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14、14.喝泡脚水往事

　　翌日，彩衣镇码头。来往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长相温婉却声音爽朗的商家女捧着玉白的枇杷一声接一声的叫卖，两岸彩旗飘飘，酒家的旗子随风飘荡。
　　随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只除了岸边那个懒散的格格不入的白衣女子。
　　江绾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想到，之前接到家中传信，今日他们就要到彩衣镇了。
　　不由想到五年前，那个轻轻的吻，想到莲花坞的日子，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又好像依稀昨日、历历在目。.
　　这五年江绾都不曾再回过莲花坞，年年月月都有家书催归，可惜她次次都有借口要忙。后来家人好像听说了清莲君的偌大功绩，倒也不在催促了。每月一封的家书，多是思念。
　　江绾曾听说过一种鸟儿，多是在孤身奔波，唯一的停靠便是死亡。她只能如此。岐山温氏这把刀死死地悬在头上，日日夜夜都难以安眠。
　　这五年来奔波不断，救人建立势力，创造机会接触各家主，试探伐温大计。时间还是太少了，恨不能一个人掰成八瓣用。可惜别提其他家族了，便是江枫眠这个亲爹，也只是敷衍罢了。
　　这五年也是有趣儿，每隔十天半月总有东西捎回去，许是兰陵的首饰，铺子里摆的华贵无比那种。许是深山的兰花，倒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是她亲手移植罢了。许是姑苏的美酒，可能不那么醇美，只是她亲手酿造罢了。许是山村的特产……没个正行，却也消息不断，算是全了思念。
　　.
　　不知，他现在该是什么模样？
　　从前他们相像九成，以至于离家后，江绾再也不曾照过镜子。想着就要见面了，不由低头看着水中倒影。
　　如此陌生，那个清冷含笑的人是她吗？
　　那眼角眉梢的春意期盼，真是奇怪又陌生。
　　这五年，他思念的滋味如影随形。可江绾要升级自己，以图伐温。
　　便知那入骨相思，也不曾回云梦一次。
　　.
　　想起那个吻，那段学会游水的时光，江绾就不禁叹息。
　　“你怎么来了？”江绾泡在浴桶里，看着破门而入的江澄就觉得纳闷，这家伙不是最近一直躲着他么？
　　江澄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阿姐叫我来的。她身子弱，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这理由很真实，江绾信了，也没搭话，纯粹当她在澡堂子泡着，上半身和脑袋一点水都不沾。
　　“这些日子你就练了个泡脚？”江澄神色不明。
　　江绾用手撩着水玩，道：“有进步，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噗通——”一声，江澄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要被淹死的是我，你不下来救我，我就在水底不出来。”
　　.
　　“绾绾，这边。”江厌离看着岸边站着的姑娘，和江澄像了七成，这些年江澄长的越发锐利俊美，这姑娘却清冷秀美，这是眼角眉梢间十分相像。
　　江厌离一眼就认出这是离家多年的江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这些年独自一人在外闯荡，不知遭受了多少苦，才成为现在这副模样，一个女子让世人交口称赞。
　　“阿姐，哥、哥哥。”江绾回过神来，有些踯躅不前，又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吧。不敢看来人，眼睛只盯着江厌离心疼的挽着她的那双手。
　　江澄看着她这样进退有礼、一副不敢看他的模样，与他不再像从前那边亲昵，心里不由也生出了几分难过。他们一同来到这个世上，本应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她却如此狠心，任他心里呼唤多少次，都不归家。
　　大抵是距离和时间会带给人成长吧。
　　自从江绾离开之后，来了魏无羡的莲花坞里，气氛一日比一日紧绷。江枫眠和虞紫鸢之间的吵闹再没有人轻笑着来调解，江澄也被训了一次又一次，破天荒的被罚了一次又一次的跪祠堂。
　　没有江绾护着，这莲花坞里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
　　那些以往刚冒出苗头就被安抚了的情绪，那些来自亲人以及云梦众人不经意的偏心瞬间，那些虞紫鸢整理日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现在也只能自己来承受了。
　　在思念她的每时每刻，在遇到开心难过的每一件事，他都一次又一次的，如以往一般，在心里呼唤江绾。
　　可惜，她从没回来过。
　　狠心的不像是守了江澄多年的江绾，任他怎么偷偷难过，竟舍得的不回来。这五年里，即便是有魏无羡陪着，多了一个好兄弟，可思念她的日子一刻都没有少。
　　江澄心里是有些怨的，怨她说好会永远陪着他待在莲花坞里。可她却失言了，这一离开就是五年，一次都不曾回来过。
　　这几年里，他和魏无羡也可以外出游历了，也寻着消息找过她，可总是遇不上。每次去了，总听着她救苦救难的大义之举，可人却早都离开了。
　　现在，看着彼此，不论问出什么，都只觉疏远。
　　不想再深思，扭头开口喊道：“魏无羡，再不起来，放狗咬你啦！”
　　“狗，哪里有狗，江澄你又骗我！”魏无羡受了惊吓的跳下船去闹江澄，却发现师姐身边站了个极亲切眼熟的女子，乐道：“呀！小师妹，好久不见。”魏无羡看着眼前的姑娘，抽条了拔高了变美了，修为气度全都变了。
　　江绾看着这样鲜活的江澄，和水中的自己一点儿都不像了，却和前世记忆中的人越来越像，意气风发，爱憎分明，傲娇固执。那眉眼鼻唇，也不是十岁那年亲拂过的模样了。可内心的情感，比之之前，只多不少，他越发的长成我最爱的模样了。
　　片刻，被唤回神来，道：“大师兄”。
　　.
　　“阿姐，眼下天色已晚，风尘仆仆，不偌先去客栈休息，明日一早再去云深吧。”毕竟江厌离身子骨弱，这天气还没回暖，漏夜赶路，只怕是会着凉。
　　“也好。听闻绾绾这些年救助了许多人……”江厌离也觉得这安排贴心，又问起这许多年来的经历。
　　“还好。眼下这客栈就是交给那些无处容身的人打理的，也给他们一个落脚之地。”这些势力建立起来着实不容易，费了她五年功夫，日夜不停的耗费心血。
　　魏无羡却觉得有趣，想逗上一逗，龇牙咧嘴道：“小师妹这些年越发了不得了，我们成日里待在莲花坞都总能听到清莲君又在哪里大发神威、救苦救难了～”语调奇怪，惹人发笑。
　　江绾也只好笑着接话讨饶道：“大师兄快别打趣我了，客栈里有姑苏名酒天子笑，可使师兄满意？”
　　真是，几年没见，魏无羡变化也太大了吧。以前那个萌萌哒粘在她后面的小可爱去哪里了？
　　魏无羡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开心道：“真的嘛？那我们快走吧。”
　　江绾也笑了，果然，他更开心了，也放过了她，温声安抚道：“就到了。”
　　叙话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可惜，江澄却不曾再和江绾搭上哪怕一句话。
　　已然生疏至此了么？
　　.
　　刚到客栈门口，就见一群身着金星雪浪的人在围着掌柜的嚣张至极，一如当年在兰陵所见。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收敛，看来岐山温氏对兰陵金氏颇为纵容。
　　江绾心下厌烦，却也只好先妥帖安置家人，这些琐碎事情就不让他们跟着担心了。
　　“阿姐，你们先跟小王去收拾好的房间修整，我去看看就来。”又转身吩咐道：“让厨房把提前备好的水都送上去。”
　　“这……”江家三位迟疑。
　　江绾笑着安抚道：“没事，大师兄，阿姐，你们先上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江厌离使劲的捏了捏江绾的手，这才转身上楼了。她知道，必然金子轩也来了，江绾是为了让她避嫌，别掺和这些纷扰。
　　一番劝慰，送走了他们，江绾才回头处理起这些事情来。
　　刚到跟前就听见有人叫嚣着：“不是说没房间了么，怎么他们就能上去？”听到这也就明白了，懒散的接话道：“他们是客栈主人，自可入住”。
　　金星雪浪一如既往，“你是何人？竟敢……”语气嚣张。
　　江绾不耐烦纠缠，直接道：“江绾。”
　　有人惊讶道：“清莲君？”
　　有人喟叹道：“竟然是清莲君？”
　　“……”
　　江绾忽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看向王喜。
　　王喜看着主子的表情便知她已然是要不耐烦了，正准备要赶紧赶人的时候，只见这些修士从中间让开，进来了一个气度不凡的人来。
　　“怎么回事？”金子轩一脸傲慢的看着这乱糟糟的情形，耳边传来绵绵的解释，听着便看到了眼前神色淡淡的女子。
　　低头，行礼，道：“江绾，好久不见。”他对有本事的人还是能放进眼里的，更别说江绾算是救过他一命，虽然这个人嚣张的讨厌。
　　“金子轩。”江绾回了一礼，礼貌道：“即是姻亲，便住进来吧。只是房间不够，少不得受些委屈。”看到来人是金子轩，行为倒也恭敬，江绾便也给他几分面子。
　　金子轩谦和道：“无妨，多谢。”这次见面她变化挺大啊，以前在他们兰陵金氏动起手来毫不收敛，他还以为那群闹事的会被敲一顿。
　　江绾点点头，却没说什么。扭头对掌柜的吩咐道：“金公子是我江家姻亲，一应东西给他上我家常用的最好的。”本来起身打算走了，突然想到可以借机让两人培养感情。
　　毕竟，突然想起了小阿凌，外甥肖舅，和江澄一样可爱啊。
　　又停下，转身邀请道：“金子轩，今日云梦江氏也刚到彩衣镇，晚间备了接风宴，可要一同用餐？”
　　金子轩并无异议，也乐得与江绾切磋，道：“也好，那就多谢款待了。”
　　江绾点头道：“那你先去客房梳洗一番，再下来用膳吧。”言罢也不再交流什么，自去厨房看看晚宴可准备就绪。
　　想想又觉好笑，涮锅子而已，有什么好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