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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秦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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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山道狂奔的马车在悬崖边被击毁，盖聂一手护着端木蓉一手提着天明险险跳出，另一边清河也刚放下惊魂未定的高月。
地面忽然聚起了一丛丛扭动盘旋的长蛇。
“嘻嘻，妹妹可真是让姐姐好找。”妖娆妩媚的女子款款步来，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被海雕护卫着不许毒蛇靠近的小姑娘，娇声笑道：“这位妹妹可是那位‘皇帝陛下’指名道姓亲自交代，要全须全尾带回去的人哦。”
“什么？！”端木蓉变了脸色，望向清河的眼神有些复杂。
盖聂蹙眉，将小姑娘挡在身后：“我不会把她交给你。”
先前在镜湖医庄，端木蓉曾和盖聂交流过清河的身世，也听到过几个孩子关于“蓬莱”的讨论，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孩子还会和暴君嬴政扯上关系。
此刻盖聂站出来保护她，端木蓉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清河是因为盖聂的缘故才被秦王注意到，心中因当前的变故而草木皆兵的警惕心略微放松了一些。
可是没有人比盖聂更清楚，清河来到这里不过数日，她的消息绝无可能被外人知晓，更不可能因为他而传到嬴政耳边。
除非清河欺骗了他。
但清河出身蓬莱的身份已经足够神秘，她没有必须编出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谎言来欺骗他，更不会从中这个谎言获得任何好处——而以这些时日的相处来看，她无疑是一个品行贵重、受过良好教育的名门子弟，盖聂愿意选择相信她。
难道……
他忽然想到了离开秦国之前，在他还是秦王心腹、有许多机会接触秦国核心机密的时候，嬴政曾命阴阳家秘密筹备一个浩大的工程。
似乎是建造一艘巨大无匹、名为蜃楼的船。
东海蓬莱，传说之地，仙神聚焉，不老不死。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从剑圣先生手底下抢人，我确实没有这个能耐。”美艳如蛇蝎的女子正是流沙刺客团的赤练，她曾试着用赤练王蛇诱导高月来见她并用火魅术控制她，但几次都被那只碍事的海雕挡了回去，现在她有勇气站在实力尚存六七分的盖聂面前，只因为卫庄也在暗处等着她。
“但那位‘皇帝陛下’想要的人，可是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哦。”她细细打量起身处险境却依然面色平静的小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却又很快恢复成她惯用的娇笑：“我来是给你们提个醒，希望诸位不要误会了我，拒绝我的好意才是。”
“坏女人，我才不相信你呢！”天明注意到了端木蓉复杂的眼神，心里也隐约有些明白赤练说的这些话会让墨家对清河产生怀疑，“嬴政那个大坏蛋，先是追杀我和大叔，现在还要抢走清河，他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过不去？！”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或许这个小女孩是那位‘皇帝陛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也说不定呢。”赤练掩唇轻笑，一只手慵慵懒懒搭在腰上。
“你胡说！”天明指着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赤练并不搭理他，她看了看蔓起一片巨大阴影的远方，故作遗憾道：“哎呀，你们的援兵来了。姐姐虽然舍不得你，但还是要跟你告别了。”
她竖起二指轻轻贴过嘴唇，对清河飞了个香吻，眼波流转间媚色无限，“我还替妹妹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妹妹慢慢体味一下吧～”
盖聂暗道不好，上前捂住清河的眼睛，赤练也不恼，只清凌凌笑了一声，便柔柔款款地走了。
“我没事的，谢谢盖前辈。”清河移开盖聂覆在她眼前的手，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话音刚落，班大师的机关鸟也到了，盖聂挑开地上残留的几条蛇，护着其他人一一站好，最后再自己跃身而上。
“让我看一看。”端木蓉不放心，拉着清河去探她的脉象，查探过后发现并无异样，才放心下来。
“清河，秦王为什么要带走你呀？”高月心思细腻，她敏锐地发现了嬴政对盖聂和天明两人的命令是“追杀”，而对清河则是“亲自来要”，虽然她也知道赤练的说法很不靠谱，但清河无疑与嬴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清河知道的并不比她多，她也无论如何想不出来嬴政为什么会知道她：“我也不清楚。”
“这下可难办了。”操控机关鸟的班大师也叹气，“依小高的性子，只怕更要多一分疑心了。”
“……对不起。”清河不知道他口中的小高是谁，但也知道自己或许为盖聂和墨家添了麻烦，于是低着头小声道歉。
一只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发顶。
“不关你的事。”盖聂的神色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却让她莫名感到安心，“我会保护你，尽我所能。”
听了这句话，天明不仅没有关爱被分走的不快，反而十分热情地对清河点头附和：“对呀对呀，清河你不用去理那个坏女人的话，你救了我和大叔两次，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要是你没地方去的话，以后就跟着我们，我做的烤山鸡可好吃了！可惜上次少羽那个家伙来得不好，没能让你尝到……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做给你吃！”
看了看身边的高月，求生欲促使他很快又补了一句：“月儿也没吃过，下次我做给你们俩吃！”
少年人坦率真挚的感情简单纯粹又令人动容，他的喜怒哀乐一眼就能看清，爱憎喜恶全都写在脸上。
清河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谢谢前辈，谢谢天明。我……很开心。”
机关鸟的滑行十分流畅，作为墨家机关城入口掩体的山石打开之后，几人便进入了一处幽暗无光的神秘天地。
墨家机关城的构造让她想起了万花谷。
万花谷同样是坐落在群山之中，需要穿过一条秘密隧道才可以到达，期间阡陌交通，隐约有桃源遗韵。
“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她想得入神，不自觉便将这句诗念出了口。
“嗯？是说墨家吗？桃源是什么意思？”高月离她近，这句话便听得格外清楚，虽然没听过桃源一词，但也大约能猜到一点，只是她从未听人用过。
……又忘了，《桃花源记》是晋之陶渊明所写，秦朝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个典故。
“桃源是我家乡代指遗世清净之地的词。前人曾有杂文述，某捕鱼人缘溪而行，忽逢桃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林尽水源处有一山，山有小口，入内所见别有一番天地。”清河尽量简略地复述了一遍文章的内容，隐去了时间地点之类的信息，引得天明啧啧称奇。
“遗世清净之地，这说的不就是我们墨家机关城嘛。”班大师抚着自己的胡须，颇有些自得。
高月饱读诗书，虽然先秦的诗文与唐朝格式大不相同，但她还是敏锐地觉得这两句话还不完整。她拉了拉清河的袖子，问：“这句话前后还有什么内容吗？”
清河有些意外，但又为她的这份聪慧感到一种同道相惜的欣慰：“确实前面还有一句。这首诗写的是我家乡的万花谷，谷主发现此地之后，常邀文人名士和武林高手在万花饮酒品茗，弹琴下棋，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厌倦江湖的侠客的隐居之地，三教九流皆汇聚于此，无论何种奇人异士在这里都能找到容身之地。故而有人作诗赞道：‘春兰秋菊夏清风，三星望月挂夜空。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为了合理介绍并不存在于此处中原的万花谷，她只能偷换概念把家乡蓬莱替换成大唐——好像有些对不住东方谷主。不过大家以前都是蓬莱人，想必谷主会原谅她的。
其实最保险的做法是什么都不说。
但她害怕，有一天连自己都忘记大唐的模样。
所以哪怕有一定的风险，她也想把那个瑰丽繁华的大唐，描绘给他们听。
“还有这样的地方？”班大师瞪直了眼睛，向往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是在那茫茫不知处的海外。若是老朽有生之年能见到如此光景，也算此生不枉了。”
“若是世人皆得有这样一个能避灾祸、享受安宁的桃源，该有多好。”
机关鸟在幽暗的山腹中前行，偶尔有微弱的光自上方的小口中漏下。清河顺着声源转头，恰好看见盖聂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之中，神态里有淡淡的憧憬，还有一分难得的柔和。
“有这样想法的人或许不多，但也绝对不会少。”清河明知在黑暗中他看不清自己的脸，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有一位我很敬重的诗人曾写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若是能有这样志向的有识之士越来越多，终有一天，他们会像星星之火一样，点亮整个天下。”
过了一会儿，清河听见他似乎带着点笑意的、轻松的声音：“嗯。我会等着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