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生》源远无长

109、第 109 章

　　周君宴躺在床上，想起往日种种，心中沉重，翻转到天明才睡去。等到六点，又大着脑袋爬起上差，他用冷水接连扑腾了脸，才清醒些。

　　既知京中情势，自然要趁热打铁，收拾了余正同才是。

　　他到衙门去，差人将余正同抓了。

　　海盛梅将他拉到一边，“怎如此冒失？若是他反咬一口，告到京中，倒是我等得不到好。”

　　周君宴附在他耳边道：“京中大定。”

　　海盛梅惊得瞳孔放大，如今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他点头，小声道：“放心，我定配合你。将这只硕鼠宰杀了。”

　　温家张家早已归服，配合着抓了不少余家差役，不过还会有人趁乱跑了出去。

　　“可要追回来？”知事问道，“只怕他等去巡抚处倒打一耙。”

　　周君宴摇头，“不必追。余正同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侵吞百姓田地，罪不可赦，余家众人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尔等再用心搜罗，看可有遗漏。”

　　余家在城外收买人心，未进恭州城内听到的都是世家的好处，只是恭州百姓多年受盘剥，积怨已深，开了一个口子，状告余家的诉状便如雪花一般飞入，更有恭州学子揭露余正同之子冒名顶替秀才举人之事，引起恭州学场震撼。

　　海盛梅将余正同罪状递给周君宴，却见他摇头，“看能否找出账本来。我要让他将这些年搜刮而来的银两都吐出来。”

　　“此事难办。”海盛梅道。

　　周君宴道，“这有何难？将功赎罪，余家谁能交出账本，饶恕其罪。”

　　“宫中到底适合情形？可能告知于我？”海盛梅问道。

　　周君宴缓缓道：“太子、五皇子、成王接连宫变，贵妃谋杀了皇上，三皇子继任大统。”

　　说来几句，其中惊心动魄之处，唯有京中之人才能明白。海盛梅惊地一屁.股坐下，“成王竟也掺和进去了？那你表兄？”

　　周君宴听了沉默。海盛梅这才知为何除去了余正同这一大祸害，知府都心思沉重。

　　“温、张两家如何处置？”他问道。

　　周君宴道：“水至清则无鱼，不必一网打尽引起恭州动荡，让他二族割让一半田地便可。”

　　“有我坐镇恭州，余正同又俯首，你可离开几日。”海盛梅劝道。

　　周君宴摇头，天子脚下，他如何敢嚣张至此？只怕表哥早已收押，他也见不得人。想到这，他便想到当时他被关入大理寺，是吴泽洲多次来给他送吃送喝，如今，他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周君宴忍不住想要落泪，只是在人前，他拼命忍住。

　　知府府邸。

　　各家夫人们聚在正房正堂喝茶吃点心。

　　米儿将瓜果糕点摆好，行礼告退。

　　“这丫鬟倒与寻常柔软的丫鬟不同，可是练过武？”张夫人问道。

　　程欣儿点头，“姐姐好眼力，这丫鬟是我陪嫁丫鬟，练过几招，是我爹请人调教了来护卫我的。”

　　众位夫人便夸程欣儿家世，夸她父母疼爱。

　　程欣儿抿嘴一笑，道：“我这城墙一般厚的脸皮都红了，姐姐们都巧嘴如舌，就我嘴笨，不会哄人。”

　　“我若有你这般才貌家世人品，天天坐着等人来夸。”刘氏笑道，“上回爬山你有些不适，可找大夫瞧了？”

　　“瞧过了，身子壮着呢，大夫说连补药都不必开，免得补过头。”程欣儿回道。

　　刘氏啊了一声，“真没怀？”

　　“时日还短呢。”武夫人笑道，“程妹妹年纪小，老夫少妻的，多宠几年才好。”

　　“总是要先有个孩子才稳当。听说你家中有个妾室，是府中老人，十分得宠，你可抓紧，莫让姨娘妾室之流先生了孩子。”张夫人道。

　　温夫人也道，“早听说有这么个人，也未见过，周家不愧是京中的豪门，如此讲究，若是些小门小户，只怕这妾室脸大，主家又不知，到要让夫人们硬着头皮出来应酬。”

　　正室出门，总不免要贬低妾室取乐。武氏还一一细数哪任知府中小妾出来应酬，如何被恭州世家夫人们羞辱。

　　“我等虽说是小地方的，但是心性儿直，最是看不惯宠妾灭妻的人家，那些个丫鬟之流出身的，一股子扭扭捏捏的做派，看得人眼睛疼。”武氏道。

　　奶嬷嬷上前来斟茶，“夫人们说话，只怕口渴，不如再喝一杯。夫人们都是尊贵人，那妾室只怕连夫人们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虽夫人们瞧不上，但是还得让妾室来见礼，免得不知尊卑。”

　　这自然是好，有知府夫人在场，正好让知府妾室知道恭州夫人不好惹，免得日后不知天高地厚出来应酬，还指望着她等来奉承。

　　成嫂子听米儿来叫姨娘去请安，心中觉得有些不好，连忙收拾了想陪着一起去，却被米儿拦住，“夫人只要姨娘一人前去便是。”

　　半月看她一眼，让她放心，难道还能吃了她不成？她换了件素淡的裙子跟了米儿去上房请安，她不出门，也不认得屋里的夫人们，程欣儿一个个介绍，半月身子半蹲着，一个个请安问好。

　　这些夫人，一见了半月婀娜多姿妖娆妩媚之态，端正平淡的程欣儿输了不止一筹，心中忍不住也勾起同仇敌忾之心。

　　半月请安问礼后，武夫人便道：“丫鬟们都退下吧，我等好生跟王姨娘说会儿话。”

　　没得丫鬟，半月自然要伺候着端茶倒水。

　　“王姨娘斟茶手艺真好，不多不少，正好七分。”张夫人道。

　　半月抿嘴，轻声道：“多谢夫人夸奖。”无非暗指她丫鬟出身，半月到不在意。

　　见她脸色不变，温夫人便道，“这橙子个头大，劳烦王姨娘帮我剥了，我昨日刚染了寇指。”

　　她将手指伸出来，秀着丹寇，也秀着纤纤玉指，其余夫人们都知趣，纷纷伸了手，互相夸赞，又夸程欣儿手如柔荑，金尊玉贵，眼光忍不住瞧见半月，却见她素手剥新橙，手指如玉，丝毫不差于旁人。

　　“美人剥橙，赏心悦目。”温夫人道，“你们不如也让王姨娘剥了。”

　　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把戏，只是半月并不愿相陪，她朗声道：“夫人们爱吃，再好不过。若是招待不周，便是府上失职。奴婢这就下去让人多剥些端上来。”

　　她说得快，说完也不等人回复，便行礼下去了，倒将程欣儿打个措手不及。

　　温夫人冷笑道，“倒是好大的脾性。”

　　程欣儿不妨半月如此落她脸面，心中十分不满，却又不得不强撑着圆场面：“让温夫人见笑了，怪我平日太好脾性，倒让妾室不知分寸。”

　　武氏笑道：“你啊，一看便是家中妻妾和睦，不知道如何整治那等不听话的妾室，丫鬟们眼皮子浅，以为伺候好了男人便能作威作福，却不知男人都是大事为主。如今城中也有不少事，你只当不知底细，都去找知府大人参详，他还能不理你？譬如这庙会的点心，我等给你出主意让你做甜咸两种口味的麻花，你便当没今日这宴会，去请教知府大人，求他给你出个主意。”

　　其余夫人也纷纷说话。温氏道：“你啊，每日让她来端茶倒水，伺候你，时日久了，她便知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最重要釜底抽薪，你在床上胆大些，别让她霸占了你男人。若是心里头过不去，”张夫人凑到程欣儿耳边道，“给他喂点药，自己也吃一点助兴。明儿我给你拿来。”

　　“多亏姐姐们出主意。”程欣儿感激道。

　　“大家的女子，脸皮薄，娘家又远，无人出主意，倒叫丫鬟蹬鼻子上脸。”武夫人拉她手道，“莫担心，收拾两回便知道高低了，若是再杀不了她威风，你便抬举个妾室，分薄她宠爱。”

　　她见程欣儿意动，心中倒有些想法。

　　这些夫人们用过午膳，到下午才回，他等走后，程欣儿琢磨着，又与奶妈妈参详，等周君宴一下衙门走到后院，米儿连忙上前，“请少爷安，少奶奶有事请您过去。”

　　周君宴愣了一下，便跟米儿到了上房。

　　程欣儿捏着帕子，显得局促，“大人莫怪，有桩事劳烦大人出个主意。听说过两日便要开庙会，城中大户都会摆场，我见识少，不知该摆什么才好。”

　　“此事容易，你去问问雇的长工，她等都一清二楚。”他不等程欣儿多说，便转身走了，程欣儿望着他背影，拽紧了帕子。那王姨娘，对付她，倒是跟大人一般无二的手段。

　　周君宴出了正房便是去东厢找半月。

　　半月正在屋中练字，望了他一眼，心中触动，咬了唇，又抿抿嘴，到底没说话。

　　周君宴看她脸上小动作不停，轻笑了下：“莫非在脸上开了染缸？跟我有何话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