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生》源远无长

117、第 117 章

　　程欣儿说了这话，她本以为越慕楚会十分激动，但她却翻过身，脸对了外边，喃喃道：“我娘给我选的人家我看了，是个老实忠厚之人，长得差强人意，瞄到我瞧他，脸都红了。他也无才华，不过识得字，不会吟诗，不会作画。可是，他却送我秋扇，送我香囊，送我汤梨。”

　　“那也极好。妹妹嫁他便是。”程欣儿道。

　　“那姐姐何故要试探于我？”

　　越慕楚将她拉过身，果然见了她满脸泪，她用衣袖替越慕楚擦干，咬唇道：“是姐姐不好，姐姐无用，姐姐留不住男人，想让你来帮忙。”

　　说出这一句，她再忍不住，“为何我不是王半月，他二人在花园中交欢，他替她做了无数副画，他替她梳妆画眉，他背她抱她亲她吻她，我看见的，看不见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程欣儿大哭。对着程夫人她都不敢将自己的失败说出口，到此刻她才知自己到底多挫败多嫉恨。

　　“你不说，我都知有多温柔。明明是天上的月山里的清风，最好跟菩萨一样谁都不爱，偏偏对一人多情又专心，怎不叫人嫉恨？”越慕楚不停摇头，“我不能想，想了便活不下去了。他不是真人，不过是谪仙是玉树兰芝，我等凡人爱了一回便是做梦，难道还真能与他喜结连理不成？”

　　“我爹说他三叔被封了伯爵，若是无子，他便能兼祧两房，承两房爵位。他那宠妾，喝多了绝子汤，未必能生育。你若是愿意，我回去跟我婆母说一声，让她做主娶你为平妻，我二人共侍一夫，同进退。以后两房子嗣都由你来生。”程欣儿止了哭声，一字一句，说得又慢又轻，她对越慕楚也有真情，又道：“我在恭州，给他下了药，他厌恶至极，将我送回京中，我与他圆了一回房。平日也无软话。只当我是管事一般，我在恭州明面行走，各家夫人恭敬有加，出面给流民施粥，初一十五躺在一张床上。”

　　她说的支离破碎，将自己处境交代得明明白白，无一丝遮掩，越慕楚听了，替她心疼，搂住她道：“别说了，我愿。便让我两相互作伴。若是无人来疼你，我便来疼你。”

　　程欣儿抱住她大哭，“我怎如此自私自利。”

　　越慕楚搂住她：“不哭。不哭。我也不是好东西，难道你不知，我巴巴地来，便是想让你说这些。今生不进周家的坟，如何对得起我这些年朝思暮想，流过的眼泪？”

　　“等我好消息，楚儿，我若将你娶进周家，便会对你负责，我会让周君宴宠幸你，让你得到个孩子。”程欣儿握住她手，郑重道。

　　越慕楚听得破涕为笑，“姐姐这话说的，如何是你娶我？若你是男儿，我便只嫁你。”

　　“总之你放心，我会护住你。”程欣儿道。

　　“我不要姐姐护，姐姐又欠我什么呢？是你我二人狼狈为奸罢了。”越慕楚道。

　　“难道我二人便该是坏人不成？难道那王半月生来该享受宠爱？”程欣儿十分不服气。

　　越慕楚叹气道：“姐姐，其实说实话，我心中一直觉得愧疚的，若不是我，你该能生孩子的。”

　　“那你便替我生一个孩子。”

　　“成。”

　　越慕楚回府后，程欣儿跟程夫人又商量了话术，准备妥当了，才回伯爵府。她住了三日，大夫人见她便有些不爽利。

　　程欣儿直接跪在地上，“请娘恕罪，儿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夫君下药。”

　　“你是真心悔过，还是你娘教你如何应付我？”大夫人看她，冷冷地问道。

　　程欣儿捏着帕子道：“我娘教我跟夫人说是为子嗣计，才下药让夫君宠幸陪嫁丫鬟，只是我知您是非分明，慧眼如炬，不敢向您撒谎。”

　　大夫人哦了一句，倒是被提了些兴趣，问道：“若是君儿真如你们愿，爬上的是你还是丫鬟呢？”

　　“自然是丫鬟，我自知自己无法生育，冒了大不韪，难道为了一场欢好？不过是为了子嗣罢了，好稳住我这正室之位。”

　　她说得幽幽怨怨，大夫人到真同情了两分，只是想到自己儿子受罪，又忍不住气愤：“你既有这打算，难道不该跟君儿说清楚，他最是明事理，你若是不耍手段，明明白白的，他说不得还能同意。”

　　程欣儿捏着帕子，欲言又止，大夫人看她，叹了口气，“起来吧，叫人看见，还当我虐待你这儿媳妇。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伯爵府人少，都是个顶个的爽直，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后宅里的招术，我都劝你少用，若是惹了我忌讳，别怪我以后都防你三分。”

　　“婆母这般心直口快，儿媳也不故作聪明，我楚儿妹妹，上回说见到婆母了，她也许了人家，明年春天便要出嫁，只是她并非情愿，不过是为了安父母的心。”

　　“难道她还想嫁来不成？君儿何故要娶她？”大夫人摇头，看着程欣儿的眼光十分不解。

　　程欣儿看她，哀求道：“楚儿妹妹是名门贵女，又能生育，娶来做平妻，婆母也不愿吗？我二人定不会多生事，只求有一个子嗣，养老送终，晚年不被旁人磋磨。”

　　“你们倒是消息灵通。”大夫人喝了口茶，冷笑道，“你三叔不过四十，难道不能生育？”

　　程欣儿道：“三叔也有两房妾室，确只敏儿侄女一个，想来是有些不好，若不然不会将此事告知公公婆婆。”

　　大夫人看她，犹豫了一下，也是家中的媳妇，难道还能休了不成，便向她解释：“你三叔在西域替圣上挡了一刀，伤在子孙根，定是不能生的，若不然圣上也不会当众将此事说了。你们打得好算盘，可为君儿考虑过？若他如此大肆铺张娶平妻，别人只当我大房如此算计三房。传到圣上耳边，他可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这便是意动了，程欣儿捏住帕子道：“楚儿这么些年如此疯魔，相好的人家，谁人不知？不过为她脸面，不好多传。若是旁人知她如此痴心，想来不会怪到夫君头上。”

　　大夫人仍摇头，“不成，不成，无缘无故，娶个平妻，总叫人怀疑，难免不多想。”

　　程欣儿一把跪在地上，“娘，你想听什么，媳妇也知，可是我如何说得出口？楚儿她不是无亲无故的孤女？若是来做妾室，让我越叔父如何抬得起头？”

　　大夫人拉她起来，叹气道：“说不出口，便不说吧。”

　　程欣儿用帕子擦泪，“只怕叫娘失望了。”

　　“你若是谁都算计得清清楚楚，无一丝真心，到叫我害怕。”大夫人拍拍她胳膊，“你先收整一下你屋子，这事我知道了。”

　　程欣儿想得她一句准话，手搓着帕子不愿走。

　　大夫人看她，笑道：“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非要让我将话说白。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也不愿自己的孙子从丫鬟肚子从爬出来，也在寻摸贵女，便是庶出也行，至少得要嫁妆，有爹娘教导规矩礼仪，能带得出去。你策划的事，跟我不谋而合。越姑娘家世相貌，我都满意。只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一来，怕传了闲话到圣人耳中，影响君儿前途。二来，也要顾及君儿想法，他只怕心中谋划，要扶正半月。君儿吃软不吃硬，得顺毛撸，若是惹怒了他，你二人都不得好。”

　　程欣儿连连点头，激动道：“儿媳蠢笨，多谢婆母提点，我姐妹二人以后一定恪守本分，不忤逆您一分。”

　　大夫人看她受教，心中欣慰，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你若是能听进我唠叨，再好不过。我跟你再说一事，你二人再如何嫉恨半月，再好不要找她麻烦。你知为何君儿一刻都不能等，要将你送回恭州？便是你出手罚了他女人。我等眼中，半月不过是个丫鬟，没出生没嫁妆，不值一提。君儿眼里，你我二人，伯爵府满府，都比不上。”

　　她见程欣儿咬着嘴唇，知她难受，便叹气道：“这事也有渊源，你嫁来时日尚短，只怕也无从得知，我今日便跟你说一说。当初我君儿考中探花，横遭诬陷，被关入大牢。一个刚志得意满打马游街的探花郎，立刻沦为阶下囚，如何受得住？他回来表面跟个正常人，其实心中深受折磨，若不是有半月替他排解，只怕心中一辈子都有片阴影折磨。他祖父为此事生了大病，不久便过世，死前与君儿同吃同住，君儿对他的死又愧疚又不舍，也是这丫鬟陪着哄着，才将他哄好。这丫鬟啊，便跟他的定海神针一般，有她在啊，他再大的难关都不怕。你们若是毁了她，便是毁我君儿，与我伯爵府，有不共戴天之仇。”

　　最后几句，大夫人带了警告，板着脸说得十分狠厉。程欣儿握住帕子，举手发誓道：“儿媳发誓，不动王半月一根毫毛，若违此誓，叫我姐妹二人不得好死。”

　　大夫人这才展笑，拍拍她说道：“你们都是好姑娘，娘啊，都喜欢你们。你让她放心等着，时候差不多了，我来操办这婚事，到时候直接给恭州去一封信便是。”

　　程欣儿苦笑，原来是等她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