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抽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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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梆子已经敲过三声了。
长安沉浸在一片夜的静谧之中。
重重飞檐之下，只有一扇小窗，悠悠泛着明光。
明天见？
耳畔似还留有卢承照那似笑非笑的回音。
赵福金睁着闪亮亮的双眼，望着头顶上的青色帘帐发呆，手指放在胸前的被褥上来回交叠。
欸？
他的意思是说明天又可以再见面吗？
真的吗？
可是明天为什么会见面呢？好像并没有什么可以见面的机会呀……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她要赶紧睡觉，等睁开眼睛，不就到了明天吗？
这样想着，赵福金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长叹从被褥里传了出来。
唉，睡不着……
翌日，清晨。
清涟正在庭院中搭理花草，就闻门“吱呀”一声。
赵福金顶着沉重的眼皮，飘飘虚虚地走了出来，看到清涟，强打精神，道了句“早”
“……早……小姐”
清涟呆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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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鞭炮之声噼里啪啦传来，惊扰到马车里睡得真正香的赵福金，她浑身一抖，猛地醒来，掀开帘子，往外一看。
就见长安街头，东作门外，一派热闹景象，长长的队伍之中，有一耆老走在最前头，手牵黄牛，旁边有一童子扶犁，身后跟着一众着五彩华服，头戴五谷绿枝的的表演人群，他们或申奏鼓乐，或弦歌和鸣，所到之处，长安百姓皆虔诚行礼，崇敬备至。
“买得，他们在干什么啊？”
赵福金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是新鲜。
“回小姐，今日是句芒木神的诞辰，百姓们都在在举行庆典，祈求四季皆安，五谷丰登呢，这就跟咱们丹阳县每年立春举行的春祭一样，不过我们那里可没这么隆重，就只是……”
“欸，快看快看，买得快看，她们头上戴的东西是什么啊？好好看哦，我也要！”
赵福金压根没听进买得的言语，指着街边的妇女老少们头戴的各式花环，兴奋道。
买得嘴上一停，无奈地摇了摇头，勒绳轻停，下马，走到一提篮买花环的老妪面前，挑了一个红艳艳的杜鹃花环，掏出钱袋。
“那个，我要那个！”
“那个白色的小花，向铃铛一样的。”
赵福金从小窗中探出个脑袋，急急道。
“哦，姑娘是想要君影草花环吗？”老妪笑问。
“嗯！”
“这君影草好啊，是可以带来福运的花。”
赵福金开心一笑，随即又想到什么一般，道：“阿嬷，我还想要一个黄色的花环。”
那老妪笑着点点头，又从篮子里挑了一个棣棠花编成的花环。
买得接过花环，随手给了个金叶子，驾车而去，徒留老妪惊愕在原地。
赵福金高兴极了，一路上不停地挪动头顶上的花环，想要将它放到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马车悠悠停在崇文书院前，买得掀开帘子：“小姐，到了。”
赵福金一愣，扶了扶头顶上的花环，忽的调皮一笑，朝买得一眨眼，问道：“好不好看？”
买得点头如捣蒜，道:\"好看，好看，简直是仙女下凡！\"
“骗人”
“哪有”
赵福金朝他微一吐舌，随即顺着他的手，轻跃下了马车。
今日阳光和煦，暖风微醺，车马遥遥，帘旌微动，众人看着那轻盈的身影，不由皆停步驻足，挪不开眼。
少女一身云锦素裙，白皙的脸颊上映着一抹绯红云霞，唇色粉嫩，鼻头微圆，一双水润的眼眸笑如弯弯新月，憨态可掬，黛眉似青山远雾，笼在眉眼之上，额间一串又一串的白色小花随着她的动作，摇摇轻颤。
明艳……又灵动。
买得看着众人的神情，骄傲地抬起头，得意的目光转向赵福金，好似在说：“看，小姐，我说得没错吧！”
赵福金浑然不觉，一下马车，就急急在众人之中寻找杜鹂的身影。
终于在一角落里，看到了她，迈着欢快的步子一路小跑过去，倏地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让杜鹂不由轻讶出声。
赵福金抿嘴一笑，从背后拿出那个棣棠花环，轻轻往她头顶上一放。
杜鹂疑惑地歪着个脑袋，手往头上探去。
刚要碰上的时候，就觉一阵厉风袭来，金黄色的花影咻得往下一扔，“啪塔”一声，摔得散碎。
而后，就见一只珍珠嵌底织金缎花鞋面重重碾压其上。
“又是你！”
赵福金怒目而视，气呼呼道。
崔若湄一扬眉，嗤笑道：“果真是低门贱户里出来的东西，小家子气，竟然送个乡野里遍处可见的棣棠花，这是有多寒酸？”
她又偏头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杜鹂，轻蔑道：“不过倒是也很衬你，你不就是那路边可随意采摘的野花吗？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在一起，可真是相配的很，我说的对不对，杜鹂？”
杜鹂低下头，眼泪含在眼眶中，不敢反驳，只轻轻道：“是”
“够了！”
赵福金上前一步，正要和崔若湄理论，却被一小股力量拉住，回头一看，是杜鹂。
杜鹂双眼通红，微微摇了摇头。
“呵”
崔若湄不屑一笑。
随即一步一步走向杜鹂，高傲的目光来回扫视了她几下，从头上拔下一声双蝶玉钗，狠狠往她发间一刺，含笑道：“赏你了。”
“谢迢，快看，是谢迢来了”
一阵喧哗之中，就见一马疾驰，一如玉儿郎翻身下马，凌然而来，不顾众人目光，径直走向府门。
卢承照也随之下马。
崔若湄脸色一变，脸颊顷刻变得绯红，俨然变成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她提裙急急而走，临走之际，还不忘推赵福金一把。
赵福金被她猛地一推，撞到马车横槛上，疼得眉头皱成一团。
卢承照在众多追随者中，寻找赵福金的身影，找了好一会儿，才锁定住她，而后，朝着她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不过眼下，赵福金可没有心思理会这边的热火朝天，她连忙一个起身，挽着杜鹂的手臂，轻拍她的肩，拥着她，径直朝另一方向走了。
……
这个阿壮，昨天不都约好了的吗……她就这样无视他而去，待会可怎么暗渡陈仓哦！
真真愁死人了……
———————
“都准备好了吗？”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
“准备好了……”
众人兴致缺缺道。
朱茂材无视院中无精打采的一众学生，精神抖擞道：“同学们，在经过了这一连半月的霏霏细雨，细雨霏霏后，咱们终于在句芒木神诞辰的这一天见面了，这真是莫大的缘分啊！初次见面，请允许鄙人做个自我介绍，我姓朱，名茂才，是你们栽植课的老师，家住永安巷，你们可以叫我老朱，也可以叫我……”
听着台阶上的矮小浑圆身材的中年男子的滔滔不绝地发言，底下的学生不由得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
“欸，他谁啊？”
“不知啊”
“永安巷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怎么能教我们？”
“我听说他是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才得以入院的”
“皇后娘娘……”
众人一想到赵福金平日里的珠围翠绕，不由齐齐闭上了嘴。
这老师，行么？
朱茂材洋洋洒洒把他准备已久的稿子一溜全讲完了，才肯作罢，抬眼看了看众人，朗声道：
“好了，那接下来我们先抽签吧，正好泊梁台和扶英堂两边人数对等，你们拿到号后，就自取寻找你们的搭档吧，以后我们上课，都按这个顺序来。”
此话一出，人群中这才微微有点躁动起来，尤其是扶英堂这边的少女们，皆粉面含春，偷偷瞧向谢迢那里。
谁会有那样的好运呢？能和他在一起？
谢迢面无表情，目光泠泠。
卢承照也收获不少少女们满怀爱意的目光，他面带微笑，照单全收，甚至还一一回望过去，这让少女们不由芳心大乱，羞涩地低下头去。
碰上薛淑冷冰冰的目光，他唇角一勾，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薛淑嘴角一扯，别开眼去。
很快的，两列纵队就已经排好了，众人纷纷按照顺序前去抽签，未过半刻，便悉数完毕。
崔若湄看了看手心中攥紧手中的木签，眉头微皱，踮脚偷看向身旁同伴们的签号。
六号在哪里？
她一早买通了柏梁台那边的侍童，要他第一时间告诉她谢迢所得的签号。
赵福金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签号，是十六号，抬眼看向四周，准备寻找她的搭档。
“欸！让我来看看。”
卢承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长臂一招，便夺过了她手中的木签。
“十六号”
他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向一方。
随即又拍拍她的肩，道：“我先替你收着哈”
而后，又如同一阵风一般，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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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
“对不住对不住，许兄，真是对不住。”
卢承照连忙作揖致歉道。
“真是的，你走路不看路啊。”
许攀然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生气道。
“真是太对不住了……欸，许兄，你看那地上是不是你掉的木签？”
许攀然一回头，就见那地上果真躺着一块牌子。
就在他弯腰去捡的一瞬间，卢承照飞快出手，取下了他腰间挂着的木签。
六号？
不是十六吗？
许攀然捡起木签，不由挠了挠头。
卢承照微微一笑，背身后退，得瑟把玩着手里的木签，转到赵福金面前，伸出手，凭空一放，下落一个坠着紫色流苏的木牌。
“拿着，这个给你。”
赵福金愣愣接过他扔过来的木牌，又愣愣地看着他酷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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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好了没有？”
朱茂材扛着一堆锄头出现在众人面前，高声问道。
“好了！”
崔若湄期待答道。
“好，那现在就两人组成一队，随我来吧。”
众少年少女纷纷手持木签，相互确认。
就在崔若湄满怀欣喜地走向谢迢的时候，忽闻得身后一声惊呼。
“若湄，我们是一组哎!”
赵福金穿梭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同她一样的签号，左顾右盼之中，一个不留意，一脚踩上一个坚硬的物体，她一个趔趄，往后一倒，撞进一个直挺的胸膛。
急忙退开，连声道歉，却久久没得到回应，她不由得抬头小心张望。
一抬眼，就见谢迢立在晨光之中，长身玉立，如同孤松立在山海云霞弥漫之间。
心跳骤停，猛地低下头去，却意外瞥上他手中的木签。
而后，就闻一声雀跃高呼，庭间的少女一蹦三尺高，眼睛里藏不住的欢喜溢了出来，盈盈笑道：
“谢迢，我们在一组哎！”
薛淑遥立在一旁，抱手旁观，忽觉身后一股热气袭来，环住她。
手心一凉，她低头一看。
十六号。
不由轻声一哼，道：
“卢公子，好手段”
卢承照低头一笑，凑近她的耳边，呵气道：
“没办法，谁让我就想和你待一起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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