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生》源远无长

120、第 120 章

　　吃饭时候，周君宴又哄着半月吃肉，“先前我衣衫上可能沾染了些杂味，引得你不适，你直接将我拦在外头，怎么哀求都不行。我在门外坐着，委屈些也无妨，左右男子汉大丈夫，生来便是受女人的折磨。可你若只吃清粥小菜，身子如何跟得上？当我若是换洗一番，跟府上的人也无妨，这些鸡鸭鱼肉，好生处理了，跟青菜黄瓜只怕也一样清洁润口。”

　　半月一边吃干萝卜丝儿，一边看周君宴趁机卖惨，好笑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得了，我吃还不成，快别说话了。”

　　周君宴将鱼肉放进她嘴中，“跟萝卜块儿一个味，你尝尝？”

　　半月咬了一口，肚中有些不适，见周君宴紧张看她，便忍着不适吞了进去，又被喂着吃了些鸡肉鱼块，马上连净室都跑不及，直接吐在了屋内，翻江倒海，恨不得连昨日的清粥都从肚中吐出来。

　　周君宴要来扶她，被半月躲过，他只得去喊丫鬟进来给她拍背。等吐完换了衣裳，半月脸上都是泪水，周君宴替她擦脸，心疼道：“是我心急，再不吃了，再不吃了。”

　　他拉了半月的手来捶自己，半月将手抽回来，笑道：“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还记得我嫂子怀猴儿时，整日想吃饺子，我娘便让天天包给她吃，说想吃什么了，便是缺了什么，并不必特意吃好的。我如今只想吃青菜，便是孩子如今只缺这个，若是等我想吃肉了，再来吃便是。”

　　周君宴将她搂住，心里十分愧疚，也未有长辈在身边教导，任凭他胡闹，害半月受了好大的苦头，他给京中去了信，让母亲再派两个老嬷嬷过来。

　　不过半月倒不觉得委屈，在恭州便极好，任她多任性，周君宴都哄着。半月突然饿了，半夜醒来想吃酸的，他连忙去给她找桔子，她觉得不酸，他隔日不知从哪里搞过来一筐青杏，又弄了些青提。到了二个月，大夫已经能把出胎脉，半月吐得更厉害，喝白水都吐，连粥都不敢吃，靠着这框子青杏青提活到了三个月。

　　但是满了三个月，她便像换了个人，看见什么都想往嘴里塞，院子里的石榴树，刚刚挂果，她馋的口水直流，周君宴在城中找了许久都未找到，还是海大人去乡下不知怎么寻摸十几个大石榴给她带来，半月每餐饭前都要吃些石榴开胃才用饭，还送了些给成嫂子，她刚怀上，倒是胃口好，一点儿反应都无。

　　周君宴回忆这段时日，大多是靠记忆自己到底再找什么来记。找过酸的倒牙齿的，找过石榴，又上天下地找桃找枣找犁，后来又找食谱，做鱼的做鸡的，烤鸭烤鹅，烧黄鳝烧螃蟹。还找过蚕蛹。到快离任时，他是上天入地找各种烙饼，半月一日要吃三五个，吃不着便睡不好。

　　“我啊，真见不得树上挂果，见不得灶上冒烟，更见不得别人家嘴上动，见着什么便想吃。”半月叹气道。

　　周君宴搂住她，笑道：“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你家少爷有人有钱。”

　　“幸亏在恭州。”半月再次感叹。若她在京中也如此作妖，老爷夫人不说，还有两个主母，一府的管事婆子，谁容得下她？

　　“在京中也无妨，不必委屈了自己。”周君宴劝她，“过了年，便要回京，难道那时便不吃不喝了？”

　　“有时我也并不是非吃不可，就是想要折磨少爷，看你抓耳挠腮。”半月笑道，“到了京中，灶上的大厨便够我换着花样吃到生出来为止。再说我想着这般胖，还是要稍微克制些，免得孩子大了不好生养。”

　　往年半月便是说自己胖了，其实也瘦弱，现在脸颊肉嘟嘟，才称得上一句白胖。周君宴看她肉乎乎的脸，心中十分自豪，这可是他辛苦养的。他搂着半月，心中却在思量到底何时送她回京，年后便是六个月，路上寒冷，不好动身。等生了再回京？不妥，孩子太小也不宜上路？

　　半月见他许久未说话，便问道，“想什么呢？”

　　周君宴将手放到她肚上，“昨日你说他动了，怎我这当爹的来了，他不知道打个招呼？难道是个性子文静的？”

　　半月回道：“活泼着呢，每日都动，若是我做针线稍晚些用饭，便不耐烦，不停顶我肚子。”

　　“京中来的嬷嬷不是说怀孕时候不能动针线，免得吓到肚中的孩子？”

　　“少爷不是一贯不爱这些陈规陋习，怎么还听嬷嬷的？他在里头，如何看得见我动针线？”半月笑道。

　　“我也不是怕吓着孩子，我是怕你眼睛受不住，你看看，”周君宴指着四周，“多么多双鞋袜，衣裳，他一个小人，那里用得着那么多？他又不动弹，难道还费衣裳，便是一日一套，这么多要穿到几岁？何况他长得飞快，一两岁便穿不了了。”

　　他说完，半月笑到在床上，见周君宴不解，她便解释道：“小人才费衣裳，他整日撒尿在衣服上，一天哪止换一套，只怕十套八套都不止呢。还有他的衣裳，莫说一年一换，便是一个月便要换一个码，这孩子啊，见风长呢。”

　　“这样吗？”周君宴也忍不住失笑，“你少爷我头回当爹，没见识，你想笑便笑吧。”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少爷没见过其他孩子如何长大？”半月回他。

　　周君宴摇头，“三岁前不记得如何过得，三岁起便开始启蒙，祖父上午带我读书写字，下午跑马炼桩。我可没空看旁人如何。”

　　半月来伺候他时，白日都是读书，晚上也要用功，嬉闹的时间便少了，读了十多年书，在翰林院也是读书，一直到恭州才有多些空闲时间，却也总是手不释卷，她将周君宴手又放到自己肚子上，“若是个男孩儿，你可得稍微宽松些。”

　　周君宴突然感到手上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忍不住咧嘴笑道，“他刚摸我了。”

　　半月看他高兴，也跟着笑：“他也同意我这娘说的呢。”

　　周君宴笑着将她搂紧，“若是他有这份天赋和心性，便不能糟蹋，若他对读书无趣，也要教他为人做事之道，若是年轻时候不学，总有吃苦的一天。”

　　“我如何不知？只是心疼你从小便辛苦罢了。”半月靠着他，喃喃道。

　　“我不辛苦。喜欢了，便不喜欢。我祖父虽对我十分严厉，但是教导我时，都是深入浅出，引得我兴趣，并非让我苦背。书中趣味，并不比玩泥巴少，全看长辈花不花心思。现在想来，祖父于我，多大的恩情，他教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时，是亲自到街上去给路上一条鱼和教路人如何钓鱼，教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也是到池边亲自示范。四书五经我吃得透，都是祖父一字字喂的。幼时餐桌子上，都是祖父祖母两个一唱一和读《声韵启蒙》给我开蒙。”

　　半月忍不住感慨，“真是用心良苦。”

　　“想必我父亲也能做到祖父一般如此用心。若是个男孩儿，便交予他们养育，你看可好？”周君宴说完忍不住看半月眼睛，见她一点儿不犹豫道地点头，才开心道：“都说我父亲靠着父亲和儿子，自己平庸无能，可是祖父去世时，是他顶在前面替我挡风挡雨，也是他舍了面子去求三叔替我周旋。由他在，我便心安。我打算继续在恭州留任，孩子一岁后便送回京中，你看如何？你也不必现在回我，等到时再说。或者我留任不成，要回京也说不得。”

　　“我都听少爷的。”半月靠着他说道，“少爷为孩子好，我便是不舍也会放手。若是个男孩儿，便放出去让他好生学习，若是个女孩儿，便给我娇养着。”

　　祖父母教养，才能弥补孩子的出生，庶长子，生来便是要承受风雨。半月情绪有些低落。便是她自己做妾，也无甚委屈的，委屈孩子，才不舍。

　　孕妇容易多想，周君宴连忙宽慰她：“生在我们家，总有一番富贵。管是男孩儿女孩儿，敢来投胎，我便敢宠着。”

　　半月被他逗笑，道：“我不宠着，我要天天摆着个脸，免得上房揭瓦。”

　　“这好，你唱黑脸，我唱白脸，便如此说定了。以后孩子都只爱我这个爹。”周君宴道。

　　半月耸耸鼻子，“哼哼，你便是再会唱白脸，我有奶，孩子饿了会找你吗？”

　　她这话一说，可是惹了大麻烦，周君宴低头看她胸前，忍不住口干舌燥，“还未出生，借他爹吃一口，可好？”

　　“好痒。”半月要躲，被他搂住，到处舔，“你自己提的，你自己说的，我忍不住了，好几个月了，今日行行好，让我开心一回不成吗？”

　　半月被闹得没法子，她心中也会有些想的，便纵着他胡闹，两人克制着缠绵了好一会儿，只是半月这不许那不许，周君宴心急也只能好生哄她，自己忍耐得十分辛苦，他摸了摸肚子，哑着嗓子道：“你啊，欠你爹不少呢。”

　　他手又被温柔地一顶，半月看他笑得不见眼，陶醉得不说话，忍不住想，少爷定是舍不得对孩子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