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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京 ...

  •   入都城。

      主道宽阔。沿路,官仕商贾匆匆,香车宝马;道边,各色坊司百态,火树银花。

      撩开窗帘,苏宴注视着两侧琳琅满目的店铺。回到喧闹红尘,看人流熙熙攘攘,苏宴内心雀跃。

      谢谨和一干随从侍卫打马走在前头,不多时到了谢侯府。如今苏父家中双亲皆故去,谢府老太太仍在,苏家回京自先要去拜见。

      苏宴由母亲领着,后随了一丫鬟一婆子,穿过石泉水榭,绕过琴亭回廊,又穿过一月洞门,见正房。

      有两个丫鬟上前,一个道,“请奶奶、姑娘安,老太太等了好久了不见人来,叫我们出来催了。“另一个去搀扶了苏宴,众人拥着入内。

      见长房张氏、二房韩氏俱在。母亲和苏宴三年不见祖母,说着说着就惹出泪来。众人皆安慰,好不容易劝住了。

      张氏本是因着苏家蹉跎儿子大好年华,与苏家小姑有些嫌隙。

      苏老爷官职上虽有限,却是正经科举出身。祖上太爷官拜光禄大夫,也是风光过的。不过今门丁单薄,败落了,算得清贵门第。

      当初老太太一力主张这门亲事,到不为偏向女儿。

      虽然,苏夫人是老太太老来得的么女,最是心肝宝贝般疼爱娇养,自然养出娇蛮脾气。

      当初出嫁亦是闹着要自选夫郎,这说去哪个门阀世家也是要笑话的。可有老太太在,谁又能驳了她的意,到底选了个无甚封荫的高族庶子进士。

      当年侯门嫡女低嫁,惹人茶余饭后闲谈。但十余年除一女再无子嗣,仗着娘家两位亲哥,婆家亦无甚感管,也算安稳。

      有这样娇蛮跳脱的娘,不想生的女儿竟是个佛爷性子。

      因着苏家只她一个女儿,幼时启蒙,老太太做主接了与谢家姊妹一同请西席。

      平日姊妹们相处,她是个最省心的。有了稀缺的绸缎、时兴的花样、精巧的头面,姐姐妹妹们喜欢了,就拿去。便是丫鬟仆妇怠慢了吃食、损坏了器物,也无甚责罚。

      喜好也素净,读书礼佛,侍弄花草,制做玩意。往日里府里,也有好事者,以为姑娘是个怯懦性子,为些银钱月例好处,插科打诨地欺她。一次两次也无甚动静,越发嚣张起来。

      不想这姑娘瞧这不声不响,竟是引而不发,待捏住了那生事之人把柄。小小年纪,端的连环手腕。

      绵里藏针地提点,借势威压地敲打,闹到老太太跟前,竟然提出是要打发了,婆子丫鬟无不降服讨饶。理也清楚,账也明细,竟是谁也挑不出错来。

      张氏热络地上前,挽住苏夫人的手,问了上京诸事。

      张氏又看苏宴,见她出落的神仙妃子般模样,与大儿也算男才女貌,又有些喜欢。问了身体,又兼素日饮食穿戴,又有韩氏及二姑娘、三姑娘凑趣,一时间笑声连连。

      谢老爷回来,招谢谨书房叙事,隐约听到些争论训斥,出来时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晚间,老太太留了用饭,饭毕,张氏拉了苏夫人单独去侧房,想是探讨亲事。

      两人回到正厅,俱是喜气。谢谨进来问安,说了一会子话,苏夫人便带着苏宴辞了出来。

      ※

      这日,艳阳高照。

      苏宴带着彩云出门,去逛城西的花鸟集市。

      那集市每逢沐浴日开市,各类繁花、雀鸟、鱼苗应有尽有。

      两人进了卖鸟的商铺,见外间的几只小笼装着黄鹂、鶬鹦、喜鹊。走进内间,摆着几只落地高笼,装着鹤、鹧鸪、鹘鸼、鸽。

      苏宴走过那鶬鹦笼,忽听那鸟字正腔圆地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嘿!这扁毛畜生,居然调戏她!

      停下看它,见那厮绿羽金冠,圆眼勾喙,单眼盯着自己。

      拿几颗谷粒逗弄,又吐出几句讨巧卖乖之词。

      苏宴欲买这胖鸟,那店铺伙计本有些犹豫,后看了掌柜眼色,应下了。

      两人出门时,手里便多了一只单腿锁在栖杠的鶬鹦。伙计不知道掌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心里默默念佛,也不知林大人知道鸟被买走了,会是什么表情。

      两人又在花铺购了两包花肥,准备将余杭带回的茉莉种子、玉兰花枝,栽种在院中花圃。

      到晌午,彩云两手满满当当,喘气竭蹶,勉强跟随,苏宴也有些口渴。

      两人进了花鸟市附近的茶楼,清茗斋。

      这茶楼本是文人举子比诗斗文的风雅去处,堂中俱挂着些名仕大家的墨宝。楼中一应陈列,玩器,也皆浑厚大气。

      江飞正讲述幽州边境诸事,林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望向雅阁外街道上,瞥见两女子向茶楼而来。原本神色淡淡的美眸,显出戏谑笑意。林锐也没想到,仅仅见过一面的女子,在人海中,竟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打断江飞禀报,吩咐了几句,江飞听闻惊讶地望向林锐,又恭谨地敛起神色,应声而出。

      小二见两位姑娘打扮,便笑迎着,引上楼来。

      楼梯口拥挤,彩云滑了一跤,正撞上一男子,两包花肥撒了他满身,肥料腥臭。那男子恼怒地要揪住彩云问罪。

      苏宴赶忙拦下,见那汉子行伍打扮,怒目圆睁,料想是豪爽之人。遂一边赔罪,一边叫彩云拿银子买新衣,又遣小二将男子引到厢房安置换衣。

      那男子仍然不依,说今有要事,会见贵人。如此脏臭衣衫,更换耽搁时辰。硬是让彩云前去跟贵人解释清楚,若不怪罪,才算相安无事。

      于是,苏宴和彩云两个,被小二引入了内间的一处厢房。

      厢房中,兽首炉燃着松香,一公子微斜在贵妃塌上,一手撑额,似是闭目养神,另一手抚着膝盖,指尖轻轻敲击。

      那男子背光而坐,被暖阳笼罩。未带冕冠,青丝如瀑,月华暗纹团簇锦袍持重,配他懒散姿势,有些不羁味道。

      林锐抬眸,稍显惊讶,问旁边立着的李忠道:“怎是位姑娘?”

      李忠作势答道,“爷,想是弄错了,江公子断不会派姑娘来商谈。”

      苏宴朝着林锐微屈膝,福了福,道:“公子,实在对不住,江公子换衣服去了,您稍等就来。”

      林锐微笑着请苏宴坐下,吩咐李忠上茶,又点了杏仁乳酪,蛋黄莲蓉酥等几样女子喜爱的糕点果子。

      苏宴闻言又行了礼谢过,也未伸手去尝。

      待等了半个时辰,两人之间言语也不过开始询问缘由的几句。

      林锐开始还笑意盎然,问着姑娘的茶饮果品喜好,又与她聊些曲文骈赋,后见苏宴敷衍之色渐浓,也渐渐收了笑意。

      又过了半个时辰,江公子仍旧不见踪影。苏宴和彩云有些着急起来。

      林锐有些诧异,多数时候,只要他摆出些撩拨姿态,女子多半心领神会,凑过来聊些词曲,诗赋。他不需费事,可自然而然接过话来,你来我往不多时便熟稔,从未如此不顺遂。

      不想这女子,白长一张妖姬脸,性子确如此木讷。与男子共处一室,脸红羞怯也无,只垂着头。除了喝茶,便是好奇,也只将眼睛落在墙壁的提词,泼墨,案上的古玩,器皿。

      竟是一眼也不多放在他身上。

      林锐眉目有些不愉,眸光也转为疏离。

      苏宴也焦急,不知如何是好。辞别,对主人有些失礼。想着是否给家中报信,告知父母去处,也胜过如此尴尬的等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男子仍旧未回来,苏宴再也等不得,只得去问小二。

      小二道,本是那位爷去成衣店拣选。不想那位爷身材魁梧,常的竟不合身,要现场修改。半晌改好了,那武服贵重,带去的现银不够使,他又不让回禀,自己去钱庄兑现银。

      反复间,便耽搁到现下。

      林锐眼眸微阖,手入袖中,漫不经心的拨弄拇指上的玉扳指。站起身,朝着苏宴走来,“苏姑娘不必心急,人将到了。”他带着笑意安慰道。

      说着,一手指沾了茶盏中残汁,在案上写了一字。另一手在那字落成时,轻轻扶上她肩头。

      那手指写完字,又似觉得案上污浊,回到茶盏中濯了濯指尖。指尖抬起时,不小心附上了一小卷舒展开的碧叶,他又将那指尖停在盏沿上,来回摩挲擦拭。待触摸到唇齿触过的嫣红处,略停了停,又促狭地故意沾起残留的殷红胭脂。

      林锐好整以暇地将指尖又伸向案上的娟帕,将胭脂渍抹在上面。又不安分地用干净地指尖去梳理她耳侧因发汗而翘曲的碎发。

      案上水渍,浅浅显出一“蝶”字,须臾间又蒸发殆尽。

      苏宴腰背僵直,脸上颜色尽失,脑中警铃大作。感觉到那拢发的微凉指尖,感受到搭在肩上的手,却身陷桎梏般挣脱不得。

      要挟要挟!有完没完?能不能好好在一起玩耍了!

      苏宴只觉得那蝶翼阴魂不散。一个,两个...他们只要知道了她的秘密,就如扼住了她。轻轻巧巧地一个字,可以让她闭嘴,让她心慌。

      苏宴仔细回忆着,此人应是今日初次得见。前世见识过名利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十几年的闺中娇养,让她适应了家庭的安逸。现在这带着要挟、带着算计的男人。她还没调整好姿态。

      正当时,厢房屏风上映出两人影,江公子和一青衫男子一同进来。正见室内两人一坐一立,女子眉头紧锁,男子轻抚女子肩膀,似乎是在出言安慰。

      来的是江飞和谢谨。

      谢谨见到苏宴,悬了半日的心安定下来。又见她身边那男子狎昵举止,心口如被人压了一块巨石,闷闷的。

      他沉着脸,正待上前拉开,见那男子转过头来,竟然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节度使兼江南道巡察使,林锐,林将军。

      林锐似乎将认出谢谨,嘴角上钩。似乎是挑衅般地,不曾收手,那拢完翘曲碎发的指尖,还停留在苏宴的耳廓处。似乎是要抚摸她满头柔顺青丝。他笑意越发潋滟道,“伴苏姑娘游玩一日,姑娘见这楼中诗词悲切伤情,林某不忍,安慰两句,叫谢世子见笑了。”

      谢谨脸色一白,望向苏宴,见她楞楞的,似要解释,又似想到什么,犹豫再三,终究什么话也未出口。

      彩云在一旁暗暗着急,脱口而出道,“谢爷误会了,我与小姐今日出来是逛花鸟市的。因着奴婢冒失,才等在这里。”

      谢谨和林锐一同望向这丫鬟,谢谨面带探询,林锐目光犀利。

      众人也都将目光转向那丫鬟身上,一时间屋内空气沉闷。

      见她惶惶神色,手中提着一只鶬鹦。那鸟本是将鸟啄后插在颈中睡着,似是感受到众人灼灼注视。

      便抬起头来,见到一众人中,林锐俊逸身影,碎星般含着笑意的眸子。想起往日种种,勾起肚中馋虫,遂张开鸟喙,高声叫道:“林主吉祥~”

      谢谨眉头紧锁,一把拉过苏宴,隐着胸中怒意,向林锐告罪称,“未婚妻体弱,当不得将军如此厚爱。”不等林锐再出一言,领着苏宴出了厢房。

      谢谨的随从认得眼前这位主,恐少爷得罪的狠了,老爷只怕要罚的,便少不得上前解释一番。

      言苏宴乃公子表亲,如此一日未归,苏家已经着急四处寻了,还请林将军体恤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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