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醉打金枝》年年有余鱼

12、第 12 章

　　“冯公子，你怎么在这儿？”湿漉漉的一寸金被冯衡抱在怀里，洇湿了胸前，金枝忙接过了一寸金，上下寻找想要找出东西给他擦一擦，可是她自己也是一只落汤鸡，怎么可能会有干的帕子。

　　冯衡不在意地看了眼胸前，不答反问：“祝姑娘可是和家里人分散了？可寻到了住处？”

　　金枝闻言这才从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她点点头道：“我和爹娘一起坐船去江西，可是碰到了大雨，下船的时候被人挤散了。”

　　冯衡默默地捻了捻两指，原先他还以为要到江西才能再见面，谁料天遂人愿，下了这场大雨。

　　他努力按下不受控制上翘的嘴角，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祝姑娘可找到了歇息的地方？若是没有的话，不妨宿在我这儿吧。”

　　金枝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的意思是现在住宿的地方不好找，祝姑娘身上又湿了，时间久了只怕会着风，晚上的时候姑娘睡床，我睡地下就可以了，还请姑娘放心，我绝没有冒犯之心。”

　　“再说现在也快要天黑了，祝姑娘换身衣服歇息一夜，第二天才好去找祝叔他们。”

　　冯衡果真善于揣摩人心，几句话，处处都想到了，这样一来你若接着推辞，倒显得多心。

　　金枝抿唇，只好点头。

　　“祝姑娘衣服都湿了，你先进去，我下去找小二要一桶热水。”说罢，将门大开，自己走了出来，大步向下。

　　不一会儿，冯衡上楼，手里还拿了一套衣服：“我去对面买了一套衣裙，也不知合适不合适，还望祝姑娘将就一番。”

　　正说着，小二抬了热水上来，冯衡扭过身：“我先下去看有什么好吃的，你若是洗好了，就下去。”

　　等到小二没了身影，他又小声道，“你拴好门，我先下去了。”

　　有人等着自己，再加上并不是在家中，因此金枝并没有多耽搁时间，匆匆的洗漱完换好衣服。

　　虽然冯衡说这衣服是随意买的，可是金枝一穿上却觉得像是量身裁制的，贴身的很。

　　孤身在外，又是落魄之时，突然出现一个对自己如此关怀之人，难免令人心生亲近。

　　过了一夜，第二天依然是下大雨，金枝自己都觉得这种天气不好找人，可冯衡依旧要践行承诺，撑了伞出去。

　　“你就留在客栈吧，外面风雨大，我一个人去便好了，一旦找到了祝叔，便会着人传消息过来。”

　　若是依着冯衡真正的脾气，便是有天大的事，他也不会在这般恶劣的天气出去，可是他知道想要得到美人的心，就必须先拿出千好万好，以心换心，才能抱得美人归。

　　祝家夫妇既然是去远方的女儿家，自然不会少带钱，冯衡撑了伞一家一家客栈问去，直到中午才回。

　　他自然知道这样一间一间客栈问是找不到人的，这么多的客栈，店小二又不是各个记得，再说，昨日那样情形，怎么可能住的进客栈，只怕是借住在哪个人家家里了。

　　不过他就是要这样冒着大雨去寻才能显出自己的尽心尽力。

　　待回到客栈，脚下的鞋子早已倒的出水，冯衡故意踏重步伐，使脚下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

　　果然，金枝立刻道：“冯公子，可是鞋子湿了，你快坐下脱掉鞋子吧。”

　　冯衡顺水推舟地坐下，假意懊恼道：“还未寻到祝叔他们，我如何能换鞋子，祝姑娘你放心，用过饭我便接着去找，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金枝本就心难安，冯衡再如此说话，她更是坐立难安，只能道：“冯公子不必如此，下午你在客栈中好好歇息吧，我去找。”

　　冯衡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你身子娇弱，若是受了风便不好了，再说若我们俩都出去了，祝叔寻到这里怎么办。”

　　一向单纯的金枝哪里是冯衡的对手，一番话说的她晕乎乎的，冯衡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那这样的话，就劳累冯公子了。”

　　冯衡倒了杯茶，就势遮住上翘的嘴角：“祝姑娘，你看着，我们年岁差不离，你也不必一直叫我冯公子，就唤我少衡吧。”

　　冯衡与金枝也不过是几面之交，突然之间以字相称，金枝愕然，张不了这个口。

　　可他人费尽心思的帮自己的大忙，若是一直喊公子也怪生分的，倒显得不知好歹了。

　　金枝在心底斟酌再三，最后才咬着唇肉，小声道：“冯公子也可唤我金枝。”

　　用过饭，冯衡接着外出寻人，金枝则留在客栈大厅守着来街上来往的人。

　　天降灾祸，走散的人家不少，打客栈经过的十个里面便有五个是找走散的亲人。

　　金枝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看到团聚的则心生欢喜，看到失望离开的也跟着难受落泪。

　　正在拨算盘的掌柜的见了，便宽慰道：“姑娘不必如此伤感，只要平安下了船，待雨停了，都会寻到家人的。武林镇不过就是这么大，走失了亲人的人一家一家找，总会找到的。”

　　金枝何尝不知道，只要安全下船，便是人失散也是短暂的，她心中不安的是昨日她并没有亲眼看见爹娘下船。

　　下船的人多，便是踮着脚也只能瞧见黑压压的头，而且，她被挤下去的时候恍惚间是听见有人落水的。

　　这样一想，人愈发的钻牛角尖，往不好的一面想去了。

　　她才同情投意合的人一刀两断，心本就千疮百孔，若是亲人再出个好歹，只怕人是活不成了。

　　傍晚归来的冯衡仍旧未带来好消息，金枝倒在床上，面朝窗户，听着屋外雨打窗棂的噼里啪啦声，眼泪漱漱地掉。

　　先时只是默默的流泪，后来愈想愈悲伤，忍不住抽噎起来。

　　人哭到一定程度，便是忍也忍不住，金枝咬住了被角，尤觉得会扰了地上的冯衡，干脆蒙了被子，躲在里面哭。

　　忽然，脑袋上的被子被人拿开，清凉的空气涌进来。

　　金枝攥紧被子，坐起身来，睁了泪眼朦胧的眼去看：“对不住，我可是吵到你了？”

　　冯衡后退几步，拿了干净帕子：“你别哭，我已经和官府打了招呼 ，明日便会有衙役帮着一起找，一定会找到的。”

　　金枝擦了脸，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只是听见这雨声，心里忽然就伤感起来了。”

　　冯衡淡淡一笑：“雨夜多愁，自然不是我们人的错。”

　　“对了，你们不在金陵，去江西做什么？”夜里人的防备心弱，最好谈心，拉进感情，所以即便冯衡出发前已经将金枝一行的目的调查的清楚明白，他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的问道。

　　金枝忽略左易棠的一部分，只说是去看姐姐。

　　金枝不提，冯衡也当做不知，只夸她们姐妹的名字：“哦，祝叔取名倒也别致，千金、金枝，倒显得那些淑芬、瑶琴的名字俗不可耐。”

　　金枝抱住膝，莞尔一笑：“不过是随口取的名字。”

　　冯衡摆摆手：“可不是这么说的，‘金’人人都爱，以它为名当是最爱，日后我若是得了闺女，也要请祝叔帮着取一个这般好听的名字。”

　　金枝完全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只以为冯衡当真觉得这样的名字好听，当下便替祝邵云应了下来：“日后你有了孩子，只管叫我爹取名就是了。”

　　“哦，这可是你说的。”黑暗里，冯衡幽幽一笑，意味深长。

　　果真有了官府的协助，找起人来便快了许多，翌日半下午的时候，便有一个衙役小跑着过来告诉金枝有一对夫妇也是失了一个叫金枝的女儿，现在正在往客栈来，稍候片刻便可见到了。

　　金枝终于在黑夜里看到了曙光，高兴地坐不住，在大厅里来回的走。

　　“金枝……”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金枝回过头去看，正是何曼娘和祝邵云。

　　“爹，娘。”金枝欣喜地叫了一声，就要冲出去客栈大门去抱他们。

　　“莫要下来，仔细淋湿了。”何曼娘连连阻止，脚下加快了步伐。

　　待得上楼，双双换了干爽衣裳，一家人这才坐下叙话。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才两日不见，何曼娘好似好几年没见一般，上下打量金枝，生怕少了块肉。

　　“这次可是多谢冯公子，不然还不知道我们一家什么时候才能相聚。”

　　听到祝邵云提起冯衡，金枝这才记起自己还未曾叫人带话给他，忙和父母说了一声，跑下楼去唤住之前报信的衙役。

　　也是正巧，衙役跑了半天，腹中饥饿，便要了一碗酒，几个馒头，正吃着呢，金枝下来了。

　　金枝找到人，拔下头上一根银钗给了衙役，劳烦他再传个话。

　　衙役本就得了冯衡的好处，又有顶头上司的嘱托，怎么也不肯收下金枝的银钗，可是金枝硬是要塞给他，推辞了几个来回，依旧推脱不得，只好憨笑着接过：“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报信。”

　　说完，一头扎进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