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树》玫瑰饼和蒸蛋糕

6、桂花树06

　　星期六，早上九点。

　　七中高一六班班主任周季海开车带着班长和团支部书记去杨萱家探病。

　　学生联络簿上杨萱家的家庭地址让他颇为侧目。在小区外面等待了接近五分钟，他们一行人才被允许进入小区，这更加深了他的疑虑。

　　进入滨湖山庄别墅区的时候，徐家森控制不住紧张起来。

　　他突然想起昨天班会，大家讨论用班费给杨萱买营养品和水果时后排那几个赞助生嘲讽的表情。是啊，也不看看人杨萱住的地方，人家能稀罕他们这几蔸廉价的水果和营养品？

　　比起双胞胎弟弟徐家林还有心情到处盯着人家别墅的样式瞧，他整个人都很紧绷，显得颇为局促。

　　杨萱除了身体不好，在学校表现得一直很低调。虽然从她日常的吃穿用度一看就知道她家条件不错，但对待同学她从来没有眼高于顶看不起。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有时候他甚至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同病相怜似得对人对事的小心翼翼。

　　但现在看来，可能是他多想了。

　　来开门的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杨萱的父母，仅仅只是一个保姆。哦，跟着别墅其他人一起称呼的话，应该是生活助理小杨。

　　小杨很热情，进门就要抢着帮徐家兄弟提东西，嘴上也很客气：“你们就是我家姑娘的同学吧？长得可真帅，你们现在这批孩子营养跟得上，个个都是大高个儿！”

　　班主任周季海被完美地忽略了，谁让他身高刚好只有一米七呢，长得确实没有两个得意门生显眼。
　　徐家森脸涨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倒是弟弟徐家林放得开，还记得把老师一起拉进来，“杨、杨助理，这是我们班主任周老师！杨萱最近怎么样？我们班老师和同学都很担心她。”

　　殷勤地给师生三人都递上室内拖鞋，小杨一边把手里装水果的塑料袋递给厨房的刘妈，一双眼睛依然没从徐家两兄弟身上挪开。她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倒是让人不反感。

　　被领着进了待客厅，他们才发现杨萱家今天有其他客人。

　　周福明和余建比他们师生三个早来半个小时。他和杨成金是高中同学，当年一个宿舍上下铺的兄弟，感情很好，毕业多年两个人也一直在联系。

　　虽然现在杨家发达了，但他和杨成金两个人的感情一直都维系的不错。

　　就说现在这份在滨湖山庄当保安队长的工作，当初也是杨成金给他介绍的。杨家做房地产起家，在整个S省都排的上号。名下除了建筑、劳务公司以外，物业公司也不少。二房那边涉及的行业相对简单一点，主要是搞园林绿化，在市政绿化工程这一块也做得风生水起。

　　穷人有穷人的烦恼，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心病。

　　杨家最近几十年确实是发了大财，一家子钱都没少赚。但他们家也有一桩烦心事，在那事儿上花的钱也不少，却至今解决不了。

　　杨家上一辈两个儿子，杨成金和他弟弟杨成银，快满五十了，两个人却都没儿子。前几年还去国外折腾了几年，试管做了、代孕请了，可惜都是白折腾，依然生不出孩子。

　　杨成金还好一点，早两年和前妻还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杨萱。虽然身体孱弱，但磕磕绊绊总算是养大了。而杨成银就不成了，媳妇儿他倒是换了好几个，可孩子却连根毛都没见着。去医院怎么说来着，说他精子活性极弱，弱到什么程度呢？基本接近于无。

　　所以别看杨家两房人赫赫扬扬，富得流油，却只有杨萱这么一株病歪歪的独苗苗。

　　可想而知，这姑娘在杨家有多金贵。

　　刚开始余建缠着他说那井水多神奇，周福明那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

　　其他的事情他要是捅出了娄子，他这老同学说不定看在两人情谊的份上，还真能给他抹平了。但涉及到杨家那宝贝独生女儿，他却不敢随意伸手。那井水要是真能起效，肯定是皆大欢喜。可但凡那井水不仅治不好杨萱的弱症，反而还把人喝出个好歹来，他哪儿赔得起杨家这金疙瘩！

　　当然，这事儿说他不心动肯定是假得，要不然之后这一个月他也不会随着余建折腾。

　　他当兵的时候腿受过伤，每逢变天就疼，平时都要定时定点的吃药，要不疼起来他这个硬汉子也受不住。这一个月他故意把药停了，就天天喝余建烧得觉明寺那井水，别说，连着下了几回雨，他那膝盖真就没疼过！这下他心里有了谱，要不今天也不敢把人带杨家来。

　　余建虽然急着搞钱，但却不是个蠢人，在杨成金面前倒是没把话说得太满，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您家姑娘可以先喝一段时间再看一看，万一要是有用，那就不用天天吃药了！这么小的孩子药不离身，看着可遭罪！”

　　周福明也帮着敲边鼓，“那水我喝了小一个月，先不说有没有用，但这井水口感味道都还不错，不比上次我来你让人给我端的那啥，啥儿贝斯的冰川水差。小萱胃口一直不大好，水倒是喜欢喝，你给她换成这井水尝一尝，说不定她就爱上了。”

　　杨成金听罢很激动，连忙表示可以试一试。老周为人一向稳重，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可以让孩子试一试，那说不定真能有效果。

　　他刚想让余建把带过来的水提到厨房去，助理小杨却带着师生三个进来了，杨成金对周福明使了个眼色，连忙站起来先招呼女儿的班主任和同学。

　　周福明和余建识趣地退到一边，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脸上都带着笑，看着他们寒暄，并没有贸然插话。

　　“周老师您真是太费心了！”杨成金脸上带着笑，感激的和周季海握手，转过头对着徐家两兄弟，他更是和蔼可亲，没有半分商人的势力。“两位小同学也辛苦了！我是杨萱的爸爸，谢谢你们能来家里看她，坐吧，都坐，快坐下！”

　　因为是第一次见杨萱的家长，来之前周季海心里还打鼓，生怕这有钱人家的家长不好沟通，没想到会这么热情，看谈吐应该也是通情达理，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上学期期末考试前，他无意间发现杨萱手臂上有大片淤青，虽然孩子说是她自己不小心磕碰到了，但他心里却始终不放心。害怕她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却又瞒着家里，所以这次家访他其实是准备和她父母提一下这件事情。

　　但是杨成金并没有给他机会谈这件事，他现在急着去看觉明寺那井水到底有没有效果！

　　知道女儿对学习满腔热情，看见老师和同学肯定很高兴，于是寒暄完他就非常诚恳地拜托师生三个上楼去看看杨萱，能陪她多说会儿话。

　　周季海和徐家兄弟肯定不能拒绝，只能先上楼去。

　　见小杨把三个人往楼上领，杨成金吐出一口气。转头就直接让余建提上水去厨房，他想自己先喝喝看。

　　周福明往楼上看了一眼，悄悄问他：“前一段时间不是听说小萱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吗？怎么这次还去了医院？”

　　说起这个杨成金脑壳就痛，最近这两个月，他简直是焦头烂额。

　　“我也不知道啊！去年大师给我的那个秘方刚开始效果很不错，萱萱用了之后体质真得就变好了，可没想到就管了半年，一个月前吧，突然就恶化了！我是黑的白的都找过来给她看过了，都没用！”

　　一听这么严重，周福明心里也不好受。他家里是个淘小子，就稀罕女孩儿。杨萱这姑娘他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真不希望她就这么病歪歪的过一辈子。

　　“哎，幸亏这孩子乖巧，只要说是为了身体好，再稀奇古怪的偏方她都愿意咽下去，要不我和她妈这日子更难！前两天她小叔过来看她，说又给她攒了上好的嫁妆料子，那么大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见她就开始掉眼泪，那模样我都没眼看！”

　　或许是好不容易能找个人说说心里话，杨成金拉着周福明说个不停，余建在前面听着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没想到杨家人对这独生女那是真正爱到心坎儿里去了。

　　但杨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盼着杨萱好，比如她那位小婶，她小叔的第四任妻子，今年才二十六岁的萧红。

　　杨成银是搞园林绿化的大老板，日常都在和各类花草苗木打交道，生平两大爱好，一是找个顺眼的大美女生儿子，二就是到处砍树找好料子。

　　他家里从进门开始，不管是家具、物件儿、摆设，都是清一色的实木。

　　黄花梨木、紫檀、酸枝木，应有尽有。甚至传说中他还珍藏了一块有近千年历史的沉香木，可没人知道真假。这一段时间他大侄女儿身体又出了问题，连带着他在家里脾气也不好，天天找茬，萧红都快受不了他了！

　　“我说你这娘们儿一天天就知道打麻将，有那时间你倒是去对门照顾一下萱萱啊，要不我娶你回来是供了尊菩萨在家里吗？”

　　萧红翻了个白眼，心里第一千次诅咒对面那小娘皮早死早投胎，但嘴上却连个不都不敢说，只能假惺惺地装委屈：“那还不是因为咱萱萱爱清静吗？最不喜欢我们在她面前晃！”

　　这个理由杨成银能接受，听完没说话。

　　见他气儿顺了，萧红漂亮的狐狸眼滴溜溜一转，扭身就歪到了他身上腻着他，“老公，问你个事儿呗？”

　　“嗯？什么事儿？”就喜欢漂亮女人在他面前小意撒娇的模样，杨成银摸着小媳妇儿滑溜溜的手臂皮肤，终于有了好心情。

　　强忍住手臂上冰冷滑腻的触感，萧红吐气如兰：“前一段儿你不是得手了一批上好的桂花木吗？你知道的呀，我生平最爱桂花，要不你拿根料子给我打个梳妆台呗？”

　　杨成林刚想拒绝，门铃就响了。

　　别墅大门外。

　　宿尧好奇地盯着大门左边的木雕狮子看，啧啧，活了三百年啊，还不是被人砍了削成了看门狗！

　　翡翠色的纱织长袍在阳光下透出绿莹莹的光，照在少年白瓷般的肌肤上，粲然生辉。