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李小乔

27、烙印 26

　　“盛哥，你说什么呢？”方落炎没想到陈盛会说这些，他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的认错一样。

　　“方炎，你知道你那年走了之后我的心情么？”陈盛没看他，还是低着头，语气很沉，感觉得到他情绪很差。“我觉得你应该是不爱我了。或者你根本没那么爱我，没那么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真的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要那么对我啊？为什么要抛弃我一走了之呢，为什么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呢？”

　　陈盛抬起头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方炎，你为什么不为我考虑考虑？为什么啊？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想过我的感受么？你想过我么？”

　　陈盛有些激动，他伸手扯着方落炎的胳膊，手指冰凉，泪水流了满脸。

　　“盛哥。”方落炎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陈盛心里头，原来他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他当年的离开真的伤他那么深么？那种负罪感将他裹得喘不上气。他所有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他说不出来。一句话说不出来。

　　“方炎。”陈盛几乎已经是在哭诉了，他把额头抵在方落炎的肩膀上，整个人都在发颤，“方炎。那个时候的我好爱你啊，真的好爱好爱你。可是，八年了，你走了八年。我只有一个念想，要变得更好。就算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也可以好好的活着。我拼命的想要变得优秀，我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我一直都那么那么的努力。可是你回来了，我又要面对自己的过去，我要面对你。我想要你，可是又不敢靠近你。我怕你哪天又要离开，我怕你早就不爱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方落炎看着他，听着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他以为的他的那些不在意和疏离，原来都是自己造成的。是他让陈盛心里对感情有了阴影。是他逼着他走了另一条路么。

　　“那个女孩……”方落炎良久才开了口。他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个女孩，他是不是还是会站在原地等他。
　　他不知道。

　　“她不是……”陈盛猛的摇头，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看他，脸上的泪痕，猩红的眼尾，看上去特别的让人痛心。“我是想过要接受她。我承认。”

　　陈盛双手都拉着方落炎的胳膊，指关节很用力的想要把他抓紧，“我承认！可是方炎，我骗不了自己。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盛哥。”方落炎抿着唇，他就那么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哽着嗓子说出话来，“盛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年少轻狂，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一不小心就伤了你。
　　对不起——如今的堪堪深情，却再也无法有所回应。

　　“向前看吧。我们都该有新的生活了。”方落炎在陈盛的怔愣中将他的手抽离出来。他曾经真心实意的等过他，也曾经满怀期待的回来找过他。而到了今时今日，他也真的以为他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我送你回陈叔叔家？还是你在城区有其他的住址？”方落炎看着他，眼里坦坦荡荡。

　　陈盛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擦了眼泪，坐回到后座上。方落炎问他的时候，他已经戴好了眼镜，情绪逐渐平稳了。

　　他是律师。自然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回蓝湖小区。”陈盛的声音仍然有些嘶哑，可是比之前平稳很多。

　　方落炎从后视镜里看他自如的扣上衬衫的扣子，穿好西装。

　　应该没事了。陈盛从小对情绪的控制力就很好，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完全都不像他该有的样子。

　　蓝湖小区就紧挨着大学城。是在之前租的公寓的另一条街。方落炎送他回去后，半夜也不好叫车，他徒步走回车行。四个街区，穿小巷也挺快的。只不过晚上有点冷。可是他脑子里思绪乱乱的，吹吹风，冷静冷静。

　　等他走到车行门口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车行门口蹲着个人，手里拎个袋子，趴在膝盖上眼看着都睡着了。

　　他飞快的走过去，如果不是那件绯红色的衣服，他都不能断定那全身铺满了雪花的人是陈远。

　　“陈远。”他蹲着身子晃了晃他，吹了一夜冷风，浑身冰凉的。
　　陈远迷迷瞪瞪的抬起头，眼睛半睁着，嗓子像是磨破了似的发了个音，“哥。”
　　便一头栽了下去。

　　“陈远！”方落炎一把搂着他，心里像是忽然被风吹破了个大口子，拔凉拔凉的狠狠揪着。他不知道陈远到底在这里等了多久，整个人都冻僵了。他来不及多想，就把人打横抱着进了屋里。

　　他住的屋里没有空调，但好在也没窗户。不透风。他把陈远被雪打湿的衣服都脱了，用热水给他擦了全身。开了电热毯，又充了个热水袋放在他脚底。把人用两层厚被子压着，又找了羽绒服盖在被子上。

　　他伸手去探他的体温，全身还是冰凉。而且弯着的脚因为僵硬还是弯曲着。方落炎手伸进被窝里头给他狠狠搓着，见效太慢了。陈远的嘴唇都是乌紫的。他刚才喂他喝水都喝不进去。

　　“你怎么这么傻啊！”方落炎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他一口气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又跳着小跑了一会儿，感到身上开始有微微的汗气了，才脱了衣服上床，将陈远整个人楼了过来。

　　他一边跟他搓着后背，脚也盘着他给他暖着腿和脚背。
　　太凉了。
　　方落炎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在雪地里头待那么长时间。这孩子就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么。

　　他手脚并用的给他摩擦着，脸也靠着他，恨不得能把全身的热量都传给他。等陈远身子渐渐暖和了，方落炎才闭了会儿眼。可是没多久就被他给烫醒了。

　　是，烫醒了。

　　陈远身上的凉意退了之后就开始发烫，跟烧红了碳一样。

　　方落炎知道坏了。这是发高烧了。他穿了衣服跑出去买药，嘴对嘴的给他喂进去。如今人不醒，就只能等。等烧退，或者天亮了，驮着他去医院。这么烫，八成得吊水才行。

　　“哥。”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陈远醒了。身子虽然还是烫的。可是人醒了，方落炎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醒了”方落炎嗓子都哑了，忙活了一晚上，担心了一晚上，着急上火的。

　　“你嘴角怎么了？”陈远抬手摸了摸他的嘴角，起了个泡。

　　“被你气的。”方落炎把他给扶起来靠着，被子拉好。

　　“我以为我又咬你了呢。”陈远笑着，脸色苍白挤出来的一个笑，看得方落炎难受。

　　“以后不许这样了。”方落炎伸手拂了拂他的脸颊，烧退了些，可是还是热。

　　“我不知道你啥时候回来，电话又打不通。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烤卤。你明天，对，应该是今天了。今天你生日。”陈远撑着一口气说完，有些喘。

　　方落炎心都要碎了。他已经好多年不过生日了。父母走后，他哪里有什么心情过什么生日。他甚至自己都直接忽略了这一天。可是，这小破孩儿还记着。不仅记着，还大老远的跑过来傻乎乎的等了一晚上。

　　“陈远。”方落炎哽着嗓子，眼眶发酸，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对他的这些，他要怎么回报给他啊？他方落炎何德何能担得起一个孩子这样对他？

　　“开心吧？”陈远笑着去摸他的脸，手心还是烫的，灼得方落炎心里头滚烫滚烫的。

　　“开心。”他都快要开心死了。

　　“那来嘴一个。”陈远看着他没动，他是在等他先主动。他就喜欢他柔柔软软的双唇轻轻贴在他唇边的那一刻。带着温柔的悸动。让人难以忘怀。

　　方落炎揽过他将人压在身下，什么都不想再去纠结了。这一刻，他就是想要实实在在的告诉眼前这个人，他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想要爱他。也想要回应他对他的爱。

　　耳边回响着的是彼此纠缠的呼吸声，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想要在彼此的心里，身体里都烙上彼此最深的印记。爱，逐渐升温。让人迷醉，沉沦。

　　一开始方落炎还考虑着陈远还发着烧，却没想到小孩儿野起来完全让他招架不住。陈远疯起来不仅咬人，还喜欢说话，喊他的名字，问他喜不喜欢。他喜欢在上面，他就配合的躺了下去。方落炎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为了一小孩做到这个份上。行吧，谁让他喜欢他呢。

　　不过陈远虽然嘴上功夫狠厉，最后关头还是很温柔的。知道今天方落炎这儿什么都没准备，他都没往里进，就用方落炎的手感受了一把。

　　“哥，以后备点儿油。”他趴在方落炎耳边低声的笑。方落炎一边擦着手一边看他，“你这是憋着劲儿使唤我呢。”

　　“累了？”他笑着给他捏胳膊，又把脸往他颈窝里头拱，“我好爱你啊。”

　　“傻瓜。”方落炎扯着他脑后的小辫子，看着他眼里忽然变了的情绪，“艹!”

　　陈远全身最敏感的部位，是脑后那截小辫子。这个小秘密估计也就只有方落炎才知道了。他捏着他脖子，看他安安稳稳的睡着了。出了一身汗，烧竟然奇迹般的退了。他也是无奈的笑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大意。给他盖好被子，看着这小小的房间，方落炎忽然沉沉的叹了口气，他好像除了爱他，什么都给不了他。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