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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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见屾，你喜欢我啊？”
青年深棕色的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透亮，整张脸都红红的，说话间带着点酒气，好像让他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也沾染上几分醉人的气息。
湖风又吹起来，窜进江袭的运动外套里，吹得衣服鼓起来，随着风起伏，像虞见屾突然剧烈起来的心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有些茫然地四周环顾，看见房间内熟悉的摆设，虞见屾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做梦。
转而又回忆起那天下午在湖边，自己狼狈的心跳。
那感觉，像大一那年刚开学，江袭突然出现在漫天霞光中，像小学六年级那场篮球赛，他拽住她的书包带子，又像认识的第一天，缓慢行进的人群里，他突然跳到她眼前。
江袭的袭。
很多次虞见屾都在心里想，这名字实在取得讲究。
作动词的时候，袭字可以有触及、熏染、侵袭、堆积、出其不意的进攻等含义。像江袭这个人，似攻击，又带着缠绵的意味，出其不意，攻她不备。
好在彼时江袭什么也没说，好在他向来酒量浅，那一声江袭看似是让他清醒了一瞬，猛地站起来，却还是敌不过昏沉的大脑，倒在虞见屾肩膀上又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被旁边车里等着的顾瑄送回了家。
想起当时顾瑄看江袭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虞见屾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顾老妈子的名声这下在她这，是坐实了。
除了对江袭表示恨铁不成钢之外，顾老妈子在送完江袭后送虞见屾的半路上又委婉发表了一番自己的高见——
“其实要我说，哪怕你再是反感江袭，觉得他玷污了你们之间的友谊，也该看在这么些年他对你也算……啧，掏心掏肺的份上，”他说到“掏心掏肺”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变得有些嫌弃，透过前座的后视镜看了眼对着窗外不说话的虞见屾，皱了下眉头，“念着点昔日同学情，别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似的嫌弃。”
“就算是未来没有机会在一起，当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对你又有什么坏处呢？好赖也别辜负了他这么多年都对你贼心不死的执着啊，你说是吧？”
虞见屾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呵地笑了一声。
“贼心不死？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她低头，用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在刚买的短裙上轻轻划了一道，声音有些低。
“还是你们都这么觉得？觉得我反感江袭玷污我们多年的友谊，对不起他多年来的……掏心掏肺？”
虞见屾声音渐轻，说到最后那句掏心掏肺，轻得像一声叹息。
顾瑄大概是没听清，但也察觉出她情绪低落，而原本他先前那些碎碎念的话就说得有些不合时宜，这下也就更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嘀咕了两句“否则他跑去云大干什么”之类的话。
之后便是一路无话。
虞见屾回家后便看见沙发上正看着电视有说有笑的二老一小，大概是注意到她不太寻常的表情，三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滞了一瞬。
虽说几人都没开口说话，但十几年的相处，最亲的家人心中什么想法，一个表情就能读懂，是以谁也没再提及午后虞见屾被“绑走”的事。
还得是贺知州，妇女之友的插科打诨挽救了从下午到晚上的家庭气氛，先是拉着虞父下了好几盘象棋，又是去帮虞母参考家里下个月要重新刷漆的颜色。
虞见屾也不愿意在这时候拿江袭的事出来说，就跟着他们闹，帮着贺知州作弊悔棋，跟在虞母身后夸她彩虹屁，哄得两个老人眉开眼笑。
这样也挺好。
一刹那的晃神，虞见屾只觉得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进脑海，好的坏的，一时想不分明，不像支教的时候，虽然累，但脑子里一分杂念也没有，过得忙碌而又平淡。
混沌和简单，她一时分不清哪种更有生活的实感。
虞见屾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四十，得益于在乡村小学支教两年的好作息，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
周日的清晨，旸市是慵懒的，街上只有零星几个出门晨练的老人，然后便是卖早餐的小贩们，走街串巷，留下一缕带着面食香的白烟。
虞见屾打包了两笼小笼包，又买了些麻团花卷、油条豆浆之类的早餐，打算带回去一起吃。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是江袭的微信。
穿着龙袍的小江：昨天抱歉
穿着龙袍的小江：我喝多了
穿着龙袍的小江：顾瑄的话你别放心上
穿着龙袍的小江：还有
穿着龙袍的小江：欢迎你回来
发到这，那边状态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大约磨蹭了五分钟，他才又慢吞吞发来消息。
穿着龙袍的小江：昨天有很多话没说，如果有空，今天晚上能出来聊聊吗？
虞见屾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机，一时摸不准自己心里的情绪，手上提着的早餐冒出热气，以至于让她左手手心出了些汗，可能是因为走了两步，脚底和后背也微带汗意。
但她打字的手却是平静的。
鱼见山山：谢谢
鱼见山山：但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空和你见面，抱歉。
对面的状态又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虞见屾看着对话框上方的文字反反复复地闪动，终于在她走出电梯后停住。
穿着龙袍的小江：没事
穿着龙袍的小江：那就有机会再聊
穿着龙袍的小江：假期愉快
虞见屾没有立刻回，她看着塑料袋中小笼包蒸腾的热气，看着它们从包子口升到袋口，然后攀上自己的指尖，感觉那股热气顺着毛孔轻扑在手上。
她在心里默默数了一百下，看了眼时间，又数了五十下。
然后打开手机锁屏，也回了个假期愉快，再把手机息屏，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慢慢转动的时候，突然想起赵小珂笑骂她总爱给自己设定一些无用的规则。
聊天态度不那么热络的时候，回复消息的速度就应该慢下来。
哪怕她素来打字快，习惯第一时间回复别人的消息。
这像是种矜持的、流程化的仪式感，虞见屾想，就像古人提亲的时候，三书六礼，没有人会在纳吉的时候就把人姑娘名字也给问了，否则提亲的仪式感也就没了。
在社交软件上聊天，也是需要仪式感的。
一如告别，同样需要仪式感。
少年时期的青涩感情，该和他说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