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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劫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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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赐难得做起了梦,自从丁长舒抱着他睡觉之后,几乎没再做过梦了,赶路奔波劳累,也没精力再做梦。
这是一个雪白的梦境,像是京城腊月的寒雪堆砌,银疆万顷,不见边际,方天赐在雪地中漫无目的寻找着什么。
他走了许久,找不到方向,也走不出去,他叫了方百万,也叫了丁长舒,叫了好多好多认识的人的名字,除了回音,再无其他。
此时远处隐约有笛声传来,伴随着沙沙的风声,那笛声方天赐并不陌生,正是他熟知的那两首之一,他循着声音而去,忽听脚下咔嚓一声,低头一看,脚底一片血红。
他慌乱回眸,才发现身后一排排血色脚印,在白雪中犹如盛开的地狱之花,妖红夺目。
他竟踏着一路腥红走了好远好远。
一阵恶心伴随着滔天恐惧与无助盖顶而来,压得他快要窒息,他用尽全力,终于成功冲破梦境。
待睁开了双眼,姜笛啪嗒掉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丁长舒抬起头。
方天赐回神,忙捡起笛子。
“没事,做了个梦。”
丁长舒搁下笔,上前将人抱进怀里,“对不起,这几日冷落了你。”
“哪有……”方天赐在他脸上蹭了蹭,“明明每日都跟你在一起,你忙正事,能跟你呆一起我就很开心了,我有没有很贤惠啊?”
丁长舒宠溺一笑,在他腮边吻了一下。
“今晚我们得连夜出城,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上了路就没法睡了。”
方天赐一时有些心酸,闷闷道:“对不起,都怪我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会吹笛子啊。”丁长舒将他手和姜笛握在了一起,“木清风是尸傀,姜笛是我们制胜的唯一希望。”
方天赐摩挲着笛身,“当真有控制蛊虫的音乐吗?”
“养蛊的人都会一些,阿香也会,一些简单的口令,巫蛊寄生在死人身上,若不靠控制蛊虫,如何能驱动尸体活动?想当初大巫一族必定是带走了姜笛相关的信息,其中便有那段旋律的记载,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寻找姜笛,只有姜笛才能发挥旋律最大威力。”
木清风听说姜笛作用,所以从胡寅子手中拿到了姜笛,而大巫一族的人,也一直寻找姜笛用以复仇。
“既然燕云有可能是大巫一族的人,他也一直在寻找姜笛,那他有可能会知道那段失传的旋律……”
“嗯。”丁长舒抱着他,“等找到他,好好问一问。”
黄昏时分,韩稚终于回来进行了第一次交接。
麻拐子立时冲上来就问:“阿仁怎么样?”
韩稚便不耐烦道:“有我呢,好得很!这会儿在袁国公府吃香喝辣乐不思蜀,没见只有我惦记着你们么!”
明知他是开玩笑的,麻拐子还是生气了,正想发作,就被花斐紧紧攥住了拳头,并给了一记警告的眼神。
“行了我说事儿吧。”韩稚一身粗布衣裳,大咧咧往椅子上一靠,二郎腿翘着,抱着胳膊宛如一只高昂的雄鸡。
袁家晚上宴请了高玄门的人,原本以为会被丢进教坊的高月再次成为了袁仕儒的座上宾,在高家人挣扎的最后关头,忽然亲口承认钥匙丢了一事,而机关图,却成为了威胁袁家人的筹码。
机关图只有高家人才能解读,若他们发生了不测,就毁了机关图,加上京城有人力保,把高月送入教坊只能是一时气话。
也就是今晚,那个花脸杨善从外面回来,身体像是突然痊愈了,同时给袁仕儒带去了什么好消息,让他大为开心。
“杨善……”方天赐眼皮一跳,“阿香不是跟着他去了?这么长时间,可有看到阿香她人?”
“并没有,最后一面我还是同你们一起见的。”
“完了完了,阿香不会是出事了?”方天赐急得团团转,“会不会跟齐思远一样被木清风给捉了去?她还那么小,父母还没有找到……”
“闭上你的乌鸦嘴!”韩稚不耐烦道:“跟我急有什么用,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可走了,袁国公府里好吃好喝的等着小爷,我可没多少工夫跟你们白唠。”
受了韩稚的白眼,方天赐也只能暗自担心,他一直觉得那个梦是个不祥之兆,然而又仅仅是个梦而已。
袁府里的守卫可谓是滴水不漏,这几日,袁老大、袁老三和袁老四都未曾在府中出现过,也没有出现过其他任何神秘人。
袁仕儒成天围着二儿子转悠,愁白了一大片头发,直到杨善带回来这个消息,袁仕儒简直大喜过望。
冯乐安道:“应该是木清风成功的消息,袁家人一直在等这一刻,他们需要木清风手上的尸兵。”
丁长舒以为然,“阿香许是跟着杨善去了盘龙山,之后便留在那里,不一定被木清风抓到。”
他这样说无非是安抚方天赐,就算阿香被抓,据胭脂描述,盘龙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至少有两万袁家军驻守,包括他们驯养的猛兽毒虫,设置的机关阵法,凭他们想去救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韩稚若有所思道:“我发现,那个袁仕儒,有些奇怪……”
“……?”
“总之不像个什么袁国公,倒像个瞎操心的老管家。”
冯乐安疑道:“管家?”
方天赐道:“莫非这个袁仕儒也是假的?”
话说到这儿,难免会想起汪家的事儿,当今江湖上易容高手不在少数,袁国公府势力庞大,卧虎藏龙,养个傀儡自然也不在话下。
“主要吧。”韩稚道:“袁家四个儿子,其他三个几乎常年在外奔走,只有袁老二,仿佛他才是袁家唯一的儿子,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予取予求,我甚至还听到袁老二骂袁仕儒,袁仕儒只是好言相劝,并未生气,还吩咐丫鬟好生伺候。”
众人都觉惊奇,方天赐道:“就不能是因为袁老二残了所以才稍加纵容?”
韩稚嘁道:“没残之前就在城中作威作福了,比起你们在南阳遇到那俩二世祖,袁老二高了不知多少道行。”
方天赐道:“那个李缟是李霄九的儿子,所以余风回才比较忌惮,这个袁老二还能是哪个大人物的儿子不成,还有几个大人物能大过袁国公……”
丁长舒长眉一蹙,方天赐立马捂住了嘴,指了指天小声道:“不会是京城里那位吧……”
经历这么多事,方天赐自然长多了几个心眼。
冯乐安则道:“不无这个可能。”
韩稚扬扬手,“我是趁他们吃饭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以免引起怀疑。”
“嗯。”丁长舒道:“袁府的事你多加留意,收到信号及时撤离。”
麻拐子忙道:“务必保阿仁安全。”
韩稚不耐烦道:“放心吧,小爷心里有数。”
冯乐安亲自送韩稚出门,闷声不语。
韩稚等他吭腔等得冒火,“我走了。”
冯乐安却抓住他的手,“这两日我总是心神不宁,你……”
韩稚看着眼前的男人,眸中闪烁着一丝得意。
“这么担心我啊?”
冯乐安松手背过身去,“总之你要凡事当心,不要总是冒冒失失。”
“之前你都说过了。”韩稚笑着捏了捏他清瘦的肩膀,“小爷我有分寸,啰啰嗦嗦,娘们似的。”
冯乐安回眸静静看了他两眼便离开了。
韩稚怔怔看着方才被握过的手腕,上面还残余着些许那个人温度,心里空落落的。
宗雪宗夏黄昏时候便没了踪影,其他人也陆续在子时前赶了回来,胭脂送来消息,说一切准备完毕。
神仙府的人帮助他们已经很感激了,毕竟神仙府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木清风,现在却帮助他们取回军饷,对于此,他们心怀感激,更感谢公孙童,因为她,神仙府和逍遥楼才愿意一路帮衬。
越州带来的人已经全部布置了出去,方天赐跟冯乐安跟着胭脂先行出发,躲在距离西城门不远处的店铺中。
方天赐紧张得发抖,冯乐安握住他的手,“很害怕吗?”
方天赐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
胭脂笑道:“小侯爷安排很是周全,成功几率很大,小侯爷既然将二位交给了我,胭脂自然能保二位周全。”
方天赐未免无地自容,他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小姑娘保护。他自然知道详细计划,光听起来就惊险万分,叫他如何做到安心等待。
丑时刚到,城中便发出几声轰天巨响,顿时火光冲天,韩稚立刻点燃了袁国公府响应。
很快城西也出现爆炸,城门守卫迅速集结前去查看。
丁长舒第一时间杀掉别院中的狗,被药晕的别院守卫被花斐领着人捆在了一起,瞎爷爷摸出工具开始开锁。
“是七星梅花锁,里面有机关,你们警醒着些,我先开锁。”
瞎爷爷眼睛不好使,却偏偏是锁匠出身,对开锁很有一套,即便没有钥匙,只要有时间,再难的锁也能开,袁泽用的,偏偏是瞎爷爷会的锁。
很快锁便开了,门开启后花斐便要带人冲进去,丁长舒拦住了他们,“有机关,我先进去。”
精通阵法的丁长舒很快看出了门道,眼前便是一间宽阔的库房,白花花的银子近在咫尺,不可能只有一把锁。
丁长舒上前一步,便有暗箭射出,他接住第三支箭,肯定道:“是十方落雨阵。”
他一个腾身,迅速踩掉了机关,又走了几步,确定安全才招呼他们进来。
花斐吹了声口哨,数十人开始把装满白银的箱子往外搬,丁长舒在库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一箱药丸,都是解毒的东西,便揣了两瓶。
花斐催促他们快一些,得亏城北僻静,府外停了二十余辆马车也未引起围观,众人装满便走。
胭脂这边估摸时间差不多,城门处守卫已经很是薄弱,胭脂上前迅速抹掉几个守卫的脖子,门外便有人推开了城门,正是麻拐子等人,胭脂招手让方天赐二人过去。
马车浩浩荡荡往这边来,方天赐看到丁长舒立刻跑过去,后面来了一伙追兵,被街道两侧出现的黑衣人队伍用弓弩射杀。
马车迅速通过城门,后面又来了三队追兵,约摸上百人,黑衣人射杀一部分后,迅速点燃火雷抛过去。
眼看其中一队要放箭,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弟兄引爆引线,佯装成货箱的火药立刻发出剧烈燃爆。
待所有人出城后,他们关闭了城门,城门处布置满了火药。
他们一路狂奔,跟先遣部队交接后,丁长舒让方天赐跟他们走,可是方天赐不愿意,就算死也要跟他在一起。
何况自己现在并不会那么没用了,他找回了点武功,还会吹笛子,没准会派上用场。
冯乐安思虑再三,也决定留下来。
这次行动讲究的是声东击西,平南大军先遣部队和宗家兄妹接过军饷往江边去,趁天没亮走水路离开,他们弄了两条大船,趁夜来,趁夜去,所有追兵都随着丁长舒等人的踪迹进入深山。
追兵动作很快,他们一路上不敢停歇,坚持越久,军饷才能更安全。
凌晨时分,众人终于等来了追兵,连夜奔袭促使他们疲惫不堪,方天赐骑在马上,很心疼跟在后面跑的两寨弟兄,他跟冯乐安力气少、身子虚、跑不快,不骑马肯定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只是没想到带队出现的会是袁家老三老四,熟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开口就让他们把军饷留下。
他们带了三百多人,而方天赐他们满打满算也才一百,而且对方都有弓弩。
“你们好大的胆子!”冯乐安喝道,“朝廷拨的军饷也敢劫,是想造反不成!”
袁厉劲眉一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们?”
冯乐安请出御赐的尚方匕首,“本官乃陛下钦封的南巡钦差,特来查办军饷被劫一案,不想劫取军饷的竟是你袁国公府!”
袁厉冷笑一声,“陛下是老糊涂了吗?南巡就派你一个文弱书生来送死,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把军饷从袁家地盘带走,简直痴人说梦。”
傅鸢儿冷冷道:“他是文弱书生,我傅鸢儿跟丁小侯爷可不是吃素的,敢劫我爹的军饷,当平南大军是吃闲饭的吗?”
袁默眉头皱了皱,“留下军饷,放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