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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此去辰州 ...


  •   夔州南去辰州山高路险,最终决定走水路从大江至洞庭经沅水直达辰州地界。
      然事事终有意外,就像方天赐没有想到公孙童会临时决定跟他们一道前往苗疆。
      出发之前,公孙童晕倒在归云阁,弄紫关门医治整整一夜,次日傍晚才悠悠转醒,说,“苗疆一行,还请舒公子与我同行。”
      丁长舒沉吟片刻,道:“我们明日便上路,你身体不适宜长途跋涉。”
      公孙童脸色惨白一笑,“若走旱路,夔州此去多崇山峻岭,盗匪横行,道路艰险,不说我,天赐也受不了这等折腾。不若走水路顺畅,水路虽蜿蜒,但安稳顺畅,船内可遮风避雨,沿途县城众多,不必风餐露宿。”
      听到不必风餐露宿几个字,方天赐眼睛自然亮了亮。
      “江路凉爽,风景宜人,也不必在意我的身体,待我至辰州便好。”
      方天赐也很好奇公孙童为何一夜之间会有此打算。
      “你在躲你弟弟?”
      她笑道:“是也不是,总之不能再耽搁,今晚你们且好好休息,明日启程,这边的事我已安排妥当,船我也让金姐去备了,不必操心。”
      丁长舒沉默半晌却道:“我想知道,我还要和一个身份目的不明之人同行多久?”
      “舒公子很介意我的隐瞒?”
      “至少让我知道你同行的目的。”
      公孙童轻阖双眸,好一会儿才睁开,其中光华流转,“找一个人,与我很重要。”
      “找不到如何?”
      公孙童揉了揉眉心,道:“大概会死吧。”
      方天赐一怔,“童童要找什么人?”
      她却摇头道:“暂且无可奉告,抱歉。”
      见丁长舒稍有犹豫,她又补充道:“舒公子大可放心,我于你们,绝无半点加害之心,这一路走来,你该了解,我与你们同路,无非是想寻个庇护罢了。”
      丁长舒还是没有点头,方天赐深感不快,他对公孙童的印象很好,哪怕其中出现一些不该有的情绪,但十分认同她的为人,然而此刻即便想为她说话,面对丁长舒,始终开不了口。
      几人饶有默契对情蛊和绝情丹之事缄口不提,各做各的,互不影响。
      去了苗疆,不多时日,丁长舒身上的情蛊一解,他便立马折返京城,从此二人形同陌路,互不往来。
      最终丁长舒还是点了头,答应了公孙童同行的请求。
      金老板准备的船稍大,精致牢固却不豪华惹眼,连五匹马儿都装了上去。
      一路飘飘荡荡看风景,丁长舒与公孙童船内烹茶下棋,倒也乐得自在,方天赐这时候却爱上了站在船头吹风。
      江风拂面,温润清新,两岸江景掠过,心头那些烦躁的东西也随着那些风景抛在脑后。
      宗雪上前问:“方少爷为何不进去喝茶?”
      “喝茶不如看风景。”回头看两人在船内下棋,又道:“做什么都不如看风景。”
      宗雪担忧的看着他,“方少爷最近很不开心?”
      方天赐目视前方,“马上就到苗疆了,麻烦马上就能解蛊,我为何不开心?”
      宗雪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公子因此事心生嫌隙,十几年的情谊……”
      “没有情谊!”方天赐胸中憋着一团气,“少年无知罢了,我这种人,哪里配得上跟小侯爷谈情谊,这次是我不对,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惹不起躲得起,以后离他远远的便是,再也不用担心为我所害。”
      宗雪忙道:“方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方天赐放缓了语气,“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没有针对你的意思,雪姐姐,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你。”
      宗雪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一阵药香传来,方天赐朝船内看去,两碗药,一碗丁长舒的,一碗公孙童的,出发前,弄紫千叮咛万嘱咐,每天都得喝上这么一碗。
      公孙童换了一身在夔州买的女装,浅淡的水绿色,脸上不着脂粉,清雅出尘,丁长舒白衣银衫,俊美无双。
      这俩人,连喝药的模样都登对到不行,方天赐心中直犯恶心,却诸多想不通顺的问题。
      比如公孙童若是喜欢丁长舒,为何还对他隐瞒身份目的;丁长舒若喜欢公孙童,又为何几度想要拒绝与她同行。
      本来以为水路顺当,却不曾想公孙童第二天却开始晕船,伏在船舷上吐得天昏地暗,宗雪行走江湖,破通药理,给她扎起了针。
      眼下已经快到江陵地界,干脆靠了岸,在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又寻了大夫来。
      公孙童满眼歉意,“对不住,耽误你们了。”
      结合在归云楼的突然晕倒和没完没了的汤药,连方天赐都看出来这并不是简单的晕船。
      她此刻的脸色恍如死人一般的苍白,眸中光华尽丧,声音毫无力道可言。
      方天赐不禁担心,担心公孙童能不能活着道辰州。
      “童童,你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为何突然就严重。”
      “只是有些晕船而已……”
      “你连我都瞒不过还想骗谁?小侯爷吗?你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晕船,简直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方临,闭嘴。”丁长舒喝到。
      方天赐冷笑一声:“我长眼睛了,自己会看,生病而已,她都不愿袒露实情,何曾真心把我们当做朋友?”
      公孙童不禁满目歉疚,“对不起,天赐。”
      方天赐上前钳住她瘦得吓人的肩膀,“童童,我们究竟有哪里让你信不过的地方?从南阳一路走来,也算得上是风雨共济、同生共死过,就算你信不过我,小侯爷的为人你总该信得过,何况只是生病,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刀山油锅我也去给你找。”
      “天赐……”公孙童被晃得发晕,她抓住方天赐的手摇了摇头,“我不说,是因为我不能说真话,也不想对你们撒谎,是真的不能说,你别问了。”
      方天赐无可奈何,是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病不能说,他连情蛊这么难堪的事都全盘托出了,难不成还有比这更叫人为难的病?
      休整一夜,公孙童率先要求上路。
      虽说千里江陵一日还,连同洞庭美景冠绝天下,几人却是一点都不敢耽搁,尤其是公孙童,巴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目的地,方天赐又何尝不是。
      若走旱路,夔州至辰州连日奔波怕是也得八九日,水路畅通加上天公作美,愣是在第七日到达了辰州。
      一到辰州,公孙童便要告别,丁长舒却拦住她。
      “你身体不佳,宗雪宗夏陪你去。”
      公孙童本想推诿,可结合自己状况,还是应了。
      三人离开后,客栈里就剩丁长舒与方天赐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方天赐后悔没有跟着公孙童一起走。
      饭后方天赐准备回房,瞥了眼门外,心道城中还算是热闹,不如出门溜溜食儿。
      “去哪里?”丁长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方天赐条件性头皮发麻,随即冷哼一声,头也不回道:“本少爷吃饱喝足出去找姑娘消遣消遣。”
      说走就走,也不管丁长舒在后面是何表情,方少爷独自一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要多轻松又多轻松,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回想起方才给丁长舒甩脸子的画面,心里头怎一个爽字了得!
      放做以前,若敢跟丁长舒这么说话,这家伙保准一巴掌糊上来,并厉声喝止。
      丁长舒一生气,他便吓得大气不敢喘,小侯爷说啥是啥,只能乖乖受着。
      两个吃了绝情丹的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方天赐也并没有想找什么姑娘,纯粹是趁着大好风光出来溜达溜达解解闷,这一溜达,却让他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人。
      胡列背着大木匣子急急忙忙往前赶,方天赐从起初的不确定,直到铜铃声越来越近,熟悉的脸凑到跟前。
      “老胡!”
      胡列被他抓了个正着,差点吓个半死,连忙抚着胸口顺气。
      “大爷的,吓我一跳!老方你怎么在这儿?”
      “听你话去三皇寨解蛊啊。”
      “呸!”胡列啐道:“这都多久了?从京城出来到汝州耽搁,从汝州出来得多久了?一个多月了吧,你怎么还在这儿?还是治好了准备回京了?”
      方天赐尴尬笑道:“还没去呢,这不刚进辰州,明天才能往那边儿赶。”
      旁边是一家茶摊子,胡列卸下木匣子往长凳上一坐,叫了壶茶,方天赐也坐下了。
      半碗热茶下肚,胡列开始阴阳怪气道:“那个小侯爷,还活着呢?”
      方天赐蓦地想起绝情丹那一茬,“吃了那什么绝情丹,活的好着呢。”
      胡列眉毛一抖,“他把绝情丹这事儿告诉你了?”
      “你知道绝情丹之事?”
      “能不知道吗!”胡列得意道,“在汝州那会儿非得问我要压制情蛊的药,我本不想给,可他再三保证不到逼不得已绝不会吃,我就连夜给他配了几颗。”
      方天赐心道不妙,“这玩意儿没啥后遗症吧?”
      “有啊,不早就跟他说过,尽量别压制,惹恼了体内的蛊虫,有他受的。”
      方天赐咽了口唾沫,“那普通人吃了会如何?”
      胡列看他:“你吃了?”
      “就一颗。”
      胡列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骂道:“奶奶的!你还想要几颗?那玩意儿贵着呢,要不是收了小侯爷家一万两黄金,我才懒得搭理他。”
      方天赐着实吓到了,“快告诉,吃了会怎样。”
      胡列摸了摸那满是胡茬的下巴,“没事,最多忘情绝爱半拉月,对于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没啥作用。”
      “我没心没肺?”方天赐指着自己,“我怎么几没心没肺了,萍儿还等着本少爷回去娶她呢。”
      胡列歪着嘴笑道:“那个丁长萍?别怪哥没告诉你,我离开定国侯府时无意听到,他爹要把他嫁给太子做正妃,你还想跟太子抢人?”
      方天赐一下就萎了,方百万早先就说过萍儿会嫁入皇家,他想的无非就是嫁给皇帝做妃子,可没想到会是嫁给太子,这样的话,萍儿就是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哪里还看的上他这个铜臭商人的儿子。
      然而他并没有感觉多伤心遗憾,好像自打出京城了,便把对萍儿的那点心思完全放下了,整日里同丁长舒相处,睁眼闭眼都是这个人,甚至身上都染了他的味道。
      当下心脏纠结成了一团,他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着。
      胡列脸色一变,“别啊,不就一个女人吗,你堂堂京城首富家少爷,还愁没良缘?”
      方天赐苍白着脸摇摇头,平息好一会儿心里头才舒坦些。
      “你呢,刚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胡列又喝了一大口茶,“还不是京城那帮不省事的家伙,我这好不容易出来游山玩水一趟,又一封信十万火急的要把我叫回去,我这命苦啊,招谁惹谁了我。”
      他一脸苦楚,却颇为滑稽,方天赐忍不住笑道:“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同京城那些人关系那么好,上次还见你跟大理寺的在一起,对了,那天的命案可破了?就摔死的那个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机密,你要想知道自己回京城找小侯爷打听去。”
      一提到丁长舒,方天赐脸又拉下来了。
      胡列又道:“我还得赶路,你们也别耽搁,赶紧去把情蛊解了,再耽搁,那小侯爷变成白痴小侯爷,老侯爷一生气,不得宰了你全家。”
      方天赐打了个冷颤,是啊,丁长舒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丁侯爷势必不会饶过他老方家。
      胡列已经背了箱子就要走,忽然回头对他笑的一脸猥琐,“我说老方,我看小侯爷傻了也挺好,反正对你也不错,你就当娶了个白痴媳妇,小日子没准儿还能过得不错,考虑考虑,哈哈……”
      方天赐一杯子扔过去,“快滚吧你!”
      胡列笑嘻嘻的走了,背着那几百斤的木匣子,脚底生风。
      “啊呀!”方天赐拍案而起,公孙童现在病得不轻,怎么就没留着胡列给公孙童治治呢,他急忙追了上去。
      胡列感觉衣袖被人扯住了,一回头,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方天赐。
      “你怎么又追上来了?”
      方天赐差点只有出的气儿没进的气。
      “没事儿?那哥走了。”胡列一扯袖子就要走。
      “等等!”方天赐总算能说出话了,“你就能不能等一等,先替我治个人。”
      “不是吧!”胡列避瘟神一样跳得老远,“哪次见到你不让我治病的,小侯爷、韩将军、冯乐安,这次又是谁?我先说好,耽误我时间我可得收双倍诊费。”
      方少爷把怀里的银票一股脑全掏出来塞他怀里,拉着人就往前奔,“跟我走吧!”
      一抬头,正对上不远处站着的阴翳双眸,他银色衣袂翩飞,视线落在方天赐抓着胡列的那双手上。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方天赐懒得想。
      胡列被方天赐扯得东倒西歪,抽空伸出手对丁长舒挥挥,“小侯爷,好久不见,胡某我很是想念呐……”
      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胡列,丁长舒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方天赐看到他就一肚子气,不悦开口道:“把宗雪他们叫回来,让老胡给童童看病。”
      丁长舒并未犹豫,给宗雪宗夏发了枚信号弹,三人总算在天黑前赶回客栈。
      胡列先给丁长舒诊了诊,骂了他一顿也骂了方天赐一顿,无非就是耽误时间、有误病情之类,顺道还数落好一阵丁长舒,啰啰嗦嗦半天绝情丹跟情蛊的相斥的后果。
      二人静静听着,什么也不说。
      公孙童回来,先是看了胡列一眼,随即皱了皱眉,抱紧了身体。
      胡列见她先是一愣,又急忙奔了过去,扣住她手腕探其脉搏,随后在她身上嗅了嗅,大惊失色。
      公孙童面露异色,胡列却抓起她胳膊往房间拽,关门落拴,一气呵成,把四人挡在了门外。
      很快门又被打开,胡列出来将那黑木匣子拿了进去,又关上了门。
      门外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方天赐对胡列有种难以言说的信任,等了一个时辰门还不开便回房呼呼大睡了。
      晚上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方天赐从床上弹起,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内衫很快被冷汗湿透。
      雷声越发稠密,闪电将客栈房间照得透亮,风雨接踵而至,门窗吱嘎作响。
      方天赐又惊又怕,窝在床上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会打雷,怎么会这么响,外面的雨瓢泼似的冲击窗口,凉风从门窗缝隙中灌涌,发出恐怖的呜咽声。
      方少爷,一怕雷,二怕鬼,今夜却像二者齐至,叫他无处可躲,避无可避。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方天赐怕得更是厉害了,真想大叫一声丁长舒的名字。
      对,若是丁长舒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紧紧把自己抱在怀中,两只又热又宽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炽烈的体温和心跳传来,他便不怕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跟外面的雨滴一样急促。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会不会是丁长舒?他来了?
      方天赐想到这便按耐不住,掀开被子光着脚便开门去了。
      然而门口却是一身黑衣的宗夏。
      失落感涌来,他连忙缩回上床,躲在被子里问道:“你怎么来了?”
      宗夏好了门,“公子叫我来守着方少爷。”
      “他怎么不自己来!”方天赐脱口而出,正逢一个惊雷炸响,便抖得更厉害了。
      宗夏不答话,方天赐掀开被子一角,宗夏搬了椅子坐在床边,双目紧闭。
      宗夏一来,方天赐倒还真的没那么害怕了,可风雨愈大,雷电越猛,方天赐扯了扯宗夏的衣角,瑟瑟缩缩道:“你到床上来……”
      宗夏抬了抬眼皮,“明日还要赶路,方少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睡不着,我害怕,你上来陪我睡,以前在家我爹和方妈都会陪我。”
      之前丁长舒也会陪着他。
      宗夏想了想,还是脱了鞋,直挺挺躺在方天赐身侧不动了。
      “你到被子里面来。”
      宗夏闭着眼睛道:“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方少爷,属下还不想死。”
      方天赐掀被,“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接着一个惊雷炸响,方天赐赶紧窝回被窝。
      宗夏还是一动不动在床上躺着,丝毫没有进被窝的意思。
      不进就不进吧,方天赐隔着被子靠在他身上,有人在身边,真没那么怕了。
      次日醒来,众人已经在楼下吃起了早餐,再看公孙童,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老胡呢?”方天赐问公孙童,又觉得不对,“胡先生呢?”
      公孙童笑道,“天亮便走了。”
      “昨晚你们怎么样?他有没有办法治你的病?”
      “嗯。”公孙童笑道:“只能说试试,胡先生让我随你们一起去三皇寨。”
      方天赐心道老胡这家伙还真是省事,自己赶时间,就干脆把人往苗疆蛊圣那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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