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42、42.不夜天坠崖

　　射日之征已经趋于白热化，之前进攻一败涂地。温家战队里出现了许多刀枪不入的傀儡，这些傀儡不怕刀砍火烧，如同铜墙铁壁，众人难敌。
　　此次百家商议，要大举进攻，杀出一条血路，直攻不夜天。整个不净世里，只剩下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江绾。
　　之前斗不过黑剑，江绾的灵识保护性的藏了。
　　江绾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眼前都隔着一层轻纱，看似通透，却扯不破理还乱。她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这个身体遵循着本能在行动。她被那把黑剑困在了意识海里，举步难行。
　　是她大意了，她以为她可以控制住这把黑剑。
　　.
　　不净世内，世家子弟整装出发。面向岐山，一路拼杀，血拼向前。可是傀儡不死不伤，每清理一条路，又涌出无数傀儡，直勾勾地朝着众人走来。
　　前路渺茫，后路被抄。
　　空气中布满了甜腻的鲜血味道，霎那间，岐山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腥风血雨，他们好像千刀万剐一样，肢体崩裂着，躯干支离破碎。仙门百家只能抱着希望上前拼杀，与傀儡们继续纠缠，陷入苦斗。
　　挣扎不得，生死存亡。血染岐山，傀儡难敌。
　　.
　　江澄看着包围着自己的，怎么也杀不尽的傀儡，仍倔强着不肯认输，奋力厮杀着，没有他江绾该怎么办？
　　他要活着！要回去！他们说好了的，要永远在一起，守在莲花坞！
　　有长剑破空而来，带出打爆空气的霹雳之声。只听江澄闷哼一声，利刃刺入左肩嫩肉，几乎便在同一刹那，他狠厉上前一步，那长剑顿时贯穿他的肩膀，来人一惊，三毒也同时正中来人胸口。江澄一个踉跄，右腿一屈跪了下来，急忙以三毒支地撑起。
　　战场上不容分毫弱势，一旦露出疲态，就有千万敌军一哄而上，利刃獠牙的撕碎。魏无羡连忙飞身上前，挡住傀儡雷霆一击：“江澄，你怎么样了？专心！”
　　“魏无羡！小心！”江澄连忙回神，一声冷笑，将三毒反手插入敌人心脏，起身砍死后方来袭的温家修士，护住魏无羡的后背，两人并肩而战。
　　魏无羡神情严肃，他的天生笑脸也笑不出来了，整个人都杀红了眼。时间久了，力道用得猛了，整个胳膊疲软一片，口中兀自大喊道：“‘来啊，今儿不灭了你们这些王八蛋，我就不叫魏无羡！”
　　他不能让江澄死在这里，江绾和江厌离还在等大家回去，他们怎么能战死在这里？云梦江氏的人这次都上了战场，只留下两个柔弱女子。
　　不可以！不能放弃！倘若留下她们俩人，究竟该怎么生活？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
　　屠戮还在继续，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武器。傀儡血红的手迫不及待地将活人撕碎，活人脑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塞满杀戮的欲望。
　　现在看来，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就是能用自己的双手抹杀一切的快感。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三娘子，小心！”江枫眠扑身过来抵死相护，生死关头最是体现了他的情深。
　　“江枫眠！”虞紫鸢连忙回首去支援，声音都颤抖起来。看着那杀不尽的傀儡，夫妻同心的尽力抵挡。
　　大约是生死关头，回光返照？
　　江枫眠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一生。初见虞紫鸢的不喜，相处相守的依恋，到愿为她赴死的情深。也许，年少时曾懵懂的为她人心跳，可早在她嫁给魏长泽时就消散了。收养魏无羡也只是手足之情，不忍心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遗孤流落街头罢了。
　　这许多年来，三娘子一直误会着。他向来性格如此，和她没法沟通。也埋怨过她不信他，以至于家中吵闹这么许多年。他想，如果这次能活着，他愿意陪着三娘子解开心结。孩子都这般大了，老夫老妻的两个人，也该好好的度过余生了。
　　虞紫鸢亦然，面对江枫眠毫不犹豫帮她挡刀的行为，只觉得心底发软，涨涨暖暖的，鼻腔里却有些酸酸的。她一直以为，这些年来，都是她一个支撑着她们的爱情，为这个家里付出良多。而他却始终思念着那个早已死去的人，甚至偏爱她的孩子。
　　可生死一线的关头，她才明白，原来，他心里有她，他愿意为她而死。
　　呵，不可以！怎么可以呢！
　　没发现这个事实之前，她就不敢死，不净世里还留下懵懂的幼女和柔弱的长女，她怎么能放心死去。现在又发现了这件事，她怎么舍得？解除误会后，他们应该还有更好的未来。怎么能死在这个地方！
　　不！不可以！要活着，要一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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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众人便是不认命，可形式却也越发严峻。正当众人内心只觉得胜无望，浑身伤痕累累快撑不下去了时，突然传来一声暴戾憎怨的愤怒埙语。
　　只见天地间的怨气呼啸而出，顺着那可怕的裂纹，随着埙语冲入傀儡体内，傀儡大军开始自相残杀。
　　众人寻着埙语看去，只见江绾周身黑气环绕，衣袍发带无风自动，一把看着便阴邪无比的黑剑在她周边环绕，为她保驾护航、开路先行。
　　.
　　她踏着尸山血海，缓缓而来。
　　像从地狱中爬出的修罗，再不是那个慈悲圣洁的清莲君了。
　　江绾的身体寻着本能找到江澄的时候，就见他浑身是伤，命悬一线。那自体内爆发出的强烈执念，让她瞬间就冲破了那层纱。
　　可惜，不是度化和消灭，是求同和共存。
　　一步、一步，又一步。
　　坚定的走到江澄身边，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埙语稍顿，既而如泣似怨的哀哀低鸣。
　　江澄看着眼前这副场景，看着对她言听计从的傀儡，难以置信地退到一旁。
　　这、这是他的妹妹？
　　忽而听到埙语变得极致哀伤，他想自己刚才的动作定是伤到她了，正准备上前安慰。却被一根怨气凝成的绳子捆绑住。
　　江绾现在整个瞳孔都是幽黑无比的，江澄身上的血色刺痛了她的眼，她控制不了心中的暴戾。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谁！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他！
　　怨气懂了主人的心思，捆了一个乖乖的江澄到她面前。她知道这是那把黑剑的引诱，但这是她不能抗拒的礼物。
　　停止埙语，上前笑着摸了摸江澄脸颊，在他额角落下一吻，准备带他离开疗伤。
　　.
　　埙语一出万鬼伏，连温若寒的阴铁都失去了效用，自然也将温若寒的注意力引到了江绾身上，他想要那埙和黑剑，自是挡在前面不许她离开。
　　“江绾，这东西是什么？你为什么能控制阴铁？”语气惊慌又阴冷。
　　江绾语气阴森：“自是因为岐山温氏作恶多端，天降神赐罢了。”
　　温若寒见她不配合，直接动手：“呵，既如此，你便留下给我儿偿命吧。”他之前查过江绾，毕竟温晁和她恩怨不休。可见她为人还有分寸，每次温晁和温旭也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也就没插手。
　　这样有分寸的人，自是留下给儿子们当磨刀石。毕竟次数多了，温晁看着也长进许多。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当了多年的磨刀石也会反咬一口，害了温晁性命。这次又破坏了他的大计。
　　——呵，无知小儿，便用命来赔偿吧。
　　江绾一心急着去给江澄疗伤，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你要拦我？呵、谁也不能阻止我带哥哥走，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这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每多一个字，缠绕在江绾身边的黑气便愈发幽黑，说着便动起手来。
　　可惜，赤手空拳的她并不是温若寒的对手，不过百招便吐血落败。瞬间，只见她周身的怨气开始沸腾，逐渐深似一望无底的黑洞。
　　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黑剑，甚至能听见黑剑的欢吟，像在庆祝。
　　‘哦～又蛊惑了一个修功德的正人君子～’
　　江澄被绑在原地，震惊的回不过神，看着这些怨气虽绑着他，却也无时不刻的护着他。那占有欲，偏执到令人心惊，却也了然。
　　江绾从不杀人，但她握紧黑剑的这一刻，便是想用这力量杀了温若寒，杀了这个阻拦自己的坏人。
　　如果，这一回见了人命。只怕，江绾再难真的清醒过来了。
　　一路打着，眼见温若寒节节败退，两人一路打近了悬崖边。江绾已然重伤温若寒，正要准备一剑了结他时，却被鲜血溅了一脸。那温热粘腻的触感——是人血。
　　瞬间精神回笼。
　　“哐嘡！”一声，黑剑掉在了地上，江绾真正的清醒过来了。
　　复杂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孟瑶，那一剑，是他刺的。
　　.
　　理智回笼，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想到自己这不知能否正常身体，彻底沉默了。
　　她依旧想守在江澄身边，做他最忠贞不二的臣。可理智回笼的瞬间，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回来了。在不净世里，他们那样若无旁人、亲密的相处，江澄那样的小意温柔，以及当时不懂得。现在却无比了然的，来自家人、朋友眼中通透的了然，以及那些百家弟子的闲言碎语。
　　那时懵懂的她能活着，可清醒的她没法活着了。尤其是，能控制阴铁，使用了诡道怨气。目前还没办法控制这黑剑，那被侵蚀的心性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她是污点，是会被别人用来攻击江澄，摸黑云梦江氏的肮脏龌龊。只有她死了，人死账消，留下的才是她积累下的善意。无关利益的好人，才不会遭人攻击。

　　———战斗这种事，不论浴血拼命胜了多少场战役，如果保护不好想保护的人，那就是输了啊。而她，江绾，不愿意输。

　　这个世界，一切都够了。三毒圣手有完美的莲花坞，有云梦双杰，这就够了。
　　最后，莫名的远远搜寻那抹清冷的白。她也不懂，只是想寻找，直到那白衣血染、神色担忧的人出现在瞳孔中，才露出释然的笑——蓝湛。
　　吐出最后两个字，也不知是什么意义。闭眼，倒下，原来，不御剑时的飞翔，是这种感受。
　　江绾，夜来绾青丝，江边思晚吟，死于十六岁，射日之征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