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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破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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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明日还要赶路,丁长舒没有再折腾他的意思,于是软趴趴的方少爷被抱到房内的温泉中泡着。
美人谷地下水资源很是丰富,每个房间只见都连接了地脉,挖有活跃的温泉池子,方面沐浴。
丁长舒变得柔和了许多,丝毫没有京城时或者食用绝情丹时的冷漠,或许正如他所说,那副面孔只是伪装自己的表象,任谁也看不出他对方天赐的心思。
如今心意相通了,那层表皮自然也被扒了下来。
这个细心温柔的人才是他记忆中的小侯爷。
“丁策,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或许是温泉水泡得人太舒服了,方天赐忍不住想说说心里话。
“嗯?”丁长舒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搂他坐着,疼爱小孩的姿势。
“我虽不愿承认,每次去找萍儿都想要看看你,可你总是凶我,疏远我,每次去侯府心里都忐忑得不行,生怕你对我发火,可事实上,你是真的没给过我好脸色。”
“所以?”
方天赐一时伤感,“我总是怀念小时候的日子,想回到那段两小无猜的关系,那日在街上看到有人吹嘘情蛊的功效,便一时心动,买了下来。”
“买下来之后我又诸多犹豫,想着被你知道真相之后你会不会杀了我,可又想着,你总是不理我,真比杀了我还难受,所以还是决定把情蛊养了起来。”
他咬了咬嘴唇,把心里的话都说了,“那日我其实知道萍儿要跟夫人去护国寺上香,所以偷偷去了侯府……”
“所以你是在等我?”丁长舒捉住他两只手,在那枚鸳鸯线上轻轻摩挲。
“可见到你之后,我还是怂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那么轻易就吃下去。回家之后我一直忐忑不安,同时又很期待,盼望着你突然就出现在我家门口,像当年那样,叫我一声天赐……”
丁长舒掰过他的头,抚上他的脸颊,“怎么哭了?”
方天赐也说不清为什么哭,可这会儿仿佛所有委屈都用上了心头,冲破喉咙,化成了眼泪往外流。
“就是觉得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若知道情蛊会差点害死你,纵使要了我命也不会让你吃下去,得知你病的快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我在想是不是我害死了你。可你竟然宁愿一直压制也不愿去找我,早知如此,我就自己去找你了。”
丁长舒搂紧了他,亲吻着他的耳廓,“哪有那么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没事了,你不必再自责。”
“那你呢?”方天赐微微泛红同时又晶亮的眼神看他,“你怎么会对我……我明明那么差劲。”
丁长舒好笑的在他脸上戳了一下,“是啊,你真是差劲透了,除了惹是生非就是哭鼻子,小时候没少为了你被父亲责罚,可我也不知道为何,脑子里除了你这个小混蛋谁都装不下,看你开始围着萍儿转的时候,真想掐死你。”
“我还口口声声说要娶萍儿,总吃她豆腐……”
“差点没气死我。”
“那时候年纪小,萍儿太可爱了,我总忍不住去招惹她,小孩子嘛,喜欢什么,总想亲近、想带回家去,萍儿那么可爱,谁不喜欢呢……”
丁长舒眉毛跳了跳,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所以我当真了,有了萍儿,你眼里便没了我,我很生气。”
方天赐吸了吸鼻子,“后来慢慢大了,我们关系恶化,你对我越来越凶、越来越冷淡,我心里总不是滋味,每次你凶我都难过得不行,又难过又害怕,一听到有能让你重新喜欢我的东西,我哪里把持得住,我太想跟你重归于好了……”
“傻子。”丁长舒轻轻捏着他的手,“你但凡离萍儿远一点,跟我亲近一些,你我也不至于相互折磨这么多年。”
方天赐突然很想亲亲他,以前总觉得他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样子恐怖,可现在一想到他那副样子都因为吃醋,就觉得可爱到不行。
丁长舒只让他轻轻碰了一下便推开了他,明日还要出谷,甚至还要赶路,若再来一次,他真的可能下不了床。
睡觉时方天赐一直被丁长舒圈在怀中,不由思绪万千,觉得今日种种实在太过虚幻,原以为憎恶到他极致的丁长舒会是喜欢他的,俩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做了。
这下积累多年的芥蒂消失得无影无踪,代替它的除了无尽的甜蜜之外,还有一丝惶恐。
这一丝惶恐来自于二人的身份。
除却同是男子之外,丁长舒还是定国侯府的小侯爷,镇国将军之子,无论是侯爷还是皇上都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
丁长舒势必会在陛下和侯爷的双重压力下妥协,娶妻生子。
可在此之前,他只想和丁长舒好好的,即便将来不能在一起,也要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等老了能慢慢回味。
次日天刚放亮,二人便被河葭剧烈的敲门声惊醒的,还未等穿好衣服,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方天赐一身密密麻麻的青青紫紫,正与丁长舒正在手忙脚乱捡地上的衣服穿。
墨薇尖叫一声捂眼转身,河葭也尴尬地偏过了头。
俩人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一对男男对女女,除了尴尬也没别的了。
“浅菱不见了!”河葭道。
方天赐还有些慌神。
丁长舒已经率先穿好了衣服,“什么时候的事?”
墨薇道:“一早上就没看到人,估计昨晚就离开了。”
方天赐终于系好了腰带,将头发随意绑了绑,站到丁长舒身侧。
“这可如何是好?就等着她带我们出谷呢,不然还要我们亲自去破阵么?”
“哎呀呀!”一道浮夸的笑声传来,房门大开,傅鸢儿扛了个人进来,进屋后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
“就说你们干不成什么事儿,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我猜这丫头趁我们睡着了就要跑,看看,猜中了吧。”
昏睡在地上的正是浅菱。
“昨晚在峡谷迷阵那树上睡了一宿,把我折腾得腰酸背痛。”她一边说一边锤着胳膊和腰。
墨薇查看了一下浅菱的身体,才松了口气,“她与公子翌朝夕相处,公子翌向来疼她,我们所说她必然不信,趁天未亮想独自跑出去找他。”
她冲傅鸢儿颔首致意,“还好你警觉,不然又得跟迷阵耗一阵子了。”
傅鸢儿啪啪解了浅菱身上的穴道,小姑娘一醒过来便眼泪直流,委屈到不行。
傅鸢儿道:“你心里就装了一个公子翌,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我自问待你也不错,你就忍心让我们困死谷中?”
浅菱摇了摇头,比划开来。
“我就想亲口问问谷主,你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要害我们?”
傅鸢儿道:“他若是真对你好,便不会在你身上放那么多蛊虫,他利用你的身体做容器,替他养蛊,你身上那一堆虫子还是我们帮你取出来的,你自己感受,身体可是轻松多了?”
浅菱抽抽搭搭一会儿,哭得更狠了。
美人谷中的其他姑娘已经自发在门口聚集,末了还是墨薇扶着浅菱直奔谷口而去。
入阵之时的方天赐才见识到了所谓四杀阵的强大,入阵之前,傅鸢儿对那帮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走错一步,而那帮姑娘颤颤巍巍,紧张得不行。
方天赐紧跟丁长舒,更害怕一步走错害了大家。
所幸的是,八伤阵走得十分顺利,穿越过八伤阵便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圃,花圃中雾气缭绕,香气弥漫,给感官造成巨大的冲击和误导。
河葭再三嘱咐不要碰花圃里的花,也尽量屏住呼吸,因为她那次便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花朵所以才中的毒。
浅菱被傅鸢儿护着走在最前,生怕她一个激灵自己跑掉,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未发生,姑娘们也一个个小心翼翼,她们对墨薇的话还是十分信服的,尤其是过了峡谷迷阵之后,才笃信这美人谷,是真的能够离开的。
年龄最大的姑娘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傀儡丝在她们体内经年累月的磨洗原本属于她们的记忆,祛蛊之后,人间烟火记忆不断涌回脑海,回家的信念越发强烈。
“我们就这么回去,镇上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吧?”采菲瑟瑟缩缩问墨薇。
河葭却答道:“山神娶亲本就是个骗局,如今谎言被戳穿,正是我们去质问他们的时候,你们怕什么,是他们无知才害我们身陷深谷受尽苦楚。”
方天赐心生怜悯,原本这个年纪应该儿女绕膝,却因为一个无稽之谈的骗局被困谷中这么多年,回家之后,父母垂垂老矣,自己也错过再当新娘的年纪,她们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方天赐道:“世上哪有不疼孩子的父母,你们被选中做新娘,家里人肯定难过,想必日日都在盼望着你们还在膝下尽孝,你们回去他们必定喜极而泣,怎会在横加责怪。”
毒阵越走越深,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河葭吩咐姑娘们一个拉着一个,千万不要走散,此时丁长舒紧紧握住方天赐的手,趁机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本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愈发急促。
可就在即将出了花圃之时,却不小心跌倒了两个姑娘,掉进了花圃,还好很快被拉了回来。
不出意外,沾了那花朵的人势必中了毒,墨薇迅速给她们服用了两粒镇毒的药丸。
下一刻众人便进入了一片黄沙掩埋的地域。
通过浅菱的手语,傅鸢儿告知大伙儿,这里便是蛊阵了,黄沙底下,除了毒虫和蛊虫,更掩埋了石阵和兵阵,只有走对了方位才能通过这一片区域。
区域广阔,并不是个能腾空凌越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姑娘们是在太过害怕,即便浅菱引导再精准,还是有两个落后的姑娘跌入蛊阵中,顿时惊叫声一片。
情况尚好的姑娘正准备上手去拉,然而还不等触及到她们的身体,两个跌落的姑娘便被成千上万只蛊虫包裹,顷刻化为白骨。
在场的姑娘无不吓到脸色铁青,眼泪直流,眼看就快站不住,方天赐也被这惊人的一幕吓了个半死,紧紧攥住丁长舒的手瑟瑟发抖。
河葭大声警告道:“你们都看到了,这里情势凶险不容半点马虎,要想活命就乖乖按照方位走,若再不小心摔了进去,别怪我们没救你们。”
她句句铿锵有力,配合刚才骇人的画面促使一帮胆小的姑娘连连点头。
浅菱也被这一幕伤得眼泪直流,她虽跟随公子翌多年,替他隐瞒可出谷的事情,但和这些善良无辜的姐妹们也不无感情,便冲傅鸢儿一再比划,让大家一定要谨慎跟进,不可再错了。
后面的姑娘哭哭啼啼一路,一个个脸色煞白,终是顺利的通过了这片黄沙蛊阵。
出阵之后便是绿野遍地,新鲜的空气涌入,方天赐享受地吸了一大口。
常年在美人谷生活的姑娘们也终于见到了外面的世界,一时间兴奋得不能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到浅菱连连摆手阻止的动作。
丁长舒立时按住方天赐,喝到:“都别动!”
姑娘们早已分散开来,闻声皆停。
只见浅菱脸色煞白,瞬时就要瘫下去,傅鸢儿扶住她。
片刻后,脚下泥土松动,四周丛林颤抖,传来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糟糕,四杀阵最外面的一处阵法:兽阵,我们惊动了阵中的野兽。”丁长舒长刀出鞘,挡在众人面前,警惕地观望着四周。
然而最先从丛林中钻出来的并不是野兽,而是一身烂肉的行尸,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浑身鲜血淋淋,似乎连皮肤被什么东西剐下来了一般。
这种死法,不得不让方天赐想起了当初襄阳时,公孙童描述的亡伯养子小七的死状。
“他……他们……”方天赐哆哆嗦嗦指着那个‘人’。
姑娘们除了尖叫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逢此时,又从松软的泥土中钻出十来个泥人,个个身形高大,与此同时,丛林中出现的血人数量越来越多,粗算之下,竟三十有余。
“这不是兽阵,是改良过的尸阵,这些血尸和泥尸战斗力不逊于猛兽。”丁长舒脸色阴沉,由此看来,他们的情况真的不做好。
眼看着行尸越来越近,方天赐更是不知所措,幸得丁长舒灵机一闪。
“眼下只能赌一把了,天赐,笛子!”
方天赐如梦方醒,“对!对对对!笛子!”
由于太过慌乱,也不知道骨笛是揣在身体何处,最终手忙脚乱的在怀里掏出那支骨笛。
“吹!平缓的那首!”
丁长舒提醒完毕,行尸已经快要贴上他面门,他长刀一挥,同血尸战斗起来,它们没有痛觉也不知害怕,只知一个劲儿的攻击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