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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是不是在相爱 ...

  •   仿佛是为了应证什么,第二天一早,窗外的天空蓄起了深灰色的云。
      林雀早早醒了,又或者说,他可能一整晚都没有睡。

      年轻人坐在床中,脚腕上的锁链已经被拆掉了。
      他眼中闪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看向正在窗边远眺的章裕年,第不知多少次开口问出同一个问题:“你真的没有骗我?你要放我走?”

      闻言,章裕年转过身来,卧室顶灯在他眼底映出一片昏黄的光晕。
      云朵厚重,天幕低垂,几乎没有阳光,

      章裕年看着他,表情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恳求:“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咱们等天晴了再去,好不好?”

      他心中涌起一阵后悔,不该昨晚一时冲动就真的许下这个承诺。
      可看着林雀那样期待的样子,那些后悔又变成了心痛。

      林雀目光冷淡下来,表情似乎在说“你果然只是在骗我”。
      他冷冷说道:“今天是暴雨、明天是大风、后天起雾,你每天都可以有理由。不过只是下雨,如果你说话算话,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会去。”

      章裕年目光落寞地看着他。
      良久,他回答:“好。”

      吃罢早饭,他们匆匆上路。
      章裕年没有为林雀准备新的衣服,他穿的依旧是从夏市被抓回来的那套,这样阴冷的天气穿春装正合适。
      林雀已经很久没穿过鞋袜和外出的衣服,脚底触到有些粗糙的布料,一时之间竟有点不太习惯。

      他第一次从这栋房子的大门走出去,再看见头顶一望无际的天空时,只觉得有种恍如隔世感。

      章裕年落后几步看着林雀的背影。
      他消瘦了许多,抱起来只剩一把骨头,旧衣物穿在身上竟显出几分触目惊心的空荡来。
      可有耀眼的快乐从这具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一路上天空都是阴沉的,成团的黑云在头顶翻滚,天幕压得极低,所幸还没有下雨。
      章裕年没有用导航,直接开车上了高架,似乎对要去的地方很熟悉。

      林雀亢奋了一整晚,在车上时终于有些累了。
      车窗外的风景重复且无趣,他确定两人并不是往市区走后,便抱着手臂在副驾驶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雀醒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看了看表,竟然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连引擎都熄了火,车厢内外一片寂静。
      章裕年正侧头看着他,目光似痛苦又似怜惜。

      林雀只迷茫了一瞬便恢复了清醒。
      他冷冷看了章裕年一眼,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只是率先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雨还是没下,但刮起的风已经变凉了,这里似乎比湖畔别墅还要偏僻。
      林雀下意识抱着手臂搓了搓胳膊,突然觉得后背一暖,章裕年脱下外套搭在他肩膀上,只穿着里面的黑色衬衣。

      林雀停下脚步,抬起头讽刺地望了望他:“你不用这样,我的外套就在包里。”
      说罢,就想将外套脱下来转身欲回车里取。

      章裕年勾住他的手:“穿着吧。”
      “穿着吧。”他重复道。
      “就当……”

      就当是……代替我……
      再抱你一次。

      林雀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重新将外套披回肩膀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他埋头匆匆略过章裕年身侧,后者抓着他的手掌亦跟了上来。

      从外套上传来一阵阵暖意,以及一股极其熟悉的好闻暗香,就好似章裕年整个人都环在他背上。

      林雀的身体几乎立马起了反应。
      他揪紧西服衣领,皱着眉头,双颊不受控制地爬上一抹红晕。

      他们顺着一条长满野草的方石板路走了几分钟,视野尽头出现一座灰扑扑的建筑。
      与现代钢筋混凝土的楼房不同,它看起来是用石头直接搭建而成,正面大门呈尖拱形,外有立柱把守的门前连廊,石雕花纹非常繁复。
      它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塔楼,塔尖高细通透、向上延伸。塔尖最顶上是一只十字架,其中一个塔尖从中间折断,上半部分不翼而飞,连断口出的石头都被风沙磨平了棱角。

      就连林雀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座教堂,还是那种很典型的哥特式教堂,带着点破败老旧的气息。

      林雀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他荒唐地想,总不会是求爱不成带我进去接受主的教诲吧?

      章裕年不解释,只是拉着他:“进去看看。”

      林雀不明所以地跟他向前走。
      临到门口前他才发现,这间教堂多半很久没被使用过了,大门的锁已经锈蚀。
      章裕年摆弄了那把大锁很久,才推开门让他们进去。

      大概是因为四处透风的缘故,教堂中的空气还流通,只是弥漫着一股灰尘味。
      头顶高耸的十字拱悬在两人头顶约五六米的地方,一路向远处排开,气势相当磅礴
      拱顶之下数百条长椅依次排列,夹出中间一条不太宽敞的过道。

      章裕年不说话,只是拉着林雀顺着这条过道向前走,一直走到教堂尽头。
      他的表情很肃穆,仿佛他们俩不是在一座废弃建筑里,而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这让林雀有些不太自在。

      尽头的墙壁上镶着一扇巨大的玫瑰花窗,因为今天是阴天,再加上窗户许久没人清理,上面的彩窗玻璃都灰蒙蒙的,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昔日的瑰丽。

      章裕年抬起头目光涣散地向上望了望,在林雀忍不住想要催促他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道:“这是我父母结婚的地方。”

      林雀一愣。

      章裕年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某种似乎闪着什么林雀看不懂的东西。
      “在我还在燕市住的时候,他们每年都会带我过来一次,后来看我不喜欢,他们就不再带我了。”

      “其实我以前并不喜欢他们天天腻在一起的样子。”章裕年顿了顿,“但现在却很……羡慕。”

      林雀沉默一会儿,勉强客气道:“叔叔阿姨人很好。”

      章裕年缓慢地说着。
      “后来,你跑掉的那一个月里,我想了很多。”
      “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像我父亲跟我母亲那样,天天都能在一起。”

      他说:“我想跟你结婚。”

      林雀猛地一哆嗦,忍不住扭头看他,但章裕年似乎还停留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只是微微仰着头,有些茫然地望着那扇蒙尘的玫瑰花窗。

      那人梦游似的说着:“我甚至还去查了查国内的同性婚姻法,很遗憾,虽然提案已经有了许久,但迟迟没有实施下来。”
      章裕年顿了顿,如梦初醒般扭头看了林雀一眼,脸上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羞赧:“说这些有点丢人。”

      “总之——”章裕年躲开林雀的目光继续说道,“后来我又想,就算没有这些名义上的东西。我们也可以办个婚礼,地点就选在这儿,虽然它有点破了,但好歹没有损毁,修缮之后还会很漂亮。”

      “章先生。”林雀忍不住打断他,表情非常古怪,“虽然你的畅想似乎非常美好非常梦幻,但一切都因为你的父母是异性恋。”
      林雀抿了下嘴唇,尽力用一种十分平和的语气说:“你确定两个大男人在基督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宣布结为夫夫,他不会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把你大头朝下钉在十字架上吗?”

      章裕年似乎完全没料到林雀会有这种反应,他呆住了。
      一向运筹帷幄的男人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竟然显得非常孩子气。

      “我……”他无措地喃喃着,刚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林雀双眼微微弯起来,目含一种许久不见的,雨过天晴般的笑意。

      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平地对过话了。

      章裕年怔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也无奈地笑了。
      他将两个人相牵的手抬起,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林雀的手背。
      “我愿意。”他说,“只要是和你,钉在十字架上我也愿意。”

      林雀的表情僵了一下,嘴角渐渐平直,他将手从章裕年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可是我不愿意。”

      章裕年温和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章先生,你总是这样的。”
      似乎是因为章裕年终于同意对他放手,林雀的那些耐心和好脾气逐渐找了回来。
      他缓缓说道:“你想在这里和我结婚,说不定连要邀请谁,当天会有什么菜色,甚至到捧花是什么花种都决定好了,但是根本不会问我一句,我想不想在这里办婚礼?”

      林雀的目光飘向远方。
      “那天你问我,我爱不爱你,我也想了很久。”他轻声说着,“大概,曾经是爱过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多次。”

      章裕年对他说“我来教你接吻”的时候;在机场制造回头“偶遇”的时候;给他吹头发的时候;煲了汤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的时候;在透明玻璃幕墙上用手指画出一个心形的时候……
      林雀精准地用“次”来形容这份断断续续的爱意,如果把时间加在一起,那大概也已经足够久。

      章裕年似乎大受震动,看向他的目光中混杂着狂喜、后悔,和沉痛。
      似乎快要疯了。

      “可是你虽然向我索要‘爱’,你似乎根本没有爱我。”林雀回望他,目光平和而沉静,“如果硬要形容的话,我只是一件你需要征服的东西。”
      “是你衣服上顽固的油点,是墙面上磨不掉的霉斑,你的目光总是会看到这些你无法战胜的东西,久而久之,就把这种执着当成了‘爱’。”

      “可是我是人啊!”林雀蓦地激动起来,颤声控诉道,“我不是受你支配的物品,是会说话、会思考,会痛、会流血,是活生生的人啊!”

      一道雪亮光芒划过两人面前高大的玫瑰花窗。
      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他们头顶炸响。

      章裕年悲切地望着他,只觉得刚刚那道雷似乎同时将他劈中了,令他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他急迫地张开手臂,想要将林雀抱进怀里:“是我错了,是我以前做错了——”

      但后者只是飞快向后退了半步,强迫自己重新平静下来:“不,你也没错。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想和你建立金主和被包养人的关系。”
      “但我不并是其中之一。”

      就像是错误的螺丝拧进螺母,不匹配的插头接入插口。
      这回由林雀来告诉章裕年:他们只是不合适。

      章裕年哀切地望着他,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天空中伸下来,将支撑起这个男人的所有东西都抽走了。
      他还站在这里,精神却已经垮塌。

      有雨开始落下来,打在教堂孤高的穹顶,传进室内时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雀望着章裕年,知道那人终于明白了。
      他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问:“所以我们也算是和平分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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