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羽郎》夏闰五

43、第 43 章

　　回长生宫路上，宁玄牵着缰绳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思索李柏生的那番话，他不解究竟喜欢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为了一个人死心塌地、非他不可呢？宋尧真的面孔逐渐浮现在宁玄的脑海，他没有惊讶，反而很平静，好像想着宋尧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宁玄心中自问：“我对宋尧真到底是同侪友谊，还是心有倾慕？”

　　马蹄踩到石头马身歪了一下，宋尧真慌张之中紧紧抱住宁玄，他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不合适后，又松开了手，宁玄拉住宋尧真松开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宋尧真不好意思几次想要拿开，可宁玄担心他掉下马一直坚持，宋尧真最终只好妥协，宁玄心中清楚，担心宋尧真掉下马只是一个契机也是一个借口，只因为他心中围绕宋尧真产生的谜团逐渐被自己解开。

　　二月初三，一行人终于到达长生宫，宋尧真匆匆下了马往宫门跑去，他跑动的背影被宁玄收纳进眼中，宁玄不禁翘起了嘴角。其余人都下了马，并将马匹托付给宁玄，宁玄倒也不介意，他牵着马前往马棚，背后突然传来叶丈木的惊吓声，马儿们全都嘶鸣着跃起前脚，宁玄扭头看去，他寻找着宋尧真的背影，他对宋尧真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瞬间就看到了他。

　　宋尧真的身体发出白光，宁玄眼睁睁看着那白光将宋尧真团团包裹住，一眨眼的功夫在宁玄面前变成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这一幕差点让宁玄肝胆俱裂，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宋尧真了，他还有话未对宋尧真说明，不过幸好不是他想的那样，自己还有机会，只是不能再等待了，宁玄意识到一定要将心里的话告诉宋尧真，当然得从宋尧真从那里面出来之后。

　　那个白色球体，便是元墟回环的中心，第三次元墟回环出现了，这次竟然出现在长生宫前，只是相比之前两次，这次的球体体积和灵力光环覆盖的面积都要小一些。即使元墟回环小了不少，可在它以宋尧真为中心突然出现时，还是有一股超强的推力将众人给推开，所有的人和马连滚带爬地被灵力光环推到了元墟回环所能影响到的范围之外，宁玄站在圈外目测自己离元墟回环的中心大概有二十米左右远。元墟回环在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以至于所有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长生宫的一角甚至都被元墟回环给吞噬。全体看山人通通站在圈外观察着元墟回环，这是他们一直听说但是从未亲眼见过的东西，好多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元墟回环，之前只是听到别人说起，为了亲眼看元墟回环，宫墙上趴着好多人。长生宫的大门被元墟回环堵住，有些人想出来，但是觉得爬墙而出又有失体面，只好从后门出去，崔持羽和各主山便是从后门出来的，他们绕了一圈才完整地看到了元墟回环的真容。

　　除了看山人对元墟回环感兴趣外，从北奔袭而来的乌妖也感兴趣，或许说它们的生命因元墟回环而沸腾，本就是冬天，大地一片白净，乌妖的到来，更是添了十分的寒意。没多久，乌妖便将长生宫和看山人们包围，看山人们又惊又怕又羞愧，没想到有一天长生宫会沦陷，若是让大真国民知晓此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嘲笑看山人无能。成千上万只乌妖将长生宫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它们不停地发出嘶嘶吼声，看山人们的耳朵都被震出耳鸣，乌妖们都想挤进元墟回环，可是它们的力量太过微小，所以只能在圈外打转。乌妖到来后，许多看山人慌了神，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敌，还有些人吓得从宫墙上掉下摔得破皮流血，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乌妖并无一丝攻击性，乌妖的目标只有元墟回环，知晓了这一点后，有一些看山人们来了劲头，他们趁乌妖毫无防备之时大开杀戒，乌妖的面具悉数被看山人击碎，哗啦啦落了满地。

　　宋尧真用手挡在眼前，他逐渐适应了里面的强光，他刚进来时还在疑惑这里是哪里，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这里是元墟回环的内部，看来元墟回环又出现了，只是元墟回环为何会出现在长生宫前，这点令他想不通。

　　有人站在宋尧真身后，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尧真回身笑脸盈盈地叉手行礼，“许前辈，又见面了。”

　　许千凡回礼道：“你这次反应比之前快了些。”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我们做朋友嘛，来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宋尧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拘谨，许千凡微微讶异，“你又变强了。”

　　“那是因为前辈传我灵力。”

　　“短刀还用得顺手吗？”

　　宋尧真露出灵力索，兴奋地说：“前辈，这条灵力索太有用了，我用它解决了好几次麻烦。”

　　许千凡浅笑道：“兵器只是没有灵魂的躯体，使用者才是兵器的灵魂，看来这把短刀在你手里胜过在我手里。”

　　宋尧真恭敬地说：“这都是因为前辈教导的好。”

　　许千凡摆了摆手，“好了，别拍马屁了。”

　　宋尧真笑着点头。

　　“封印已经被撑开了一道口子，估计预兆天灾已经出现了吧。”许千凡的脸色突然沉重。

　　宋尧真本想指向云罗郡，可元墟回环之内不辨方向，“我听说云罗郡下了很大的雨，好多地方都有涝灾，这难道就是预兆吗？”

　　“看来已经开始了。”

　　“真得要来了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许千凡摇了摇头，“我尚不清楚，但想来不会远了。”

　　宋尧真双拳紧攥，“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可以将那股力量剔除了吧？”

　　“还不行。”

　　听了此语，宋尧真垂首泄气，没什么精神，“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呢，大天灾即将重现，我们却束手无策。”

　　许千凡为了稳住宋尧真的信心，便开解道：“那股力量只是将封印撑开了一道小口子，这次大天灾也许不会像之前一样一夜爆发，估计会慢慢出现，我们还有时间，你不必过于担心。”

　　宋尧真沉沉地点点头，他突然问道：“前辈，你还记不记得长歌郡落英镇的涂九世和赵子义，还有顾安臣？”

　　许千凡想都没想就答道：“当然记得。”

　　“你曾经是不是都救过他们？在天正四年。”

　　“是的，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们？”

　　“他们和我讲了过去的那些故事，我还看到一幅画，画的是你和另外一个人，他们都说那人当时和你同行，那人还借用了你的名字。许前辈，我想问的是，那位叫做风遗虫的人到底是谁？”

　　许千凡似乎松了口气，“你终于查到这里了。”

　　宋尧真不解其意，仿佛许千凡一直在等着自己问这个问题似的。

　　许千凡抬起手，“那这一次就让你亲眼看看吧。”

　　“让我亲眼看看？”

　　许千凡剑指定在宋尧真眉心，他轻声说：“闭上眼睛。”

　　宋尧真听从许千凡的指引闭上了眼睛，合起眼皮后，所见到的不是暗黑一片，而是看到一条热闹的街市，一切仿佛是真的一样，他摸了摸身旁的人群，发现摸不到实体，他就像是一个看客，只是来此看一场戏剧，周围的景色也好，人也好，都是虚幻的。

　　“你看那两人。”许千凡的声音在宋尧真耳边响起。

　　宋尧真看到的许千凡很是年轻，他估算着时间，“这是你离开了盐海郡、改了名之后发生的事吗？”

　　“对。”

　　许千凡走在路上，他身前迎面走来一个衣着简陋的年轻男子，男子的模样让宋尧真想起了在赵涂子家中看到的那幅画，画纸上站在许千凡身后的男子竟然和此时衣衫褴褛的男子十分相似，可能他们就是同一个人。男子的余光紧盯着许千凡腰间的短刀，两人相隔不到一丈时，许千凡斜眼笑道：“你想要偷我的刀？”

　　男子呆立在原地，他反应过来后，心虚地说：“你……你这不是凭空污人清白嘛！我好好地走在路上，我怎么就想偷你的刀了？况且你这破刀能值几个钱？”

　　“你是一只乌妖……应该是人形乌妖。”

　　男子愣了许久，回过神来后骂道：“你没礼貌！什么……一只......怎么能论只呢？你血口喷人，一会儿说我想偷你的刀，一会说我是乌妖，我看你就是想找茬！”

　　许千凡抱起双臂，眼角含笑，“我刚刚在前面看到一群看山人，要不要我去把他们叫来？”

　　“那你去叫啊！”虽然男子的话语听起来很有底气，但是实际上他话还没说完，早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跑路了。

　　男子跑出好远，跑到四肢抽搐，他看了几圈确定没有看见许千凡的身影后才放心地找了一个草垛，他松下劲来瘫坐在草垛边，大口喘着粗气。

　　他用手扇风，嘴里嚼着稻草杆，“那人什么来头，真是个祸星，还好我跑得快，否则就大祸临头了。”

　　“是吗？”

　　男子一惊，他还没站起来，就被一个身影按倒在地。

　　许千凡将男子按进了泥土里，男子半张脸全是泥巴，“修炼得不错啊，能练出人形，看来你抢了不少钱财。要不我今天就废了你的功力，让你重新做一只没有脑子的乌妖，可好？”

　　风遗虫疼得直叫唤，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许千凡使了一股力，男子的脸往软泥中又陷了几分，“若是不想，还不求饶？”

　　男子吐出嘴里的泥点子，大声求饶：“大侠饶了我吧，我没做过什么害人命的事，我也没抢过别人的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条生路，我修炼到现在也不容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了我吧。”

　　许千凡笑道：“放过你可以，不过从今以后你可得听我的。”

　　男子疑惑不已，“我就是一个小小乌妖贼而已，大侠为何揪着我不放呢？”

　　许千凡拔出短刀插在男子眼前，“你若不肯，那我现在就砍了你的双手，看你以后怎么偷东西。”

　　男子顿时慌了，“大侠，别别别……我听您的，求您别砍我的手。”

　　许千凡拔起短刀，将他松开，“早点答应不就没事了。”

　　男子恭顺地笑着，朝许千凡磕了几个实在的头，好在被许千凡拦下了，否则他额头可要起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