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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如果正当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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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电子音的尾音也消失在车厢内,林雀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应该捂个脸,但他呆愣愣坐着,显然已经错过了最佳反应时机。
然而林雀目前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其实不应该捂脸,而是应该说点什么,以驱散车厢中无处安放的尴尬。
仿佛是后视镜里林雀那张漂亮脸蛋上的表情实在太可怜,沈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既然老板听见了,那你直接问他吧。”
说完他摸摸鼻子,总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
林雀下意识回望了一眼章裕年,嘴唇轻轻翕动一下,没出声,只是露出个难看的笑来。
一派尴尬中,章裕年率先开口,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为什么叫他哥,但是叫我叔叔?”
“……不一样,”林雀艰难回答,”您是长辈。”
章裕年细长的眼梢轻轻挑起来,玩味地看着他,将这两个字细细咀嚼了一下:“长辈……?”
林雀迎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他实在不想再纠结这个,以免面前的资助人再问出什么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于是赶忙转移了话题。
“那,章叔叔有什么偏好吗?南方菜还是北方菜?吃不吃辣?”
林雀问得认认真真、公事公办,章裕年反而对他这样的反应有些兴致缺缺,不再似刚刚那样提着精神,表情懒散起来,随意地表示都可以。
“都可以”才是最难做出决定的,周边各个门店在林雀脑袋中飞快转了一遍,他像个Excel成精一样列出一串优缺点。
太难了,似乎哪里都配不上他资助人这身帅炸了的正装。
林雀觉得有点窒息。
他下意识又向旁边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那人看过来的目光。
章裕年像是完全看穿了他那种纠结,唇角牵出一种很微妙的浅笑:“还是我请你?”
“不用!”林雀脱口而出。
他镇定地回答:“我想好了。”
大学附近的美食街即使品种再丰富,也是面向学生的,味道不能说有多精致,主要突出一个便宜大碗。
但大老板什么没吃过?林雀不觉得他能请出比米其林餐厅还好吃的饭来,于是他也想开了,能保证味道过得去,环境还可以,诚意到位,就行了。
五分钟后,他们停在一家私房菜馆前面。
俩人下车以后,沈旭说:“吃差不多了叫我。”
林雀诧异:“沈哥不去?”
沈旭从车窗里探出只手朝他挥了挥。
于是这包厢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一张一两米宽的大圆桌卡在中间,场景多少有点奇怪,但附近环境好点的吃饭地方就属这家了,也没办法。
老板本来不乐意让他们俩人就进个包厢,但林雀直接交了低消费,老板也不能说什么。
整个过程章裕年一言不发,真就交由林雀全权决定,其本人就上楼,进门,坐下,十分随性。
点菜的事人也完全不参与。
林雀翻着菜单,悄悄给沈旭去了条消息。
助理先生的回信来得很快:“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老板真的不会吃人,你别那么紧张。”
“他没什么忌讳的,常规都行。”
林雀知道肯定没法从他这儿得到建议了,按灭手机,深吸了一口气选了几道应该不会错的大众菜,接着报出一串菜名问章裕年行不行。
章裕年正在桌下用手机处理事情,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吃得完?”
林雀:“呃。”
三肉两素一凉菜一汤,对于两个饭量正常的男人来说也确实是有些多了。
但请资助人吃饭,点得正正好总有些不太好看。
还没等林雀说他可以打包,只见章裕年收了手机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没进社会就学大人的毛病。”
林雀被他这一句话训得有点凌乱,一时之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章裕年也不等他,直接探手过来把林雀压在掌下的记菜单抽了过去。
这人腰细腿长,臂展也是,手腕盖在林雀目下,墨蓝的袖扣在他眼前一晃,让他刚刚缓和的神经又恍惚了一下。
章裕年:“你喜欢哪个?”
林雀下意识答:“糖醋排骨。”
章裕年不置可否,在单子上果断地划了两道菜,把东西递了回去。
林雀乖乖出去送菜单。
这时正是饭点儿,外面大厅人声鼎沸,包间里未免也有些影响到。
然而有点人声反而让林雀不是那么紧张。
要说起来他也不是什么特别腼腆的人,但第一次跟这种不熟但是关系紧密的长辈说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开个什么头好。
总不能表演个才艺吧。
等林雀送完菜单回来,章裕年已经不再看手机了,他倚在靠背上,把一张木凳子坐出老板椅的派头。
“说说?”
林雀没反应过来:“什么?”
章裕年很有耐心地解释:“什么情况,为什么打人,给我说说?”
林雀又凌乱了。
他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脑袋中忽然闪出一个荒谬的画面。
自己要比现在再小个十来岁,章裕年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饭桌旁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拍桌骂他:“老子撂了电话就从公司出来,衣服都没换就赶去学校给你开那个家长会。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跟别的小朋友打架?”
林雀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这是他结合小说和各种影视剧猜测的,爸训儿子的场景。
他和酒鬼亲爹之间从没有这么父子味儿浓的场面,但刚刚的一瞬间,林雀却从面前人的身上感受到了。
章裕年看他忽然笑起来,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毛。
林雀立马老实了:“辅导员是怎么和您说的?”
章裕年屈指敲了敲桌子:“她是她你是你,现在我想听你怎么说。”
“嗯……”林雀沉吟了一会儿。
章裕年:“很难编?”
“不是。”林雀哭笑不得。
虽然他在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但那大部分源于他光脚不怕穿鞋的,可此时忽地有个看起来确实很负责任的“监护人”过来管他,那种小孩犯错被叫家长的窘迫感就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嗯……”林雀斟酌着词句,“其实只是——”
章裕年突然打断他:“想清楚再说。”
林雀下意识一缩,到嘴边的和稀泥瞎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照实说道:“他想跟我交朋友,我不愿意。”
章裕年老神在在地坐着,并不答话,似乎还在等他继续说。
林雀眼一闭心一横:“他手上不老实,然后我就……自卫了一下。”
“……就是这样。”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被林雀打的那学弟大一刚入学就看上了林雀,“交朋友”不得就说要包养他。
林雀猜着这孙子可能有点背景,将他家里情况查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没人管又缺钱,话里话外显得林雀就是他看上的鸭子。
见林雀冷漠拒绝,那孙子又想上手,结果想摸林雀脸的时候被他掰折了两根指头。
话音落罢,林雀足足等了一分钟,对面都毫无动静。
此时服务员端着凉菜敲门进来,见屋里这压抑的气氛也是一怔,后半截菜名差点闷喉咙里。
“黄瓜——莴笋丝。”小姑娘放下盘子跑得飞快,“两位慢用。”
林雀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一起跟着去了。
章裕年此时才缓缓开口:“嗯,说得大差不差。”
林雀正欲松一口气,却听对面人话风一转:“对好口供了?”
林雀:“……”
林雀:“您说笑了。”
章裕年轻笑了一声也不否认:“吃东西吧,你不是饿了?”
“您也是。”林雀礼貌说道。
赶紧的,别再说话了。
下楼结账的时候,收银的依旧是送菜进门的服务员。
她冲章裕年报完菜价,却见这西装革履的男人半点没有掏钱的意思,反而是旁边一看就是学生模样的林雀拿出手机扫了码。
林雀出门的时候回想那小姑娘震惊的表情,觉得她一定是觉得这家庭关系十分复杂。
沈旭开车拐上校内主道,后视镜中寝室楼下林雀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看了看后座上已经扯松领带的老板,问:“直接回家?”
章裕年:“嗯。”
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沈旭跟他十几年,还是能感觉出他现在的心情——不好不坏,反正不如出门时兴致高就是了。
沈旭随意笑道:“这几天方家的货款走得不顺利,正在那求爷爷告奶奶的,他们巴结你还巴结不上,养的小崽子反倒把你养的小崽子给惹了。”
章裕年也懒得纠正两个“小崽子”的本质区别,只抬眼看了看他。
两人在后视镜中对视,沈旭试探道:“我放出点风?”
章裕年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反正之前他已经直接吓过方家的那个助理,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会那么蠢。
至于林雀……
章裕年承认他是提着兴趣去的。
漂亮的事物总会招来优待,漂亮又有趣的更是如此。
就跟人闲了总会养只小宠物在身边解闷一样,章裕年去见林雀,就是见到漂亮的小动物就忍不住上手逗弄一下。
放在古代那就是打马过街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只不过是有本事的那种。
结果嘛,大体还是不错的,可章裕年却觉得这离他的想象还差点。
这一点就像是有只伸着爪子的猫隔着一层纱在挠他,疼也疼得不尽兴。
但两人的关系本质上来说也只是当年章裕年的惊鸿一瞥,还不值得他去纠结什么。
章裕年接了个电话,放下手机后随手把沈旭发来的,那位断了两根手指头的方公子的资料删了。
下班高峰期时的燕市堵得声势浩大,就算是开航空母舰都得老实趴着。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等最后一个红灯的时候,封闭的车厢中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沈旭的自动朗读系统又开始工作了。
“今天真是谢谢沈哥了,也麻烦您替我向章叔叔道声谢。”
“怎么谢到我这儿了。”沈旭抬眼看向后视镜,“你俩吃了半天的饭,连联系方式都没交换吗?”
章裕年眼睛眯了一下。
沈旭又说:“这孩子一向挺有分寸的,也知道这些场面话到我这儿就算到头了。”
他似乎也明白了两人都没有继续客套的意思,便说:“那我就替你回了?”
“给我吧。”章裕年突然说。
寝室里,林雀的手机跳出回信:“已经谢过了。”
他吐出口气,回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彼时的两人都觉得,这次见面只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却没想到第二次见面来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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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幽幽吹过小巷口,送来里面隐约压制的痛苦闷哼声。
初秋的夜晚与白天相比温差挺大,林雀拐入光亮处,眉宇间的戾气也散去不少。
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十一点半,寝室门禁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兼职下班的时间本来是正正好能够他回寝室的,要不是……
林雀郁闷地把手机丢回口袋,在去网吧凑合一夜跟挨宿管一顿臭骂间踌躇不定。
他们宿管平时和风细雨,脾气只发在晚上夜迟归宿的臭小子身上,骂人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夜晚穿透性极强,能让周围一圈宿舍楼上下七层听得一清二楚。
曾经有个学长回得晚了,为了不被他骂,就想从没安防盗网的二层走廊翻窗进去,结果爬到一半被保安逮住,挨了宿管和保安二连骂。
于是这学长一爬成名,名字至今还在男寝室楼代代相传。
挨骂事小,丢人事大,林雀越想越怕,决定还是去网吧包个夜,反正明天的课是在下午。
燕市工作日的午夜,街上虽不能说冷清,但已和白天的车水马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林雀闷头向前走,一辆黑车从他身边开过去,又缓慢地倒了回来。
“林雀!”
他惊讶地扭头,看见从驾驶座勾头探到副驾窗边的沈旭。
林雀一愣:“沈哥?”
沈旭也挺惊讶:“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街上?”
“兼职刚下班。”他老实回答,“沈哥呢?”
沈旭降下后车车窗:“俺也一样。”
现在的成功人士网上冲浪速度都挺快的,林雀嘴角刚翘起来,就跟车窗后露出的人对上视线。
他翘起的嘴角立刻抿了起来,礼貌地说:“章叔叔好。”
章裕年并不对他的问好有什么表示,眼睛向下一瞥:“手怎么了?”
沈旭也看见了:“呦,还真是,哪儿蹭那么大一块,得赶紧处理下,你这细皮嫩肉的可不好留疤了啊。”
林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摔的。”
沈旭露出个迟疑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接话,却听章裕年追问:“怎么摔的?”
林雀:“呃……”
章裕年果断地说:“上车。”
见人还在原地迟疑地扎着不动,章裕年又凉凉道:“等着我给你开门?”
“不、不用。”林雀低头拉开车门,灰溜溜钻进了车里。
章裕年还是一身板正西装,可能是刚从公司加班准备回家。车厢中温度十分适宜,还萦绕着一股与上次一样的冷淡香气。
可林雀反而有些别扭的僵着手脚,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在外面调皮捣蛋的小孩回家面对父母时心虚的样子。
也不知是章裕年的视线太过滚烫,还是伤口真的开始恶化了,林雀只觉得手背上一阵一阵地发热。
“真是摔的……”他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摔在……别人脸上的。”
前排传来一声明显的憋笑。
林雀:“……”
章裕年头也不抬地命令:“隔板。”
沈旭在正后座看不见的死角给林雀眨了下眼睛,将隔板升了起来。
林雀缓缓与章裕年关在一个更加狭小的空间里,那种对方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了。
章裕年掌心向上冲他伸了过来,语调平平:“手。”
林雀老老实实把爪子递了过去。
他的伤口主要在手背突起的骨头上,多是揍人时候的擦伤,在车内微微发黄的阅读灯下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章裕年低头握着林雀的手指将手背凑去眼前,不知是不是这样的灯光看不太清楚,他端详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似是非常深情。
林雀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感到万分的窘迫,他坦白从宽:“还是那傻……那谁。”
章裕年分出余光看了看他。
“就是上次您帮我开家长会——”林雀戛然而止,显然是觉得自己这个用词有点幼稚,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一个更加贴合的说法。
但章裕年明显想起了那是谁,眉头皱得更明显了:“他还没老实?”
“是啊。”林雀没忍住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其实家长会开完之后那傻逼着实消停了一段时间,之前看向林雀那种狎昵的眼神完全变成了一种愤愤的恨意,但也没敢再来招惹他。
种种细节不难让林雀猜出这人是个家里挺有背景的富二代,但自己的资助人好像更厉害一点,林雀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了,没想到今天下班的时候差点被人打了闷棍。
见刚刚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松散了一些,林雀也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道:“您说这些富二代是不是脑子都有点毛病,明明知道他的靠山打不过我的靠山,人也打不过我,还要来。”
章裕年神色果然舒缓了一些,挑着眉毛看向他:“靠山?”
“对呀,打狗也要看主人嘛,”林雀严肃地说,“如果在电视剧里,我这样的配角行为就叫狗仗人势。”
章裕年被他逗笑了:“你学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么说自己?这怎么说也只是狐假虎威。”
林雀沉默了一会儿,没忍住说:“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
说完,他看着章裕年眼底露出的笑意,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轻松,林雀趁热打铁:“章叔叔别生气啦,他们也没在我手上讨到好。”
章裕年抓住重点:“他们?”
林雀忍不住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对啊,他找了一群人来都没打过我!”
章裕年凉凉“哦”了一声:“本事挺大啊。”
林雀心里“咯噔”一下,再傻也听得出这人不是真的在夸他。
他刚想再说什么,忽然看见窗外熟悉的保安亭一闪。
“啊!”林雀叫了一声,“不用往里走,把我放在校门口就行了。”
章裕年:“送你去寝室楼下。”
“不是,那个……”林雀吞吐着说,“寝室楼……锁门了。”
章裕年问:“那你打算晚上打算住哪儿?”
“网吧”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个圈儿,又被章裕年的目光吓了回去。
“宾馆。”林雀果断说。
章裕年打量他一眼:“身份证带了?”
林雀下意识摸了摸瘪瘪的衣服口袋。
这年头基本什么事儿都能用手机解决,特别是对他们大学生来说,充电宝远比钱包带出门的频率高。
他硬着头皮说:“我会背身份证号。”
章裕年没说话,前后空间的隔板缓缓降了下来,他对前面开车的沈旭说:“回去。”
“啊?”沈旭不太确定地问,“回你家?”
章裕年:“嗯。”
沈旭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后视镜里跟林雀对视。
后者赶紧解释:“是寝室关门了。”
沈旭:“唔”
林雀猛然反应过来:“不是——章叔叔,不用去您家,这太、太打扰了。”
“打扰?谁?”章裕年漫不经心地说,“我的‘金屋藏娇’?”
林雀:“……”
“放心吧,每个娇都有金屋藏,这间只用来装你。”章裕年这么说。
林雀呆呆“啊”了一声,第一反应是:“燕市有限购令的吧?”
助理先生又没忍住:“噗。”
林雀有些窘迫地看向章裕年,对方也看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嗯。”
“所以也没有娇。”
“哦,”林雀脸有点红,“但是……”
沈旭乐得直打颤:“你既然都叫他一声叔叔,噗,那去叔叔家——去叔叔家借助一晚也没什么吧。”
章裕年冷冷道:“你今天长嘴了?”
沈旭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掉头往回开。
章裕年:“别折腾了,都十二点了,你明天没课?”
“下午。”林雀老实说。
章裕年点了点头。
“你太瘦了。”章裕年捏了捏他腕侧突出的骨头,轻飘飘地说,“既然当了‘靠山’,那‘靠山’就负责把你喂胖一点。”
说完,便将林雀的手放开了。
林雀将手收回来,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腕骨。
刚刚说话的时候两人都没注意,原来章裕年一直维持着握他手指的动作,此时没再握着,指腹却仿佛还有对方指上薄茧的触感。
给他开家长会,请他吃饭,开车送他回寝室,责备他跟人打架……其实林雀并不反感这些仿佛有些逾矩的管束,因为他能感觉出来对方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而与每一个家庭有瑕疵的小孩一样,这种关心是他从小到大都从未有过、但十分渴望得到的。
林雀抿了抿唇,真诚地望向章裕年:“谢谢。”
少年人的瞳仁在微黄的阅读灯下带着一种漂亮的巧克力色,仿佛鼻尖已经萦绕起那种甜蜜的香气来。
章裕年其实一向很讨厌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可被这样一双眼睛、这样赤诚的目光注视着时,他的心口却异样地跳动了一下。
章裕年微微失神了半秒,率先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