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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遗憾 ...

  •   “清河!”端木蓉原本就随时准备支援她,见她击败隐蝠,刚松了口气,就发现清河状态不对。快步过去扶起她,一诊脉便知果然是那团寒气作怪。

      她立即为几乎要不省人事的小姑娘输送真气温暖心脉,饶是以她的深厚功力,也用了足足一刻钟才让她缓过来。

      “谢谢蓉姐姐,让你担心啦。”清河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要安抚她。

      端木蓉眼眶一涩,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是我该谢谢你。”

      “这不算什么的。我们去找其他人吧。”清河抖落伞尖的鲜血,又看了一眼隐蝠的尸体确认他是真的死了,才牵着端木蓉往墨核密室走。

      此时已接近晌午,整个机关城内涌入大量秦兵,当清河和端木蓉赶到中央石室的时候,高渐离雪女等人正与卫庄等人对峙。场中氛围剑拔弩张,清河将端木蓉护在身后,警惕地站在石室入口不敢动作——如果按盖聂与卫庄同出一门,实力相差不大的推论来算,这样的距离里,就算卫庄提剑来杀她一个来回也是足够的,她不能轻举妄动。

      “哎呀,是‘皇帝陛下’的宝贝妹妹来啦。”赤练故作惊讶地看向她,这道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清,“你怎么和这群墨家叛逆在一起呢?玩够了就回去吧,这破损的墨家机关城,哪有金碧辉煌的咸阳宫好住呢?”

      果然,高渐离顿时便看了过来:“苑姑娘,我记得你答应过会待在石室里。”

      “小高!”端木蓉凝眉,“事急从权,是我让清河和天明出来的。方才我让天明他们进入墨家禁地,清河本也能与他们一道去,却为了保护我留下来和隐蝠对战……她是个好孩子,你别再怀疑她了!”

      “隐蝠死了?”赤练小声惊呼。

      隐蝠实力不弱,如果他看上的猎物不仅没事还大摇大摆走到他们眼皮子底下,那只能说明隐蝠已经死了。

      “呵。”卫庄冷笑,不知道是在笑隐蝠还是笑清河,“看来嬴政也还算有那么一点眼光。”

      “这让我也开始……有些好奇了呢。”他声音低沉,忽而身形一转,毫无征兆地提剑斩向清河。剑气袭来,飞沙走石,清河脸色一变,将端木蓉往墨家的方向一推,自己用逸尘步虚往另一侧险险躲开。

      卫庄一击不中,也没有坚持,反而收剑入鞘,往门口的方向投去淡淡一瞥:“快点办完你们的事,别耽误我的时间。”

      他转身回到另一边,与墨家成对峙之势,而烟尘弥散的通道入口,渐渐显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来人没有与卫庄打招呼,目的明确,直奔推开端木蓉后便落了单的清河,手指轻轻一勾,便好似空中有一股无形之力,不容拒绝地将她提到自己面前。

      “清河!”端木蓉焦心不已,正想上去救人,赤练就往前迈了一步堵住她的去路,一双纤长的手柔媚而缠绵地抚上腰间的链剑:“端木妹妹,这件事你不可以插手哦。我说过,那位想要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墨家众人亦是面色凝重,然卫庄的鲨齿还提在手里,他的手下也都蓄势待发,他们一时也无法打破这种危险又微妙的平衡。

      月神透过眼前的薄纱凝视被她牢牢掌控住的少女,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找到你了。”

      她正要带着清河离开,清河却陡然发力挣开了她的桎梏,周身内息浩荡凝成碧波湛湛,仿佛随时要与她亡命一搏。

      对于阴阳术天生的免疫么?月神想到了阴阳家的另一个人,相似的气息令她感到了些微的不快。

      她细细地看了女孩一眼,五指并用,再次将她抓到面前,指尖法诀一掐,往她身上打出一道咒印:“莫要负隅顽抗了。现在的你还不完整。”

      阴阳家的咒印古老神秘而威力巨大,端木蓉下意识地感到不妙,惊呼还未出口,便看到清河忽然捂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而她每咳一次,小小的身子便颤抖一次,仿佛连咳嗽都是一种疼痛难忍的折磨。

      如果站得近一些,便能发现,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撑在地面上的手指将坚硬的石板生生按出几道指印来,而霸烈逼人的冰寒之气正顺着她的心脉向四肢百骸疯狂扩散,将她的身子冻出了一层薄霜。

      可她本人似乎对这些浑然未觉,口中喃喃念着含糊不清的词句,端木蓉努力去听,只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谢采……!”

      而后便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咳嗽,以及从唇边不断滴落的鲜血。

      “月神大人,这样已经够了。”

      自晦暗山道中缓缓步出的青年衣袍雪白,腰封深紫,繁复华丽的纹样是以金线织就的星盘,满天星河在衣摆上星罗棋布。

      他面上似有病色,清俊眉目间仿佛含着柔山软水的温润雅致,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但月神知道他从来不是他看起来那样随意可欺。

      就像此时,他轻轻巧巧把她控在手下的女孩抱了过去,指尖只一点,便让她陷入沉睡。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甚至还十分有礼地向场中对峙的双方点头致意道:“打扰诸位了,在下这便告辞了。”

      月神长眉微拧,还想再说些什么,青年忽然回头,微笑道:“月神大人不是还有要事么?眼下正是鱼与熊掌可以得兼的局面,你确定要与萧某在此地耽搁吗?”

      月神隐在素纱之后的眼微微一冷,不再言语,拂袖而走。

      “那是什么人?”端木蓉看见她难受的模样,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但她也知道墨家今天确实无力救回清河了。后来出现的那个青年似乎对清河没有恶意,但她无从得知他们带走清河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阴阳家的月神。”班大师见多识广,对阴阳家的高手素有闻名,“另一位,大约是前几年忽然声名鹊起的河伯了吧。”

      “你们确定自己还有余力操心其他人的死活吗?”赤练伸出手指,一条小小的蛇顺着她的指尖昂扬地吐起了红信,“现在你们该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呢?”

      ……

      驶向咸阳的华丽马车由面无人色的两名傀儡牵绳驾驶,马车内壁宽近两丈,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相对横卧。

      但白衣紫带的青年显然并没有这么粗暴地安置还在昏睡的小姑娘,他甚至体贴地在她身下垫了柔软的毛毯,在马车的角落里点了一炉安神的香,此时摆了一张小几,在她身侧端坐,手中笼着一只玉杯,目光静淡地打量她。

      虽然他们从未谋面,但他对她闻名已久。

      小姑娘身上凝结的薄冰早已被他化去,躁动不安的神识也逐渐平和,但她仍旧眉头紧蹙,仿佛在做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事实上她并没有睡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她都能感知,但意识深深受困于回忆无法挣脱,窒息的痛苦和濒死的阴影将她裹得密不透风,曾经遗忘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清晰而缓慢地在脑海中一一复盘。

      她终于明白,自己来到秦朝之前,并不是在纯阳和子游访友观雪,而是——在龙泉府,撞破了深受师父信任的谢采勾结外敌,意欲染指整个中原的秘密。

      东瀛倭寇、高句丽月泉宗、蓬莱内鬼、鬼山会……

      她知道自己实力不济,不足以对抗谢采,当时便准备偷偷离开传信回门中询问师父,但月泉淮那个老妖怪的功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他一早就发现了她,之所以不揭穿她,只是为了让她听完这一切,在震惊和恐惧中死去。

      她心口那股无法驱散的冰寒之气就是他那一掌留下的。

      而后谢采捏碎了她的喉骨。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腑脏俱碎、命门皆破,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绝无可能生还。

      可为什么,她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秦朝的土地上?

      ——“清河,藏好,不要回头。”

      不知道怎么,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父亲说,要与她玩捉迷藏,让她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她对父亲的决定一无所知,只以为平日总忙得不见人影的父亲要陪她玩,于是高高兴兴地往海岛深处跑,发誓要找一个爹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让他知道她也是很厉害的小孩子。

      后来停留在她记忆里的,只有从初升到西落的一轮太阳,那样的光太晃眼,以至于后来只要想起那一天,她都觉得眼睛干涩难当。

      父亲没有与她告别,母亲也没有。

      她也没有向任何人告别,无论在大唐还是在这里。

      终归是……有些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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