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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蚩尤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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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柔柔!你当娘了!”方天赐按耐不住激动,所有负面情绪顿扫而空。
弄紫也终于松了口气,捏了几枚银针为齐思柔止血,将孩子简单擦洗后抱了过来。
齐思柔很虚弱,抓着方天赐的手也松了下来。
“齐小姐,你的女儿,你抱抱她……”
齐思柔苍白一笑,缓缓抬起手,却不等碰到孩子便垂了下去。
“柔柔!”方天赐惊呼。
弄紫摸了摸她的手腕,笑道:“没事,脱力睡过去了,让她休息会儿,我也休息会儿。”
弄紫脸上青青紫紫就不说了,现在满头大汗,真是被齐思柔折腾去了半条命。
门一开,徐少白便冲了进来,看着弄紫手中的孩子伸着手抱也不敢抱。
“我……我……”他声音抖得厉害。
弄紫笑着把孩子递给他,“恭喜你徐少爷,你当爹了。”
徐少白受宠若惊,“我……可以抱吗?”
弄紫将孩子往他手上一放,“孩子不足月比较小,你轻些抱。”
再后来方天赐才知晓为何齐思柔突然就要生了。
闻人英带阿冤来访,阿冤看到齐思柔十分开心,不管不顾缠了上去,却害齐思柔动了胎气,转眼就要临盆。
齐思柔这通生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天赐活动了一下被她抓得惨不忍睹的右手,肚子咕噜一叫,才觉饿了。
金燕子吩咐厨房弄了一大桌子酒菜摆在后阁,连衙门中的冯乐安韩稚和宗家兄妹都回来了,一大桌子围了个满满当当,铃铃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坐在方天赐身边一脸期待。
至于徐少白,只顾待在房间里一边照看齐思柔一边哄孩子,叫也不出来,弄紫更是被丁长舒和齐思柔折腾狠了,一躺下就睡了过去。
丁长舒早已醒了过来,同方天赐之间隔了一个公孙童。
闻人英起身举杯满脸歉意:“今日在下唐突,带阿冤刺激到了齐小姐,给各位添麻烦了,这杯算是我替阿冤赔罪。”说罢一饮而尽。
公孙童道:“不怪他,失火那日她就受了不少刺激,生孩子也是早晚的事,眼下母女平安,二位无须自责。”
闻人英一脸感激,“只是不知道今后如何安置齐小姐?”
公孙童道:“齐家的宅子被拆了,重建还需些时日,徐家的家产已经充公,徐少白也没了住所,我打算送齐家妹妹去岭南,我家境还算殷实,不会亏待了她。”
“不可!”闻人英道,“童小姐与齐小姐非亲非故,这样太过麻烦,这样,我在夔州城内置一处宅子,安排他们母女住下。”
方天赐明白,公孙童与齐家并非是非亲非故,接齐思柔走是想保护她,她作为齐家遗孤,大概是知道关于配方的一些消息,若被有心人得知,势必会害了她。
公孙童却道,“说来闻人大人同齐家也算是非亲非故,只是与齐家弟弟有些牵扯,实在没必要为齐家做到此等地步。”
韩稚嗤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问她愿意去哪儿呗,再不济还有徐少白这个男人,总不能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
冯乐安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光。
闻人英道:“阿远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他舍命相救,我替他照料家人是应当的。”
公孙童轻笑一声:“昨日天赐带回来的那个杨川跟我说了不少事情,乐安,齐家平反之事还得劳你上书朝廷,有了杨川这个证人,加上你搜集到的证据,平冤昭雪,指日可待。”
冯乐安面露难色。
公孙童道:“我知你顾虑什么,陛下既派你南巡,自然是信任你的,让你来夔州,除了黑盐一案,必定有意让你关照当年齐家之事。陛下圣明,此刻一定在等候冯大人的消息。”
冯乐安苦笑一声,“陛下当年认定的案子,骤然要推翻,在下确实惶恐,不过童童所言不无道理,此事本就打算上报,能否昭雪,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一顿饭方天赐吃了几口便饱,发现这帮人侃侃而谈,他竟然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越想越气自己窝囊。
这样也好,齐思柔孩子也生了,案子也了了,丁长舒也该准备收拾收拾出发去辰州了。
他扫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也在看自己,他胃中一阵翻腾,捂着心口跑了出去。
“天赐……”
公孙童叫他,他充耳不闻,只想快些离开。
伏在栏杆上,恶心难当,闭眼又全是丁长舒的脸,这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饭后冯乐安同韩稚回衙门收尾,宗家兄妹便留在了归云楼。
也不知什么时辰,方天赐便被一阵打斗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翻个身继续睡,打斗声却越来越近。
他立刻精神了,眼皮狂跳,心如擂鼓,草草披了衣裳开门一看,好家伙,宗雪宗夏正跟五个黑衣人打得难舍难分。
丁长舒也加入打斗,他冲方天赐冷冷抛起来两字,“回去。”
回哪去?自然是回房间,怕自己碍事?
方少爷冷笑一声,直接关门大吉,得,爱咋咋地,反正本少爷是个废物。
做个废物什么的,真是太舒服了。
“哗啦……”桌上的杯具全被扫在了地上。
“回你娘的去!”方天赐骂了一声,又打开了门,见几人已经打到了楼下,来的几个黑衣人都是高手,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在黑暗中身手十分敏捷。
然而纵使有这等长处也架不住丁长舒和宗家兄妹武艺高强,加上赶来的归云楼打手,那几名黑衣人趁着夜色,翻身走了。
宗家兄妹带着一帮人追了上去,公孙童急忙进去查看齐思柔的情况。
见徐少白被拍晕在地,孩子安睡在齐思柔身边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方天赐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觉得不太对劲。
自己真的受绝情丹影响?到底对谁动了情?最后得出的答案叫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太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他明明对那个人害怕又讨厌,最多还有那么一点内疚在里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对他动心。
两个男的,真是越想越恶心。
可事实却是当初对丁长舒的触碰真的一点都不排斥,一点点都没有。
方少爷抓狂,心里头狂躁难耐,折腾出一身汗,干脆翻身爬了起来,到楼下栏杆上靠着吹起了清新风,顺道等天亮。
当公孙童把他推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木椅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外袍。
齐思柔睡一觉后,情况竟然好转起来,脑子尚有些迷糊,在清醒和疯癫的边缘徘徊。
公孙童将重火令给她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呜呜哭了起来。
等她哭够才说起往事,十岁那年,父亲忽然对兄妹俩说,以后的几年只能在不见光的地下度过了。
那时尚小,什么都不懂,依稀记得父亲让他们吃下了什么东西,从此和齐思远二人开始在地室中生活,不见天日,随后对外宣称兄妹俩得了怪病,不再外出。
从起初的不解不习惯,到后来父母亲一遍遍的对不起,求他们活着中依稀感受到,父母不是不爱他们,而是他们似乎背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
兄妹俩在地牢中一住就是六年,三年前母亲生辰,原本这天晚上父亲是允许兄妹俩出去一家欢聚的。
可就在兄妹俩欢欢喜喜准备出去时,父亲忽然来了地下室,叫管家带二人逃出去,一定要活着,去岭南,找一个叫桃花山庄的地方,将重火令交给他们。
两个孩子从地下室出去时便嗅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借着月色看去,院中尸体横陈,还亲眼看到父亲打死母亲再自杀的画面。
管家老泪纵横,两个孩子呆若木鸡,此刻大部分人都在院中呆着,管家带着两个孩子小心翼翼来到那处被树丛掩埋的狗洞旁,将他们塞了出去。
老管家被人发现,叫兄妹俩赶紧逃。
俩人只能泪别老管家,拼了命逃窜,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齐思柔实在跑不动了,齐思远便将她塞到路边一个木箱中,自己去引开了追捕的敌人,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地下室六年,齐思柔大抵知道体内是个什么东西,是个活物,应该是条虫子。
秘方,提升战力,以一敌百,活人养蛊……
几个关键词在公孙童脑中迅速纠结成一个答案。
“你们可曾听过蚩尤血脉?”她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丁长舒却道:“古籍中看过,一些传说罢了。”
公孙童摇摇头,向众人科普了蚩尤血脉一说。
远古时代,战神蚩尤死后,肉身被万千虫蚁蚕食,然战神血肉力量过强,小小虫子承受不了战神之力爆体而亡。最后只剩下了一条红色的虫子,不但不死,反而继承了蚩尤战神之力的血脉,但凡它咬过的人,都会受战神之力的影响,变得勇猛万分。
这只虫子被称为蚩尤血脉,蕴含战神之力,蛊界对他趋之若鹜,却半信半疑。
传说蚩尤血脉需要依靠人体寄生,当年胡寅子或许就是用自己作为蛊虫的容器。胡寅子身死之前,告诉庄沛,他用身体里的母蛊培育出了两条幼虫,为避免为敌人所用,一定要找到,藏好,养下去。
幼虫相较脆弱,承受不了大人身上的浓烈气血,必须从小孩子身上开始养起,且蛊虫成熟之前,不能接触阳光,容器体温也不能过高。
庄沛赴死前将两条幼虫交给了庄敏,告知其利害关系,多年后,庄敏同齐正商量完毕,决定用两个孩子的身体作为豢养蛊虫的容器。
由此,两个孩子在冰冷阴暗的地下生活了六年,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可神药秘方的消息不胫而走,反贼找到了庄敏处,逼问秘方,刚开始齐正弄了张假的所谓秘方给他们,想着让他们研究去吧。
可没想对方动作这么快,庄敏寿辰之日,再来逼问秘方,不料全家罹难,逃走了一双儿女。
但这两个孩子一直在没有光的地下生活,除了齐正夫妇和老管家,没有人知道孩子长成了什么模样。
对方并不知道这所谓的秘方其实并不是什么药方子,而是蛊虫。
而逼问秘方的人,除了徐刘二人,还有一名蓝衣使者,他一身蓝衣,蒙着头,遮着面,叫人看不出模样,徐刘二人却对他十分恭顺。
方天赐难以置信道:“听起来很厉害,但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天地浩渺,造化万千,无奇不有,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公孙童笑道,“当年胡寅子很可能就是利用蛊虫为庄沛的五千将士激活了神力。”
齐思柔道,“小时候时常听爹娘提及庄家军的事迹,只是从不让我们兄妹俩外传,现在哥哥也下落不明……”
齐思远的消息,齐思柔也不知道,公孙童也忌惮她身体原因,不敢告诉他。
此时闻人英却道:“柔小姐方才的故事,我可以继续讲下去。”
顺利搜集到众人的目光,他继续道:“齐思远将柔小姐藏在木箱中之后,被一帮人追着跳入河中。夜黑风高,水流湍急,齐思远被冲了很远,最后抱住了一根浮木漂着,漂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才被人从河上救上来,这时已经到了成都地界。”
齐思远身无分文,饥饿潦倒,被人当成乞丐追赶,他一路问询想要回夔州,却在路上晕倒,最后被闻人英救回了寺院。
此后的故事,闻人英曾经讲过,齐思远同他进京赶考,路上遭遇不测不幸离世。
齐思柔泪光闪闪,“你们救了哥哥,他人呢?在哪里?”
丁长舒道:“不对。”
冯乐安问:“哪里不对?”
丁长舒道:“那个阿冤,你没有说到。”
阿冤,这会儿跟铃铃在外头玩的正开心。
闻人英叹道:“当时齐思远独自晕倒在路旁,根本没有什么小乞丐,这事说来也邪乎。”
进京赶考途中,闻人英受伤,齐思远替他当了山顶落石,却并没有死,俩人都晕死了过去,等闻人英再度醒来,身边躺着的就是个十多岁模样的小孩,穿着齐思远的衣裳,头上被砸开了花,鲜血糊了一脸。
闻人英震惊很久,还好遇到有过路的商人,将他二人送到城中救治,齐思远醒来便没了记忆,行为举止就是个十来岁孩子的模样,后来闻人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取名阿冤。
那年京城探花提名,阿冤在街上被吏部侍郎的公子欺辱殴打,后来阿冤被欺负得狠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那侍郎家公子及部下打的满地找牙,闻人英便因管教不严,直接被发配到了大宁河畔做起了县令。
众人惊讶归惊讶,齐思柔挣扎着想要起身出去找那个叫阿冤的孩子,她不记得失忆期间的事情,现在对齐思远这位兄长充满了期盼。
公孙童安抚下她,叫人把阿冤领了进来,阿冤似乎很喜欢齐思柔,直接扑进她怀里撒娇。
“阿远现在这模样,也无法与你交流……”
“我知道。”阿冤扑在她身上很是开心,“不过他还活着就好,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哥哥,我的至亲之人,不过,他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哥哥。”她一遍遍抚着齐思远的脸,“还记得我吗?我是柔柔,当年你最喜欢我了。”
阿冤忽然笑嘻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喜欢,阿冤最喜欢你了,也喜欢英哥哥。”他指着闻人英道。
方天赐清楚看到,闻人英的手握成了拳头,身体微微一颤。
“柔柔。”公孙童道:“你跟阿远身上都有蚩尤血脉,这里不能呆了,你准备准备,我差人护送你们去岭南。”
齐思柔沉默,似乎并不是太想去。
公孙童又道:“齐家受此劫难,就是因为你们身上的东西,你的身份现已暴露,昨晚的杀手便是冲你来的……”
“我知道……”齐思柔道:“既然我们身上的东西给齐家招来了灾难,就更不能去别的地方,会连累你们的。他们既然是冲我来,烂命一条,死就死了,我不怕。”
“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公孙童道:“他们要的并不是你的性命,而是你身上的东西,是要将你做成战神力量的来源,一旦他们目的达成,后果将不堪设想。”
齐思柔不说话。
公孙童又道:“你外公庄沛庄元帅,曾经就是靠着这股力量以五千兵力退敌十万,最后含冤而死,而害死他们的,就是想要得到你身上东西这帮人。所以柔柔,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更不能落在他们手里,你父亲临死前嘱咐你们务必活着,去桃花山庄,为的不只是齐家血脉,而是更深远的打算,你懂么?”
其中厉害不言而喻,齐思柔只能是默认。
“去了那边,他们会保护好你,你只需好好活着,将孩子抚养长大。”
话已至此,齐思柔只能垂下了双目。
“那个……”闻人英欲言又止的样子,“阿远,也要一起去?”
公孙童点头,“留在这里太危险,虽然阿远的身份没有暴露,以防万一,一起去更好。”
这么些年,闻人英对阿远是有感情的,是朋友、是兄弟、也是他所有感情的寄托。
他考取功名,保护他,无非就是为了有机会为齐家洗清冤情,现在真相大白,阿远更是找到了亲人,便是要失去他的时候了。
即便公孙童再不忍,为了大局,还是不能将齐思远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