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外乡人》朝雾时雨

2、来自吉野顺平的回忆

　　关于螺旋的扣子，顺平是见过一次的。
　　那是在一两年前，有着螺旋扣子的人，带走了自己青少年时代的玩伴。

　　*

　　大概是还是自己还没上初中的时候，隔壁搬来了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生，还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先生。她长得很有特点，大大的紫色眼睛、上挑的眼角，有着比一般女生更白皙的肤色，介于藏蓝与黑色之间的头发、飞扬跋扈的支棱着。
　　那时候正好赶上搬家，刚刚放学的顺平就看着那个女孩儿抱着又大又沉的纸箱子，忙前忙后的与工人们一起劳作。她穿着短袖、还有短短的运动裤，在家与搬家公司的货车之间跑来跑去。明明已经入了秋，她却看着一点都不觉得冷。
　　或许是个生性有些大大咧咧的人吧，就连脸庞和白色的棉质短袖被汗水和灰尘糊得脏兮兮的，她也毫无知觉，直到拄着拐杖的老先生哭笑不得的拿手帕给她擦干净，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邋遢成了一只小花猫。
　　顺平就站在那片夕阳里看着那么一老一少笑成一团，而那个女生笑着笑着，也看向了自己。

　　在自己的记忆里，自己在第二天就与新邻居认识了。女孩很大方，但又叫人觉得隐隐的有些奇怪，但顺平并不在意那些。新来的女生笑嘻嘻的伸出手，她说她叫伊吹玉鬘。

　　玉鬘是英日混血，或许还有其他外国人的血统。顺平永远记得每次当玉鬘决定拉着自己去理顺她的家族史，他们两个就能被摊开的族谱绕得双双要晕过去。但凡信誓旦旦的抱着一叠资料坐到了桌前，两个小时后就一定会满脸菜色的从书房中逃离。

　　和自己一样，玉鬘也是来自单亲家庭。她的父母在她还是襁褓的时候便分开了，玉鬘随母亲姓了伊吹。只不过，她最后却被父亲和外祖父抚养了。
　　玉鬘的父亲姓瓦尔登，是英国伦敦人，母亲是日本人，不过听说她有一位祖先其实来自尼泊尔。顺平想，或许正是不同的风俗与观念所带来的冲突，导致了玉鬘的父亲和母亲最终离异吧。可是，除了那两位当事人，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邻居的日语水平远比想象中的好太多了。顺平记得自己在最初见到她的时候，脑子里甚至搜刮了一切所学过的英语词句。好在玉鬘在念初中之前，其实都一直住在京都，后来才搬来了神奈川，只是有着一口带有京都口音的日语而已。

　　伊吹玉鬘生得一副外国人模样，外祖父却是个实打实的日本人长相，一老一少这样相依为命的生活根本堵不住街坊邻居八卦个不停的嘴。顺平在放学的时候也听过许多邻里之间私底下流传的小道消息。他们说玉鬘的母亲在生下她后没几年就不辞而别，将孩子撇在了娘家，除了偶尔寄些生活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后来，玉鬘的那个英国父亲——一个高大、有着浓密而粗硬的姜黄色头发且时常板着脸的男人找了过来，说是自己的前妻、玉鬘的母亲失踪了，或许那女人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后被黑吃黑了。很快，外祖母因为女儿的失踪而忧思过度、最终去世了。那个英国男人会打生活费过来，偶尔也会来日本看看女儿，但也仅限于此。那个“被抛弃的小混血”则和她乖戾的外公相依为命。

　　顺平觉得那些流言很可笑，玉鬘和她的外公——伊吹宪助给自己的印象都很好，他们都是乐观而有责任心的人。玉鬘的母亲没理由会是一个抛亲弃子的人……还有就是，伊吹老先生和传闻中的乖戾完全不沾边！

　　*

　　身份会带来疏离感，外貌容易带来隔阂感。
　　从欧美人的视角来看，玉鬘可能长着一张亚洲人的面庞，东亚诸国的住民在西方人看来都差别不大，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象征着异族的身份；从日本人的视角来看，她的母亲从眉眼中流露着些许异乡的血脉，而她的父亲则是彻头彻尾的外乡人，玉鬘身上抹不去的异域感让他们觉得她是个异类，一栋无形的墙就这么在他们心中高高砌起。
　　她两边都不是，如同一只没有可以落脚巢穴的幼鸟一般。

　　到了生长期，玉鬘的身体开始抽条。或许是因为来自父亲那一方身形高大的血统，让她看上去比许多同龄的日本人都高，而这样的与众不同只会让无形的排挤变得愈发激烈。
　　顺平记得母亲时常感叹隔壁的玉鬘长得很快，一年，或许一年都没有的功夫，就已经突破了一米七五。虽然身高已经长得挺高了，但身形却还没有跟上，玉鬘因此看上去高而纤细。或许她是她长得太快了，而摄入的营养却没能跟上生长的速度，本应该由于发育而开始逐渐鼓起的胸脯依旧十分的平坦。
　　因为这样，玉鬘的同学时常或小声或公然奚落她身材干瘪。有人奚落她远远望去像一颗高高细细的长豆芽，有人笑话她是一根劣质的电线杆，风一吹就倒，还有人背地里称她是“高女”、“八尺大人”。

　　顺平感到很愤慨，但玉鬘却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她说：“狮子为什么要在乎宠物狗的乱吠？”
　　“……那你能不能不当狮子，做一个人呢？”依稀记得，不成熟的自己是这样说的。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会觉得这番言论大约是有些冒犯了，但当时的伊吹玉鬘听完，只是笑个不停。

　　“好啊，我做个人。”玉鬘笑了笑，没再继续说。

　　*

　　或许是英国人养育孩子的方式和环境与日本人不同吧，又或许是家庭教养与寻常日本家庭不同，玉鬘从性格和行为上就与顺平认知中的许多日本女孩很不一样。她完全不打算合群、也不打算为了融入集体而改变自己的种种。如果有人惹了她，玉鬘也一定要还击回去，在许多问题上都坚决不让步。
　　她刚强、勇敢，还开朗、勤劳。
　　有时候，顺平也会希望自己能像比他大两岁的玉鬘一样。

　　没过多久之后，顺平就听说了玉鬘打架斗殴的消息。即使那时的玉鬘看着还显得身型欣长且纤细，但她却意外的是个打架的好手。她的长相实在太容易受到别人的挤兑了，而玉鬘是个刚强又大胆的人，她才不害怕别人霸凌的手段呢！如果有人跑过来犯贱，她一定报以一顿老拳。
　　久而久之，玉鬘就成了学习成绩不错的不良少女，身体也变得健壮了不少，但截止到初中毕业，她都不会干出过于出格的事。然而，到了高一开学没几天，她似乎就因为打架斗殴而被停学了，听说附近还发生了煤气爆炸……

　　顺平记得自己那时候不太放心，于是每次放学的时候都会先去敲一下伊吹家的门，向宪助老先生打听玉鬘有没有回来。他就这样坚持了两周，玉鬘始终没有回家。也就是在他开始相信玉鬘也许真的遭遇横祸的时候，那个两周夜不归宿的家伙可算是回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衣服上别着螺旋纽扣的陌生人。
　　她这次是来告别的，玉鬘说她要转学了。

　　“顺平、顺平！关于我转学去东京的事，到时候能先不要和我老爸说吗？”在玉鬘临走前，她拉过自己，小声的叮嘱道：“就说……嗯……就说我参加了学校一个项目，要个两三年不在家。当然啦，老爸那个人也聪明得很。你要是实在糊弄不过去，就和他讲实话好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门关上了，而吉野顺平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伊吹玉鬘，直到
　　『那一天』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