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树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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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吸气——呼气——阿贝多这么喜欢旅行者怎么会把旅行者填花肥呢，怎么可能，让我们默念三遍我们是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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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者乖巧地坐在矮桌前的软垫上，手边一个新鲜的晶核一闪一闪地散发着漂亮的青色荧光。
“所以，你刚才讲的这些……”阿贝多耐心听完了旅行者唠唠叨叨的一长串话，敲敲手里的记录本，作出了中肯的总结。“啊，是你的噩梦吗？”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旅行者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总而言之真的是吓死人了，为什么我会梦到那种事情呢。”
“唔。”阿贝多想了想，刷刷刷在手里的本子上又写了点什么。“你现在身体上有什么不良或者不适的反应吗？”
“没……没有吧。”旅行者有些犹疑地说道。“我……我感觉有点不真实……我睡了多久？”
“嗯……”
阿贝多皱了皱眉，最后扫了一眼本子，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他把本子放在了矮桌上，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碧色眼睛真诚地看着旅行者，然后他非常愧疚地，自责地说道。
“我不想骗你，旅行者。”他苦笑着说。“如果你能够记得清楚的话……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都是发生过的。”
阿贝多看见眼前少女的表情错乱了一瞬间，甚至非常可爱地“啊”了一声，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什……”旅行者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被尖锐而冰冷的东西刺穿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那里，但现在摸上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痛楚。
“好吧。”阿贝多看了看反应能力下降的少女，垂下眼睛，拿起笔来又往那个本子上加了一点什么。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诚挚的歉意。
“这些都是我的失误，对你造成了糟糕的影响，真的非常抱歉。”他就好像真正地，特别不小心地对眼前发懵的少女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低下头，沉重地说道。“之前说的报酬……可以加倍，你经历的这一切意外都是我的疏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
旅行者张了张嘴，眼神沉静下来。两人就这么在安静的室内对视了一会儿。洞窟外面风雪的声音好像变小了许多，至少旅行者现在完全听不见那些仿佛无穷无尽地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只有不远处桌子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某种摆件或者装置在轻微地，有规律地发出机械碰撞的轻响。半晌，她忽然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阿贝多，你在这把我当傻子耍呢？”
阿贝多完全确认眼前的少女是真正的生气了。这位旅行者一直都有一种奇特的能力，或者说是气场，好像只要她做某件事情，或者开口说话，总是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和感染力。即使是他这种平时情绪根本不会有什么起伏波动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因为她的某个笑话而露出笑意。她好像一直都是那样快活，行走之处留下她的足迹和名字，和她曾经相识相处之人被她的情感打动，走过的地方总是吸引他人的目光。然而此时，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炼金术师有些茫然，因为总是笑着的旅行者在看向他的时候，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柔软而温暖的情绪，变得尖锐而锋利。
阿贝多看着眼前不再对自己展露笑容的少女，沉默了片刻。
“阿贝多。”旅行者说道。“我们应该已经认识很久了吧，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少女看着阿贝多。
“我希望你能将事情解释清楚。”
“……啊，好。这本来也是我的打算。”阿贝多怔了一下，缓慢地点头，如同他自己一开始就想好的那样说道。“其实你并不用那样戒备……荧。”他面对着旅行者警惕而戒备的眼神，露出一个很复杂的笑容，摇了摇头。“嗯……你在想什么？这不是我策划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那个样子吗？”
“……不，我可没有。”旅行者呼出一口气，沉闷地看着他。“那是派蒙的想法……啊，说起来……”她想起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派蒙在你这里吗？”
“嗯……她来过这里。”阿贝多想了一下，摊了摊手，有些好笑地说道。“她似乎以为是我把你带走的，难得胆子变大了一点，过来跟我好一番大吵大闹。”
“哦，这样啊，那还真难得，她一直都怕你怕的要死。”旅行者托着下巴，眼神漫无目的地巡视了一圈。“然后呢？她没找到我，你被她打了一顿？”
“…………”
阿贝多眯起眼睛，眼神很犀利地盯着旅行者。
“啊，不，我是开玩笑的。”旅行者被这目光一盯，顿时想起了之前不做人的惊悚假货阿贝多两兄弟，很快地怂了下去。“你继续。”
“然后她就走了。”阿贝多平静地说。“她不肯留在这里，非要自己去找你，我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了。”
旅行者挑了挑眉。炼金术师坐在她的对面，用一种很难忽视的眼神盯着她。她看不出这位著名的炼金术师是不是在说谎话搪塞她，少年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在陈述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包括之前低着头诚挚地承认是他的失误，和现在说出的他口中所谓一切的事实，都是如同叙述某个准确的实验报告一样可信。面对这样的阿贝多，旅行者感觉到一丝不可遏制的惧意，眼前的人和之前轻描淡写地把她整个人穿在树上的两个在外貌和气质上几乎一模一样，即使是经历过这么多世界，认识过无数人的旅行者也一时间无法彻底讲他们区分成不同的个体。
“这样啊。”旅行者想了想。“那么谢谢你的搭救，阿贝多。”她抿了抿嘴唇，虽然还有些不甘心这一趟白跑的报酬，但是心底里还残留的一点的直觉在不断向她发起警告。她抬起头，当机立断地说道。“我要去寻找派蒙，我先走了。”
阿贝多微微动了一下胳膊，眨了眨眼睛，用担忧的口吻说道:“你的伤势还没完全稳定……现在外面雪山的气候因为那两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个体的某些动作而变得十分酷烈，我怕你会出危险。”
旅行者在他用非常平静和熟稔的语气说那句‘和我长得一样的两个个体’的时候就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她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非常意外地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仿佛之前的剧痛只是一个错觉。一时间虽然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旅行者现在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拔腿就跑的意愿，最好现在就开船前往远在天边的稻妻，离这里越远越好。
“啊，没事。”她勉强笑了一下。“我觉得我能行，你不用送了，我这就……”
“唉。”
阿贝多温和地看着旅行者几乎是慌张地站起身离开的身影，似乎很无奈地捂了一下额头。他侧过头看着少女从自己身边经过，然后就那么自然地伸出手，一点都不客气地拽住了旅行者身后总是飘扬着的两根系带。
“唔！”旅行者被他这没有任何预兆的一下勒了个踉跄，捂着脖子咳了两声，几乎被勒出了眼泪，她转头怒视阿贝多。“你干什么？”
“啊，抱歉。”阿贝多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看着旅行者泛着泪花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想这么试一下来着。”
“？你说什么？”旅行者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到底是不是阿贝多？”
她已经放弃分辨这几个人之间的差别了。口中质问着眼前一脸无辜的炼金术师，回头使劲把脖子后面的飘带从对方手中拽了出来，一刻都不敢多做停留一般迈着大步朝外面跑去。
“啊。”
阿贝多攥了个空，他看着旅行者仓皇失措的背影，无奈地耸耸肩。
“你确定你要出去吗？”
旅行者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自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提瓦特大陆上的这不短的时间里，她经历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几乎是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危险战斗。在最开始，在她最初没有解开任何一部分被封印的力量，还十分弱小的时候，她也曾面对过无数的生死危机，包括对战魔神和愚人众的执行官。在某些极度危险的，她也会有些许的退意，但是那些踌躇和眼前这种情况给她的感受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无论是她感受到的这根本无法反抗的强大力量，还是一切都莫名其妙地发生在熟悉面孔的算计之间，这所有的一切都透着异样的诡异。她连表面的和平都不顾了，只想立刻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唉。”
阿贝多仍然平稳地坐在原来的地方。他低垂着眼，用手指划过眼前的记录本，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太建议你现在离开。”
鬼才要听你的呢。旅行者暗想。她朝着天光照射的黑石洞口外面踏出半步，然后——
——她发现自己仍然留在洞口内部的那只脚长进了地里。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少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用力拖动着自己向下生根发芽深深扎进了岩石的缝隙里的那只脚——在这只脚产生变化之前她甚至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直到她的连着那只脚的小腿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她好像一个可笑的杂技演员一样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看着自己那只透过鞋子生长出漂亮的，弯曲的晶红色枝丫的脚，她下意识地试图扭动自己的脚趾，她用颤抖的手摸着自己的小腿——
她的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非常自然地，好像自己肢体的延伸，她能感觉到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枝丫露在冰凉的空气中，如同她的手和脚一样。她摸了摸那些小芽，然后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触碰。
“……哎呀。”
一个身影从洞穴外面探头，然后长得和里面的阿贝多一模一样的人不急不缓地抬脚走了进来。他的影子笼罩住旅行者已经蜷成一团的身体，然后他看着旅行者，轻轻地感叹道。
“嗯，很成功。”
这几乎突破了旅行者想象范围的异变几乎摧垮了她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泪差点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在很短的时间内，短到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发生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短到她只能跟随着自己的直觉下意识地动作——
她右手一合，单手剑坠在掌中。她无意识地盯着自己根本不受控制的小腿，狠狠地砍了下去。
“哎。”
身前的那个阿贝多微微动了一下，抬手精准地夹住了旅行者的剑刃。
“这样砍是没用的啊。”他几乎是带着一点好笑一般地，语重心长地说道。“好不容易才粘回来，你这样把皮肤砍破了就不好看了啊，还要花时间修补。”
旅行者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把剑刃从这个假阿贝多手里拔出来。她无助地试图凝聚一点岩元素，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感知不到周围以前对自己无比亲切的哪怕任何一种元素。
“啊，你怎么哭了。”
眼前的假阿贝多蹲下身，轻柔地伸手抬起旅行者的脸。少女直直地面对着眼前人没有任何侵略性的，温柔的目光，无法控制地从嗓子里溢出一声泣音。
“别害怕，没事的，都过去了。”这个假阿贝多把旅行者搂入怀里，耐心地抚摸着少女柔软的金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痛了，我保证。”
在少女看不见的角度，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阿贝多对视了一眼。仍然在室内坐着的那个眼神依旧复杂难明，而在外面抱着少女的这个动作轻缓，露出了非常满意的，温柔的微笑。
7
忍冬之树根部的雪堆动了一下，一只手从雪里伸了出来，啪地按在了地上，抖落一大片附在表面的雪块，紧接着一个人影面无表情地从雪里爬了出来，压抑着咳嗽了两声，抹了抹嘴角。
“哎呦。”一个声音幽幽地从旁边传来。“你可算是活过来了啊。”
“…………”
一身狼狈的人影动作一顿，转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盯着忍冬之树的根部，那里很明显没有任何人在那。
“你找个屁啊。”声音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难道我这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还是说脑子摔坏了？”
“……啊。”这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和这张脸原本的主人性格完全不搭的迷茫表情。“这个声音，你是旅行者……”
“多亏你还认识我啊。”少女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你们阿贝多团伙内讧了吗？怎么，你已经完美完成了把我串到树上的任务，为什么还被揍了一顿？”
“我被揍了？”这人非常不服气地反驳。“你在开玩笑吗？怎么可能？”
“你可得了吧。”少女犀利地指出。“你的后脑勺都被打开花了耶。”
“…………”
冷风吹过，这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脑袋开花的形容是怎么回事，他哈了口气，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他摸到了几片沾着冰霜的叶子。
“啊，这个啊。”他也没讲究，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耸耸肩。“被比我力量层级高的家伙抽了一顿，他没把我直接钉死在寒天之钉上就不错了，区区外壳的缺损算不上什么。”
“…………”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后疑惑地问:“这……难道是真货阿贝多打的你？”
“对。”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掩饰，干脆地承认。“我们已经做好了和他正面对上的准备，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真正动起手来我并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少女难以置信地喊道。
“？怎么可能？”脑壳上仍然长着花的假阿贝多哼了一声，拿手指敲了敲树根。“你还是出来说话比较好，不然我觉得我这样和空气对话有点犯傻。”
“我不。”旅行者闷闷地说。“我对着冰面照过，我从树根和地脉里面爬出来的过程实在是太吓人了，我不能接受，还是算了吧。”
“嗯？”假阿贝多歪了歪脑袋，这个动作让他脑袋侧边缺口里的那朵花开的更大了，冰蓝色花叶开裂的边缘几乎蔓延到了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你说什么？”
“…………”
旅行者沉默了一下，然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现在我跟你一样都是植物人了啊。”她一边僵着脸一边从裂开的红色树根里面往外爬。“没想到你这个阿贝多居然还会开花。”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一点都不在意。“糅合我们的成分和因素极其复杂，和另一个接近完美的我比起来还是有许多本质上的差异的。”
旅行者爬出了树干，一屁股坐到了开花的阿贝多旁边，扯了扯他的胳膊。
“快继续讲啊。”她撇着嘴说。“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其实也没什么故事可以再讲了。”长花的阿贝多用有点无聊的语气说。“这大概就是一个……我们这种残次品从无数个残肢中被雪山的地脉唤醒之后，发现和我们本质相同的优等品已经拥有了让人嫉恨的身份，所以就想干掉他取而代之的简单故事。”
“啊？？”旅行者有点崩溃，抓狂地吼道。“你们复仇跟我有啥关系啊？我是无辜的啊！”
“嗯？这当然和你没有关系。”长花的阿贝多理所当然地说道。“是我们对你……旅行者，非常感兴趣。”
“…………”
“…………”
旅行者和脑袋上开花开的越来越大的阿贝多对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虽然技不如人事已至此于事无补，但是我还是想把你打一顿。”旅行者喃喃地说。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和那家伙是一起的呢？”长花的阿贝多表情一点不变，疑惑地问道。“我们……应该说是无论哪个我，面对你的询问，都不会骗你的才对。”
“因为你们中的另一个假阿贝多已经坐在火炉边和真货相谈甚欢了。”旅行者如丧考妣，垂着头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们两个分工还挺明确，一个负责计划整个让我这个当事人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脑瘫计划，一个来做这个东窗事发滚去挨打的实际倒霉人。”她阴森森地盯着植物阿贝多脑袋上的花。“你信不信我现在能把你串到树枝顶上？”
“这是能够做到的事情。”长花的阿贝多面不改色，甚至认真地分析道。“毕竟如果一切都计划成功了的话，旅行者……你已经混杂了与杜林的造物材料类似的成分，成为了整座雪山里本来没有主观意识的地脉的一部分。这种程度的话，只是简单地控制一下地脉的流向和土地，是能非常轻松地能做到的。”
“…………”
旅行者再次沉默了。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消失，片刻之后，声音微弱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听真货毫不留情地和你这句话一字不差地解释过了一遍，但是还是难以接受啊。”她转头盯着正在扒拉自己脑袋上花叶的假阿贝多。“你们不怕我去和我的好朋友巴巴托斯告状让他掀了你们的雪山吗？”
“巴巴托斯？”长花的阿贝多想了想。“是那个风神吗？”他挑挑眉，好像有点好笑地说道。“嗯……严格来说，龙脊雪山并不属于蒙德的范畴。某些适用于蒙德的规则到了雪山这里，也会失去原本的效用。”
“这——”旅行者呆住了，她想起了不能在龙脊雪山里使用的蒙德寻宝罗盘。
“再说了，旅行者。”长花的阿贝多转过头，表情是非常真诚的不理解。“混杂了一部分雪山的地脉这件事情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无论是之后继续你在整片大陆上的冒险，还是感知元素力……啊，元素力这个只在雪山范围外不受影响。”他伸出手，捧起了旅行者惶然的脸。“但也只有在龙脊雪山的范围内，你不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算了。”旅行者看着假阿贝多理所当然的表情，颓然地扒开他的手。“我真的不想面对一模一样的说辞再解释一遍了。”
“旅行者。”
假阿贝多忽然说道。旅行者看着他变得有些温和的表情，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们很喜欢你。”
他这样柔和地说道。
“虽然一开始的目的是清除掉‘旅行者’这个有可能暴露我们的不稳定的因素，但是我们很快地改变了主意。”
假阿贝多弯起微微泛着冰蓝色光晕的碧色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好看的笑容。他的眼神是那么澄澈，旅行者能从他的眼中看见姿态狼狈的自己。
“我没有名字，其实你也可以直接喊我那个完美产物的名字，阿贝多。”
他很认真地说道。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旅行者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叫荧。”少女声音很小地说。“你总问这个干什……”
有细碎的，轻微的冰雪摩擦声响起。旅行者下意识抬头，然后就那么愕然地看着刚才还朝自己傻笑的那个假的阿贝多身体如同结块的怪异冰晶一样分崩离析，原本长在他脑后的花朵轻微颤动着，很快地枯萎了，边角化作晶莹的光晕缓缓上升，在旁边忍冬之树根部的红光映照下点点逸散了。
“……唉。”
相同的声音在旅行者背后响起。从后面走过来的阿贝多一眼就看见了枯萎的花叶和僵在原地的旅行者，他看着少女脸上好像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皱了皱眉。
“怎么露出那种眼神。”他很无奈地说。“……啊，别用这种仇恨的表情看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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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你自己吗？”旅行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狰狞。“你可真够狠的啊。”
“误会要尽早解除。”阿贝多很严肃地打断。“只是含有骗骗花之类魔物成分的那部分活性消失了，本质还在，去杜林残骸的里面取一点材料，他还能活过来的。”
“他们可是要干掉你取而代之耶。”旅行者哼哼了两声。“你心胸真够宽广的。”
“心胸宽广？不，我其实并没有那种美德。”阿贝多想了想。“你以前还说过我小心眼还记仇。”
“——那是派蒙说的……”旅行者下意识辩驳。“行吧，看这情况，你也就能对你自己心胸宽广了。”
“不。”阿贝多很认真地再次否认。“现在也是一样，我几乎无法容忍他们的存在——”他用碧色的眼睛盯着旅行者。“你能接受不止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个体在你身边妄图代替你，甚至妄想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吗？”
“不存在和我完全一样的家伙。”旅行者很果断地说。“我哥哥和我只是脸比较像，性格南辕北辙。”
“……好吧。”阿贝多叹气。“虽然在知道还有其他的‘我’的存在的时候并不意外，但是其实我是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
“那你还和他们合作害我？”旅行者大声嚷嚷。“我没对不起你吧？”
“……他不是都说了吗。我们根本不可能合作啊。”阿贝多摇摇头。
“但是你知道。”
旅行者死死地盯着阿贝多的脸。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并且没有干涉，甚至帮他们拖住了派蒙。”
“…………”
阿贝多沉默了。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
“我当时只是对派蒙说了实话，因为我确实没有见过你。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的话……”
“一开始，是不是你骗我来的？”旅行者语气平静地问道。
“嗯？最开始确实是我找你有些委托。”阿贝多歪头。“并不能说是骗啊。委托报酬我这次也好好的准备了。”
“哈，真不错啊。”旅行者冷笑。“真要按你这么解释，那你阿贝多还真是如同一朵旷世大白莲一样无辜。”
“什么是旷世大白莲？”
仿佛二重奏般的两个一样的声线同时重合着响起。不用看就知道另一个一肚子坏水的莫得感情的假阿贝多也循着声找来了。旅行者二话不说，直接往忍冬之树的根部扎了进去。
“啊……”
“…………”
阿贝多回头，和另一个自己对视。他不着痕迹地皱眉，声音冰冷地说道:“你们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为什么要问我呢？”另一个阿贝多好像很疑惑地反问。“这种事情，你可以发自肺腑地，感受一下你内心的情绪啊。”
“这是你们要求的结果，我能够接受的程度的极限。”阿贝多微微捏了一下拳头。
“不，不对。”另一个阿贝多毫不迟疑地打断道。
“如果某件事情超过了我的容忍范畴，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它作为隐患彻底排除掉的。而能让我不那么做的原因，只有这件事情带来的某种利益或者影响是我乐于见到的，这种附带的好处能让我暂时接受。”
雪山上安静得风仿佛都静止了，两个阿贝多面对面站着，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我想要放弃除掉旅行者而转为将她变作我们的一部分，我能够为了这个结果容忍和你这个正品共存——”
他看向阿贝多的眼睛，毫不意外地没有看见任何惊讶或者意外之类的情绪，有的只是平静。
“——你也是一样的。”
两张脸如同隔着一面镜子一样对视，连轻微的动作都宛如镜像翻转一般对称。
“因为我们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树心（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