控制不住，你一向孝顺，亲近我都来不及，怎么会故意和我大声说话呢。”

　　金枝：“哎，这个时候人就会变吗？”

　　“等你到了这个时候就会知道了，”何曼娘回过头，看见金枝身边的点心被洗劫一空，笑道,“我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喝，一到姐姐这里便大吃大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让你吃饱呢。”

　　金枝嘴里鼓鼓囊囊的，她用手挡住了嘴，道：“谁叫姐姐家的东西好吃，我好久没有吃到姐姐的手艺了，想她了呗。”

　　小时候还你打我我打你，成天闹别扭，长大了感情反而更深了，知道想法子逗人开心。

　　娘家来人了，千金便不再去鞋庄，安心留在家中待产。

　　因为夜里谈心的时候何曼娘已经将发生的事都说了，所以千金为了不让金枝伤感，是不是便交代她做一些事转移注意力。

　　一会儿是小外甥的衣服还未做好，要小姨帮忙，一会儿又是睡醒了，要小姨讲故事给他听才安分。

　　忙得金枝连给一寸金顺毛都顾不上，只能晚上抱了它一起睡。

　　“金枝的绣艺长进了不少，”千金摸着金枝做好的小肚兜，很是满意

　　，“看来我走后并没有偷懒。”

　　提起这茬，金枝肚里有一肚子的委屈呢，她愤愤道：“你不知道，娘说我长大了，要承担重任，所以把家里量布裁衣的活全交给了我，然后他们就去逛夜市，吃好吃的，一点也不给我留，可过分了。”

　　千金听完，正要接‘你不是有左易棠么，叫他买给你吃不就好了’，却话到嘴边记起两家婚事早已吹了，忙住了嘴，顺着金枝的话说道：“爹娘确实是过分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不给他们吃。”

　　“好呀好呀，”在千金面前，金枝好像又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只要想着吃喝玩乐就可以了，“可是，你可以出去吗？”说完，她很是担心地看了一眼千金的大肚子。

　　千金摸摸肚子，一脸幸福：“自然可以，他还有一个月才出来呢，难不成我这一个月什么地方都不能去了。”

　　家里其他人当然是不放心两姐妹出门的，虽说还有一个月发动，但是若是在街上磕了碰了，两个弱女子着急忙慌起来，可怎么办。

　　只是千金坚决要陪妹妹散心，又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往人多的地方凑，又是举着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玩一会儿便回来。

　　家里的人没了法子，只能千叮咛万嘱咐的送了她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